“你從何見過下午那椅旗的?又如何知其與唐府尹有關?”
周昱昭說了半天,這會才提及椅旗一事,李眠兒還以爲他不會提那事呢!
“我也不是有意的!”李眠兒微微含首,“說來也巧,前日下午,我閒着無聊,便偷偷溜出屋,立在門口透透氣,不小心看見有個身着勁裝的練武男子從唐府尹的屋子走出,恰好瞥見他懷中露出來的那一角椅旗!只是……”
“沒有隻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算起來,我們能守得如今這局面,已然不易!”周昱昭輕聲截住李眠兒下面的話。
“主子——王爺找!”忽地,門外傳來一聲輕喚。
周昱昭立時直起身子,深深看了眼李眠兒,緊抿雙脣,掉頭出門。
李眠兒一人在屋裡,摟着金川,一隻手雖不停地在他身上給他捋着毛髮,然心緒卻是一陣比一陣煩亂,今晚的周昱昭令她實在心疼,相識這麼久以來,他從來都是自信坦然,極少會見他此般模樣,隱憂纏繞。
他的隱憂一方面緣自今夜的戰事,另一方面則是他們武郡王家目下所身處的局面。李眠兒此時心頭也盤旋着同樣的困擾。
直到夜深,南門都沒有聽到什麼紛亂的動靜,這些日子,她只在南門這處城樓呆着,沒有去過北門、西門和東門,不曉得那裡的境況,也無從得知眼下那幾處是何等戰況。
既然今夜陳王勢必得出發回京都,而南門這裡又沒有什麼動靜,那麼樑軍與北寒定然已在另三處城門中的某處或某幾處交戰開來。
約摸過了子時左右,李眠兒忽聞城外傳來隆隆的聲響,像是北寒軍隊發出的動靜,這邊的北寒軍是由拓拔意親自率隊的,她坐起身子。心想許是別處的戰況驚動了他也不定。
這個夜晚卻是沒法睡了,也沒恁心思睡,李眠兒終忍不住趿了鞋子,披上衣服,踱到窗前,一動不動地聆聽外頭的動靜。
她這一立,就是幾個時辰,樓裡樓外發生的任何響動,都會引來她的注意與揣猜,不知不覺天已大亮。
南城樓裡一直保持着近乎平穩的狀態。沒有起伏,作爲主城樓,如若這裡平安無事。是不是代表整座城都是安全的呢?
想着,她恨不得跑出門去痛快瞧個清楚。
李眠兒低頭瞧瞧自己身上的裝扮,也許着男裝,行動要方便多了罷!
“紅蓮,紅蓮——”心動即行動。李眠兒轉頭喚道。
“啊?穆姑娘?”紅蓮正在打盹,李眠兒喚了好幾聲後,她才驚醒,抹抹眼睛趕上前來,“穆姑娘,您有什麼吩咐?”
“你先開門到外面探看一下。樓道人眼多不多?”李眠兒領着紅蓮到門口。]
“嗯!”紅蓮緊緊脖襟,打開門,朝外勾着脖子仔細探看。然後掉頭回復,“穆姑娘,樓下有很多士衛守着,樓道上沒見着什麼人!”
“嗯!那好!你速速去替我找些縫製衣裳要用到的針線、裁剪什麼的!腿腳要快!”李眠兒簡短地撂下這句話,擡腳跨出門檻。快步來到了隔壁周昱昭的門前,左右瞄了兩眼。便推門而入。
除了腿腳利索,紅蓮還有一點,是李眠兒大爲欣賞的,那就是紅蓮得到命令後,從來都在第一時間掉頭就去辦事,至於爲什麼,作什麼,她從來不多問,只會在覆命回來後,再慢慢探打。
不似先前的疏影丫頭,要她做什麼,她都要先問個爲什麼?不明白,還得耗到弄明白了,纔去做!
念及疏影,李眠兒一邊在周昱昭的房間裡輕手輕腳地翻找,一邊在心裡暗暗嘆口氣。
雙手在一大摞摺疊整齊的衣物裡面上下摸索,這些衣物皆是暗色,看着不扎眼,可是觸在皮膚上的感覺忒軟和,質地十分舒服。
李眠兒來回摸索一會兒,最終從裡頭抽出一件玄色窄袍。她把衣服理開,照着自己大概尺量一下,衣長及地,大是自然大了很多,不過這件衣服裁翦相對不似其他衣服那麼繁複,她可以應付得來。
就是這件了,於是李眠兒將剩下的衣服理齊整後,就抱着衣服快速回了自己的房間。
紅蓮還沒有回來,她趁着這會兒功夫,將手中袍子大概的針路研究研究,然後又在屋裡四下翻找,找到一塊暗灰色的布料,她預備將其用來做下裳,接着又在幾件狐皮大衣中左挑右選,挑來選去,最終覺得還是黑皮的要來得中性一些,周昱昭拿來的幾件皆過於女子式樣,不適合扮男子時着穿。
待拿定主意,紅蓮小跑着進了屋。
在得知李眠兒的主意後,她二話不說地幫忙李眠兒一道將周昱昭的袍子給裁剪,然後又仔細地照着李眠兒的身量重新縫起。
雖李眠兒手上活粗,不過紅蓮的手藝不比疏影來得差,是以,沒多大功夫,一件合體的男子衣袍就穿到了李眠兒身上。
“穆姑娘,世子爺可是對婢子吩咐過的,不能讓您獨自出門的!”大概早就看到自己的用心了,可直到衣服大功告成,紅蓮才說出她的擔憂。
聞言,正低頭仔細整理衣裳的李眠兒擡首衝紅蓮婉爾一笑,笑完又輕道:“紅蓮,你好幫我尋頂棉帽子麼?”
“嗯!”一如繼往,儘管擔心,但紅蓮她還是很聽話地出門尋帽子去了。
不一會兒,紅蓮微有些氣喘地回來,先對李眠兒搖搖頭,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塊毛皮料子:“穆姑娘,這一時半會兒沒找着合適的,不如我給您這就做一頂吧!”
李眠兒扭頭看看窗外的天氣,天還大亮,即便她這會兒出去,也躲不過衛士的盤查,須得等周昱昭回來,討塊腰牌才成,或者死纏他,非要他答應帶着自己去前線不可,這般做想,她就對紅蓮點點頭:“也成,只是累了你忙活這大半天的!”
紅蓮忙擺手稱不敢,又見李眠兒答應不會動門,不禁喜形於色,樂呵呵地就着方纔縫衣裳的針線,做起棉帽來。
李眠兒看着紅蓮飛針走線,心裡方纔意識到,身爲女子,如若能精通針線活,實在是件極好的事!
時間說慢也慢,說快倒也飛快,一個下午很快就在李眠兒的焦急不耐中過去了。
然而當晚,直到深夜過了子時,她身處的南樓這邊才漸聞兵馬的動靜。一聞聽聲響,一直和衣半躺在牀上的李眠兒迅速趿了鞋子,跑到門口,打開一隙門縫,踮着腳朝樓下探望,樓下已經燃起許多火把,稀稀拉拉奔走着一小隊人馬。
仔細瞅去,還有一批壯士搭了好些個傷員正步覆蹣跚地往這裡走來,李眠兒再踮了踮腳,視線左掃一圈右掃一圈,只不見周昱昭的身影出現,心頭不由狠狠揪起。
不一會兒,越來越多的兵馬聚集而來,其中不少是將軍裝扮,再後來,連太宗、武王都相繼跟着出現,繼而王鑄、唐府尹、吳都使等人,卻始終沒有瞅見周昱昭的身影。
看底下人頭攢動,卻看不清各人的表情,只不知這一夜一天的戰況是何等結果,何以大部隊都基本歸來,偏周昱昭不知去向。
李眠兒焦急地將門縫開得更大了些,一張小臉都快探出門去了,她的眉頭蹙得越來越緊,心裡盤着各種想法。
武王不停地在場中走動,可步幅不似緊張的樣子,照此看,理應他的兒子不會出什麼事,否則他不會這般指揮若定;再看太宗的形色,也大概能猜測出,他的四子陳王多半已經成功突圍,趕向京都去反撲秦王了,否則他也不會鎮定地端立在廊下,檢視軍隊。
這麼說,也就是周昱昭應該圓滿完成了太宗派下的任務,成功繞過北寒的包圍,護送陳王踏上回京都的路了。
只是,眼下,他人呢?
如若沒事的話,他爲何不派個人來捎句口信呢?真是焦人的狠!
想即此,李眠兒控制不住地跺了跺腳以示泄恨……
“跺得這般狠,也不怕把腳給硌疼咯?”
“……”
前一念時,她這門外明明還是空空如也的,不想才一轉念間,門口就長立了一個高大的人影,還沒見着他的臉,便先聞他送自己的一句戲謔之語。
見狀,未及擡頭探看,李眠兒卻是先冷不丁地給他合了門,而後快速奔回坐椅上倚把乾脆斜坐了。
照舊,被關門外的周昱昭不急不惱地輕叩三下,紅蓮覷了眼李眠兒,提腳快步走去開了門,然後她也不等周昱昭出言把她支開,自行跨過門檻,退到了房門外,關好門轉身離開。
“一夜沒睡?”周昱昭側着身子瞄向紅蓮才合起來的門,片時後掉過頭來,走近兩步,發現李眠兒眼下似隱隱透着淡淡的青黑,薄脣不由微微一噘。
聽到這耳熟的聲音,李眠兒悄然長鬆一口氣,見周昱昭走上前,只得擡眸看向來人,不想眼睛還沒定格,她即刻“嗖”地彈跳起來,兩步貼到周昱昭的跟前:“你的臉……”
ps:
成績慘淡,工作又忙,真是越發沒有動力寫下去了,只靠自己一直以來的脾性堅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