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安上前幾步,心疼地將妹妹蘇然擁入懷裡,安慰般的輕拍蘇然的背,嘴角抽抽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這種事,確實得跟陸銘煜商量,畢竟兩個都是他的孩子!
只是,不管捨棄哪一個,即使陸銘煜也會很難作出選擇吧?
蘇然伏在哥哥蘇安的肩膀裡哭了一陣,將心底的悶氣渲泄出來,感覺稍稍好一些了,便提議回病房去陪鬱郁。
兩人回到病房,卻見到幾名護士和醫生圍在鬱郁的牀邊,心下咯噔,驚慌的跑上前去急急問道:“鬱郁,我女兒鬱郁怎麼了?”
一個護士聞言轉身,黑着臉語氣不甚好的說道:“你們怎麼看孩子的,孩子這麼重的病情怎麼一個人也不留下來看着,如果不是剛好有護士經過,孩子差點就……”
護士後面的話在見到蘇然急切又難過的神情後頓了下來,責備的瞪了蘇然一眼,轉過身去幫忙。
蘇然雙手揪着衣襟,心急如焚,很是自責,如果鬱郁……
她的鬱郁都沒和陸銘煜相認,還沒享受過一次他的疼愛就怎麼能……
不,她絕對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鬱郁在病痛的折磨中死去,絕對不能!
焦燥的等待着醫生護士對鬱郁的救治,蘇然感覺心都快滴血成河了,卻又只能無奈的站在邊上看着鬱郁遭受病痛的摧殘折磨,可憐之極。
彷彿過了一世紀那麼長久,終於,醫生護士散了開來,施醫生走到她的面前,凝重的神情望着她問道:“蘇女士,考慮清楚了嗎?請快點做出決定來,你也看到了,鬱郁真的等不了了。”
蘇然啞口無言,心卻如被一把尖利的小刀揪着般疼痛,望向病牀上的鬱郁,又低頭輕撫降起的腹部,兩個孩子都是她的心頭肉,這讓她怎麼作選擇啊?
“然然,不如,答應施醫生去做引產手術吧,這個孩子沒了,你跟陸銘煜以後還可以再要孩子,可鬱郁不一樣,她跟你生活了那麼久,有了深厚的母女之情。”跟在身後的蘇安是真的很心疼鬱郁,那個孩子雖然對他也不太友善,但這幾天的相處下來,他是真的喜歡那個惹人疼的孩子了。
“……”
蘇然心底某處正在一點點的決堤,她是有些動搖了,正如哥哥所言,她跟鬱郁生活那麼久,有了深厚的母女情,可是想到陸銘煜,又忍不住猶豫。
“蘇女士,如果決定了,我即刻給你安排做手術,早一天做手術,鬱郁就早一天得到救治。”施醫生勸道。
“對呀,然然,你也不想再看到鬱郁像剛纔那樣遭受病痛的折磨,她那麼小一個孩子,真是遭罪呀,我看着都心疼難耐,恨不得能去幫她痛。”蘇安附和道。
蘇然沉默了,她低着頭陷入沉思,左右衡量着鬱郁和肚子裡的孩子,哪個更重要一些,明顯肚子裡的孩子對陸銘煜更重要一些,可鬱郁也是他的親生骨肉,當初忍痛提出跟陸銘煜離婚,留下了鬱郁,鬱郁纔是他們愛情的結晶!
如果爲了肚中孩子耽誤了鬱郁的治療,到時候等孩子出生再被璟熙抱走……
那是多慘的下場……
蘇然稍微一想,就感覺到從骨頭縫裡往外冒寒氣……
“蘇女士,你考慮好了麼?”從蘇然的眼睛裡讀出了動搖,施醫生連忙催促道。
“我……我同意做引產,全力以赴的救治鬱郁。”
蘇然覺得說出這話之後,整個人都快要暈眩了,連呼吸都有些困難,撫在隆起腹部的手更是不住的顫抖着。
畢竟這是在親手扼殺自己的骨肉!
“好,既然蘇女士同意了,那我馬上去給你安排手術,蘇先生你先照顧一下鬱郁,蘇女士跟着護士去做準備工作。”施醫生安排妥之後,便離開了病房。
蘇然看了一眼病牀上的鬱郁,木然的跟着一名護士離開了鬱郁的病房。
可能是鬱郁病情嚴重醫院裡特殊照顧,蘇然從女兒的病房出來,原本緊俏的住院牀位專門給她騰出一間vip病房。
大約半個小時後,護士推着她進了手術室,護士拿着風險責任書出來,蘇安作爲蘇然唯一親人,在上面簽了字,手術方纔進行。
按照醫生的吩咐,蘇然麻木地躺上了手術檯,聽話的褪下了褲子,聽話的分開雙-腿架在專用的引產儀器上,只感覺透心的涼意從裸露的腿下傳遍全身。
女醫生給她注射了一支針劑,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裡,她幾乎沒有什麼痛的感覺,半夢半醒間,感到有什麼從自己的下-體脫離……
整個過程,她的腦子裡只想着一句話:她這樣做是爲了救鬱郁!
等她完全清醒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安然的躺在一間潔白的病房裡,稍稍動了下-身,身-下便傳來鑽心的痛楚,蹙了蹙好看的眉眼,不敢再動。
一邊給她換藥瓶的護士大概看到了她吃痛的表情,面無表情的崩出來一句話:“蘇女士,你做的是無痛人流手術,麻藥過後會痛幾天,好好休息就沒事的了。”護士凝眼瞧了蘇然一下,又問:“對了,你的家人呢,怎麼一個也沒有?”
家人?哥哥應該在陪着鬱郁,父母不認她了,除了這些她還有什麼家人?前夫陸銘煜?
呵呵,就算他在也算不上她的家人。
蘇然尷尬的訕訕笑了一下,沒作迴應,護士見她不理不踩也不介意,挑眼看了蘇然一下,臉上閃過一絲不屑,悄然轉身拎着換下的空藥瓶出去了。
蘇然安靜的躺在病牀上,不敢亂動,想到一個月後就可以給女兒鬱郁做骨髓移植,女兒就能恢復到活潑生氣的樣子,壓抑在胸口的大石塊稍稍變小,從夾縫中可以呼吸。
心裡的負擔減輕,病牀上的蘇然很快便睡着了。
大約下午將近五點鐘的時候,請假後一直聯繫不上的幫傭王敏突然找到醫院來了,蘇然很是驚訝,問道:“王姐,你回來了?”
“嗯,對不起,蘇小姐,我現在纔回來,我家裡那些事實在太難搞了。蘇小姐,你不會怪我擅自曠工這麼久吧?”王敏一臉內疚的擡眼看着蘇然,神情有些慌亂不淡定,彷彿很擔心蘇然會因此責怪她,炒她魷魚似的。
蘇然扯出一抹淺笑,說道:“沒事,王姐,我不怪你,你家裡有事總不能丟下不管吧!”
“蘇小姐,你人真是太好了,謝謝你!”王敏激動的拉起蘇然的手,見她手裡插着針管,疑惑不解的視線流轉在蘇然的身上,當看到蘇然被子蓋着的腹部變得平坦的時候,驚訝的傾身指着蘇然的肚子問道:“你……你的肚子呢?”
蘇然臉色隨即暗沉了下去,說道:“王姐,鬱郁得了重病,需要我的骨髓移植給她,我不得不做了引產手術拿掉孩子,一個月後要給鬱郁做骨髓移植手術。”
“可是……可是,這……這先生知道嗎?”王敏驚愣的擡眼問道。
“他不知道。”蘇然想到一直聯繫不到的陸銘煜,心裡就暗暗隱痛,她知道陸銘煜知道後一定會責怪她的,這是她經過深思熟慮的結果,她不後悔,因爲可以救鬱郁!
“啊……”王敏驚得跌坐在牀邊的椅子裡,目瞪口呆的望着蘇然,憂心忡忡。
“你怎麼了,王姐?”蘇然不解的問,驚訝是應該的,可王敏的反應似乎有些反常,但又說不好哪裡。
“沒,沒事!”王敏驚慌的應道,臉上神情閃爍,蘇然引產後的疲累還未散去,沒精力追問。
兩人沉默了一會,王敏又突然開口說道:“蘇小姐,你餓了吧,想吃什麼,我回去給你做了送來,哎呀,這小產也得做月子!這樣好了,現在時間也晚了,今晚我就去附近酒店買些有營養的外賣將就一下,明天開始我給你做月子餐。”
“嗯,謝謝王姐!”王敏主動提出給她做月子餐,蘇然真的很感動。
“不用跟我這麼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你先休息一會兒,我現在就出去買,很快就回來。”王敏說着便起身走了出去。
蘇然婉爾一笑,心底一股暖流向全身擴散,頓時覺得整個人都暖暖的。
晚上吃過晚餐之後,蘇然便勸王敏:“王姐,你回家裡去睡吧,這裡我一個人可以的。”
“那怎麼行,先生太太請我回來,就是專門服侍你和孩子……”王敏說到孩子時輕瞟了一眼蘇然,生怕惹她傷心難過,迅速轉了個話題:“你這身子剛做完手術,沒個人照看是不行的,就讓我留在醫院好好照顧你吧!”
“可是……”
“別可是了,再可是就見外了,你都不怪我擅自曠工這麼久,我更應該照顧好你!”
王敏死活不肯回去,蘇然見勸不動只好作罷,心裡卻是滿滿的感動。
王敏真的對她照顧很周到,不僅給她買吃的,還去打來熱水給她全身擦洗了個遍。
半夜,蘇然被一陣輕微的嗚咽哭泣聲驚醒,睜開眼卻見王敏坐在她的牀邊低聲哭泣,不由問道:“王姐,你怎麼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