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妹說得是。”
那被喚作鷯哥的骷髏頭,身穿一襲上好的黃色綢緞,坐在羽後的鳳座旁。底下的宮女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喘。
“可是,”只見那鷯哥用一塊黑巾蒙着那沒了肉的臉,聲音悶悶地道:“這麼放過他,豈不是太便宜他了。”
羽後一聽,低眉一笑,道:“不知鷯哥想怎樣?”
“折磨、折磨、折磨!”那骷髏頭那隻剩骨頭的手,別捏得“咯咯”地響。羽後趕緊點點頭,這點兒事,又算得什麼。
“來人!公告天下!逆子萬祁陽,擅開魂門,爲天地所不容!殺之,黃金千兩!”羽後大袖一揮,一個公公誠惶誠恐地領旨而去。
“不知鷯哥,你可滿意了?這樣,他除了死,一點安寧日子也不會有了。”羽後的紅脣,嬌豔欲滴。
鷯哥點點頭,發出悶悶的笑聲。
羽後望着眼前那個裹了一層又一層的骷髏,笑個不停。在宮女們眼裡,又驚悚又詭異。
鷯哥的臉雖然隔着一層黑紗,可無論它轉到哪個方向去,都讓人忐忑不已。他向四周看了看,道:“泓淵在哪兒?”
羽後笑道:“就回來了,在路上了。鷯哥,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繡不流山。”
“噢?拿來看看。”
羽後使了一個眼色,移香領命而去。
萬安皇后大義滅親的告示,從皇城一路張貼,迅速蔓延整個萬安國。那些處於惶恐和驚懼的百姓,一看見這樣的告示,似乎是一夜就吃了熊心豹子膽,個個自告奮勇,要爲民除害。
羽後這招是狠毒而機智的,若是殺手去屠了北王府,指不定又被萬祁陽逃過。而利用平民,以萬祁陽的性子,他不會對手無寸鐵的百姓還手。
莫恆拿着從牆上來撕下來的告示,默默地放在萬祁陽的書桌上。此時他正在研製新茶,那滾燙的水,合着半新不舊的茶葉,飄出淡淡的清香。
“千兩黃金。” 萬祁陽把茶壺蓋上,靜等那茶葉充分地浸泡。
“是……”莫恆點點頭。
“挺值錢。”萬祁陽苦笑一聲。
“王爺,我們的迷陣雖然能隱藏行蹤,可是人一多,我們無法抵擋。”莫恆低着頭,已經看到告示的陵水百姓,都已經蠢蠢欲動,集結到玲瓏大殿的門口。更別說,後面還有更多的人來到。
畢竟千兩黃金,對大多數人而言,是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極具誘惑力。
萬祁陽輕輕閉上眼睛,他算錯了。
“等。”萬祁陽喃喃一句。
“是,”莫恆頓了頓:“除了第二批顏家軍的英靈,第一批和第三批魂四處作惡,殺人放火,搶劫打架。如今萬安國四處都很混亂,百姓的生活,已經徹底失衡。”
萬祁陽聽罷,眼眉之間是怒意:“魚寶在何處?”
“一直被離魂劍困在密林。”莫恆回道。
“走。”兩個人身形一閃,往密林趕去。那桌子上的告示,被風一吹,輕輕地飄落在地上。
深冬,雪呼呼地吹着,那枝椏不斷地被雪壓斷,沉沉地發出“卡擦”的斷裂聲。遠遠的,萬祁陽就看見魚寶,那離魂劍在她頭頂上不斷地旋轉,瘦小的她,皮膚已經完全開裂,慘不忍睹。
“王爺,離魂劍爲何殺不了她?”莫恆驚道,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魚寶雖然被困住,可依然沒有被拍散。
“魂門是用她的眼和心作爲引子,如今魂正猖狂,她身爲母魂,不可能死。”若萬祁陽沒有記錯,根據野史記載,魚寶將永遠不死不滅。
莫恆渾身打了一個冷戰,昔日裡魚寶可愛乖巧的模樣還在腦海,如今卻成了眼前這麼一個怪物。
“ 放了她。”萬祁陽皺着眉頭道。
“王爺,這樣豈不是對我們不利?”莫恆萬分着急。
“我們控制不了她。這樣困着她,那些魂沒有人管,只會擾民,令人不得安生。”
“王爺!”莫恆不情願。
“百姓比北王府重要!”
“是……”莫恆點點頭,手一揮,將離魂劍從魚寶的頭頂上移開。
魚寶那開裂的皮膚,疼得扭曲的臉,迅速恢復正常。
“呵。”她冷笑了一聲,那嘴脣邪惡地上揚。這讓萬祁陽倍感陌生,他揮揮手,道 :“ 走吧。”
魚寶的頭轉了轉,黑煙一起,便在原地消失了。莫恆皺着眉頭,看了看周圍:“千穆和一娥不見了。”
可憐千大人是一代賢臣,爲忠義而死,而兩個女兒卻成了禍害。萬祁陽沉聲道:
“下次再遇上,殺無赦。”
“是。”
“茶該好了,回去吧。”萬祁陽望着那雪花旋轉飄落,喃喃一句。
此時,那紅色的小木屋內,傳來一聲小小的驚呼。萬祁陽一聽,是顏蝶陌的聲音,頓時心急如焚,他加快了速度奔去。
一踏進門,只見那個令他心焦的傢伙,正一臉滿足地閉着眼睛,嘆道:“好茶。”
萬祁陽哭笑不得,搖搖頭:“起來了?”
顏蝶陌睜開眼睛,把手裡的茶杯放下,走上來摟着他脖子:“嗯,午睡好了,你去哪兒了?”
“去四周巡查。”萬祁陽把她耳邊的遊絲捋到耳後,輕笑道。
“祁陽,我最近總聽見有人叫我。”顏蝶陌膩歪地蹭着他的臉,撒嬌道。
“叫你什麼?”
“名字啊,‘蝶陌、蝶陌’那樣地叫着,可是我認真聽的時候,又沒有了。”她疑惑極了,總懷疑是不是自己耳聾,直到眉女說她也聽見了,顏蝶陌纔敢肯定。
“興許是你們兩個耳朵都壞了,”萬祁陽一笑,指了指那桌子上的籃子:“小沁送來的?”
顏蝶陌點點頭,拿起一串飽滿至極的葡萄:“看,長得多好。祁陽,邢天野這個人,你認識多久了?”
她裝作無心地問道,在前世,萬祁陽在外人眼裡只是一個留戀野花的風流王爺,不僅不學無術,還毫不上進心。
可是,自從她嫁給他後,她才發現,對這個前世她眼中的好友萬祁陽,她幾乎不瞭解。
睚兒,是三年前撿的。
拜七凌子爲師,也是三年前。
“四五年了。”萬祁陽回答道,眼睛閃了閃。
“是嗎?”顏蝶陌湊近他的臉,眼帶秋波。
“嗯,真的。”她靠得越近,他越心猿意馬。
顏蝶陌還是沒有解開心中的疑惑,她的脣,輕輕蹭了一下他的臉:“若是你撒謊,我吃了你喔。”
“不敢撒謊。”萬祁陽微微一笑,眸內卻熱情似火。
“好吧。”她迅速地離開他的臉,他撒謊了。他撒謊的時候,總是特別特別冷靜,若不是前世和他相熟,她鐵定被騙。
眼見她不高興,萬祁陽便摟她過來:“想離開這裡嗎?”
“去哪兒?”顏蝶陌一愣。
“離開萬安。”萬祁陽的話一出口, 她呆了。
“你認輸了?”顏蝶陌皺着眉頭問他。
“不,爲了你和孩子。”萬祁陽揉了揉她的頭髮,輕聲道。他已經看出她的抗拒。
想到十個月後的毀劍之約,顏蝶陌搖搖頭:“我顏家英靈還在萬安皇城,我不能走。我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看見我爹孃?”
她失落地問道,在這十個月內,她多想天天陪着他們。
正當萬祁陽準備回答, 一個人把話接了過去:“現在就可以。”
顏蝶陌望着萬祁陽,耳朵生疼,這個人的聲音,怎麼會這麼近?
她緩緩轉過頭,只見萬泓淵顫巍巍地站在門口,臉色蒼白,卻深情地望着她:“我可以幫你。”
顏蝶陌“嗖”地從萬祁陽的腿上站了起來:“他怎麼在這?”
此時,高雲鶴急匆匆地跑了過來,一見萬泓淵擅自進了屋子,又見顏蝶陌一臉怒氣,趕緊道:“是我救他的,他是我們府裡的人質。”
“不需要。”果然不其然,顏蝶陌第一反應和萬祁陽一模一樣,直截了當地拒絕。
高雲鶴正要解釋,寒穿劍已經在顏蝶陌的手裡了。萬泓淵見狀,苦笑一聲:“你當真恨我。”
她不言不語,寒穿劍出鞘。一條黑氣化作的巨龍,從劍尖呼嘯而出,直奔萬泓淵!
“呼!”地上那張白紙,被殺氣直卷而起,飄過了顏蝶陌的眼前。
“嗚……”殺氣突然消失,顏蝶陌收起劍,抓住了眼前的白紙。
懸賞令?
萬祁陽?
顏蝶陌望着那幾個字,一千兩黃金?一條命?他的命?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這個罪人!殺了這狗夫婦!”此時,玲瓏大殿外面,吵嚷聲喧天,都是平民百姓的聲音。
顏蝶陌耳朵刺痛,萬祁陽一向勤政愛民,他們的良心被狗吃了?
而顏家軍爲保護這些人,出生入死。如今,他們卻要來殺了她!
“高雲鶴,你做得對。”她把劍放下,內力一起,把那懸賞令燒成了灰燼。
萬祁陽一驚,顏蝶陌強忍着搖搖欲墜的眼淚,過去抱了抱他:“還有我。”
說罷,她扭過頭,對萬泓淵說;“你是不是要彌補我?”
萬泓淵一聽,驚喜地點點頭。
好,顏蝶陌笑了笑:“我給你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