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溪翌日帶着月花朝回月家去,劉玉茹一大早就早早起身,幫蘭溪和孩子兩人拾掇着。
收拾完了,劉玉茹鬼鬼祟祟將一個存着塞進蘭溪手裡去。
“媽?”蘭溪瞪大眼睛。
劉玉茹臉紅了紅,“你媽我也沒什麼大能耐,你小時候也沒能照顧上你什麼;這麼多年,就勉強攢下這麼點私房錢,你收着吧。”
“媽~~”蘭溪笑了,將存着塞回媽手裡去,“您的心意我明白,可是這錢還是您自己收着。這些年您也沒幹過什麼正經的工作,哪兒有什麼穩定的收入啊,這點錢好歹您自己留着當個不時之需。”
“我不需要用錢,拿着也沒用。再說,如果需要用錢了,我自己出去找工作賺就是了。”
劉玉茹嘆了口氣,“我知道,有月家的財力支撐,你和小花兒的吃穿用度都不成問題。只是……”
劉玉茹小心瞟了蘭溪一眼,“畢竟你還沒過門兒呢。蘭溪啊,你別怪老媽又跟你嘮叨,你跟月慕白究竟怎麼商量的,到底什麼時候補辦婚禮?”
“雖說時代不同了,現在抱着孩子辦婚禮也不會讓人笑話了,但是畢竟還是該趁早。你看孩子現在才這麼丁點兒大,可其實長得可快了,一眨眼就滿地跑了,所以這婚禮的事兒可不能再拖太久了。”
“媽……”蘭溪皺了皺眉,“我沒想過要嫁進月家。”
“你說什麼!”劉玉茹嚇得臉都白了,“杜蘭溪我可警告你,你別給我整幺蛾子!你媽我不是要讓你攀高附貴,我就是要求你怎麼也得結婚啊!不然難道真的讓小花兒當私生子啊!”
“媽,您別管了,我心裡有數。”蘭溪煩悶,不想過多深談,“媽您相信我,這世上最不想讓小花兒受委屈的人,是我。所以我的決定也都是爲了小花兒着想,我絕不會是不負責任的母親,您放心。”
月家的司機早早兒就在樓下等着了,劉玉茹縱然千般的不放心,卻也得放人。
敲着車子一溜煙地走遠了,劉玉茹揪心得直搖頭。
隱約覺得女兒這一回是真的與從前不一樣了。從前雖然也是個倔脾氣,可是一旦她這個當媽的說什麼,便也都還是肯聽的;可是這一回的女兒雖然面上也是柔和的,卻彷彿誰也沒能力扭轉她心裡的想法了。
蘭溪抱着小花兒回到月家。
站在大門階下,蘭溪仰頭望那高高的門庭,想起自己從前來過的那兩回,每一次走到這裡都是會不自覺地膽怯了,要握緊指尖纔敢邁上那石階去。
可是這一回,她知道她自己必須改變,再也不能那麼戰戰兢兢。
因爲她這次不是自己一個人來,她是帶着兒子一同來的。她的氣場與境遇,將直接決定了小花兒將來所成長的環境。如果她再是戰戰兢兢、束手束腳的話,那麼小花兒可能也會被輕視,甚至被欺負。
蘭溪吸了口氣,朝着天空燦爛的朝陽,展顏而笑。她給兒子取名花朝,爲的不就是這樣嶄新的一天、若繁花盛放的一天?
她不再緊張了。
月家的傭人早在門口迎着,見蘭溪進來便躬身叫:“杜小姐。”
豪門大戶的生活,每一項都有既定的規矩。蘭溪聽見傭人喊她“杜小姐”,心中便是有數了。她不覺委屈,反倒笑得坦然,“您老客氣了。論年紀您是長輩,就直接叫我蘭溪吧。”
那傭人愕了愕,隨即笑着伸手接過孩子,“年紀歸年紀,規矩卻是亂不得的。杜小姐將小少爺給我吧,我帶小少爺去逛逛。”
“不必。”蘭溪抱緊小花兒,“我的孩子,我自己來照顧就好。麻煩您老幫我向老爺子和老夫人通傳一聲,就說我們回來了。”
老傭人又愕了愕,下意識轉頭望了望樓上,尷尬地壓低了聲音跟蘭溪說,“杜小姐這真是爲難我了。即便是杜小姐和小少爺回來了,也沒有讓老爺子和老夫人親自迎出來的道理。咱們月家這個規矩是立得嚴,甭管來了什麼貴客,只要是晚輩的,老爺和老夫人是決計不會迎下樓來的。”
“是麼?”
蘭溪卻沒被嚇住,反應依舊是淡淡的,“您老也說了,那是待客之道。我們娘倆又不是客,那規矩用不着。”
“杜小姐……”老傭人頗爲爲難。
“沒事,您老只幫着通傳就好,至於迎不迎下來,就讓老夫人來決定吧。我跟小花兒就等在樓下,二老若不下來,那我們就也不進去了。”蘭溪抱着小花兒在沙發上坐下來,淡然逗着孩子說話,並無半點不自在。
老傭人見蘭溪心意已定,嘆了口氣,便轉身上樓去。
蘭溪一邊逗着小花兒,腦海中卻緩緩拉開兩幕情境——其中一幅是月明樓的母親溫玉顏,而另外一個人是尹若。
當年無論是溫玉顏還是尹若,初初嫁入豪門的時候,都是將自己降低到了塵埃裡,以爲可以用這樣的姿態來贏得豪門公婆的接受吧?可是到頭來,境遇一天比一天差,終究落得一個委屈死去,另一個自求下堂。
也許在豪門人家的眼裡,早已看慣了人的低聲下氣,所以不覺得是你的尊敬,反倒覺得你自己輕賤,便也更不值得人家對你好了。旁人的故事,就是自己的借鑑,蘭溪絕不會讓自己在月家,再重複溫玉顏當年的路。
如果今天月老爺子和月老夫人不親自迎出來,不用這樣的做飯來給小花兒一個正經的對待,那她就會抱着孩子轉身離去。
她自己原本就不奢求嫁入月家來,她的孩子更不一定就非得姓月,於是她會毅然轉身。她不會爲了這個所謂的門第,委屈了自己和孩子。
“蘭溪。”一樓的電梯門開,月慕白自己轉動輪椅走出來。
月家爲了月慕白,特地加裝了電梯,可見月老夫人這位母親,用心是多麼周到。
月慕白轉着輪椅過來,笑着解釋,“我昨晚*沒睡踏實,耳邊一直彷彿聽見小花兒在哭。天一亮我就到大門口去迎着你們,可是時間是太早了,就沒迎來。回來吃了早飯後,結果盹着了,竟然錯過你們回來。蘭溪,你不會怪我吧?”
蘭溪含笑搖頭,“當然不會。小花兒昨晚睡得很好,你別擔心。”
“那就好。”月慕白笑着伸手去接孩子,“蘭溪你也累了吧?來,我帶你去看看你的房間。是我在回國前親自畫了圖,傳真回來讓他們改建的,裡頭的東西也都是我親自挑選的。你看看,喜不喜歡。如果哪裡還有不稱意的,咱們再回頭改過。”
蘭溪笑着點頭,“好。不過稍後再去,我要在這裡等着月老爺子和月老夫人。今天是小花兒第一回進月家的門兒,理應要他正式拜見二老。昨天在機場一切倉促,今天卻不該再草率了事。”
月慕白也是一愕,隨即便也點頭,“好,我去親自請二老下來。”
蘭溪搖頭,“方纔應門的阿姨已經上去請了。月老師不必您親自去了。我不希望讓二老礙着月老師您的面子纔下來的,我是希望親眼看見二老對小花兒發自內心的誠意才能放心。”
話音方落,二樓上傳來噠噠的鞋跟聲,鄭明娥老太太的身影出現在樓梯頂端。老夫人膛音洪亮,“杜蘭溪,你贏了。”
鄭明娥沿着樓梯走下來,一步一步彷彿踏在蘭溪心上。蘭溪起身依舊淡然地笑,“老夫人您見笑了。不是我贏了,因爲我沒想要從月家索取什麼;是小花兒贏了——他贏得了親情的尊重。”
月慕白含笑打圓場,“母親,多謝您。小花兒是我的孩子,兒子對您的愛銘記五內。”
鄭明娥望着兒子,嘆了口氣,望着蘭溪說,“老爺子昨晚又沒睡好,今早上才勉強睡着了,我就沒喊他起來。不是老爺子故意不下來,你也別挑理見怪。”
蘭溪便笑了,“老夫人肯下來,我已經心滿意足。老爺子的身子骨不好,我是知道的。”
蘭溪說着甚至孩子氣的笑了笑,抱着小花兒到了鄭明娥面前,逗着小花兒說,“小花兒,問老夫人的安。現在你還不會說話,更沒辦法磕頭,就衝老夫人笑一個吧。”
小花兒彷彿懂了母親的心思,真的衝着鄭明娥樂了,樂得小小光禿的牙*都大方地全露出來,嘴裡還滴嘟地鼓着泡泡。
鄭明娥面上依舊嚴峻着,可是目光在落在孩子面上時,終究忍不住眼神一軟。
三個大人的目光都落在小花兒面上,就都沒留意一個頎長的身影已經不知何時悄然立在門口。
外頭陽光正好,花開似錦;門內三個大人共同望着一個小寶寶。只有那個人,煢煢孑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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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到這裡,明天安排小樓和小花兒見面,咔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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