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奧迪a8穿行在幽靜的夜色裡,車身穩定得彷彿沒有在行駛。蘭溪將頭歪在靠背上,目光無焦點地望着窗外掠過的景物。一天一地,一水一橋,一街一角,一樹一燈。各自飛身掠過,各自與她無干。
月慕白擔心地望了她一眼,騰出一隻手來放了音樂來聽。有和緩的哼唱響起,傳來磁性的英文歌聲:
if_the_hero_never_comes_to_you.
if_you_need_someone_you‘re_feeling_blue.
if_you_wait_for_love_and_you’re_alone.
if_you_call_your_friends_and_nobody‘s_home.
……
but_if_you_wanna_cry.
cry_on_my_shoulder.
樂曲聲漸漸高亢明亮,衆人輪唱的嗓音穿透夜色,彷彿月光終於劈開天際雲翳,清洌灑向人間。
蘭溪吸了口氣,轉回頭來望月慕白。
穩重儒雅的男子,便是開着車,都彷彿身馭駿馬般,踏着盛裝舞步地優雅。蘭溪便輕輕笑了聲,“月總,謝謝。儘管我上學的時候英語聽力就一塌糊塗,可是最後兩句,我還是聽懂了。”
——如果你想哭,那就依在我肩上。
月慕白沒說話,只將車子直接開到海邊去。海天明月,天地銀白,他這才熄了火轉頭來望她,“願意跟我說說麼?”
蘭溪笑了,卻搖搖頭,“我說過了,我此時此刻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月總您。”
就像所有的言情小說或者愛情電影裡的設定情節,女主角當對男主角的愛情產生疑惑與動搖的時候,就是深情男配出場的最佳時機。男配充分向女主展示出溫柔的力量,如果編劇再狠一點的,就乾脆這個晚上安排男配跟女主共度*。
沒錯啊,這樣的安排也是符合人性。女人在對愛情產生迷惘的時候,是最容易將愛情本身當做報復的工具。心底有小小的魔鬼叫囂着:“他不是背叛我的愛情麼?那我也背叛他好了!”於是半推半就地就跟男配成其好事……
可是她不想。
就算自己也疼了,心裡也飄起過陰雲,可是她不想那樣。
“今晚的月色很美,方纔的歌兒也很好聽。謝謝你月總,我該走了。”蘭溪想要打開車門,邁步離去。
“蘭溪!”月慕白探過身子來,“你是從龐家樹妻子的店裡出來,我記得你說過跟她是姐妹兒。小樓英雄救美的報道我也看到了,我沒忽略掉記者記錄下來的尹若母親的話——尹若是小樓七年前的初戀,對不對?”
月慕白輕輕嘆息,“尹若現在在鬧離婚,她爲的是要再回到小樓身邊。而你剛剛跟小樓在一起,你現在彷徨又痛苦。所以你剛剛站在馬路牙子上,彷彿隨時都可能倒下來,被滾滾車輪碾壓而過!”
蘭溪深深吸氣。
這些事情,看似隱晦,實則早晚是瞞不過睿智的月慕白的,蘭溪早就知道——可是此時聽月慕白這樣明白地說出來,她還是感覺好難過。
看見蘭溪面上流淌而過的疼痛,月慕白深深嘆息,“蘭溪,這也正是是我最擔心的。我知道你是愛着小樓的,我也願意相信小樓是真的愛着你的。可是蘭溪,每一段時光都不是孤立存在的,每個人都會受到過往的影響,可能人這一輩子短短的幾十年,都會積重難返。”
蘭溪聽着反倒笑了,轉頭來目光明亮望向月慕白,“所以月總給我的建議是什麼呢?”
月慕白閉了閉眼睛,“蘭溪,趁着你跟小樓剛剛開始,一切還都有轉圜的餘地,所以現在你可以暫時向後退一步。給小樓和你自己一點時間,看清楚自己的選擇之後,再重新開始交往也不遲。”
蘭溪就笑了,“月總的意思是,總裁終究會想起七年前的舊情,然後放棄我這個剛剛開始的,轉身奔回尹若身邊去。”
月慕白眸色沉痛,“雖然這個現實很殘酷,但是它的確是有可能發生的。”
蘭溪便越發笑得控制不住,可目光卻漸漸冷卻了,凝眸望月慕白,“月總,其實我一直想問您一句話:傷害自己至親的人,真的會讓人感到快樂麼?”
蘭溪想着之前尹若的眼淚和說出的話,她就想要笑,“是不是有些人明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他們明白自己也許沒辦法去扳倒強大的對手,於是就從自己身邊至親的人下手?——只因爲他們知道,那些至親的人不會對他們防範,也不捨得反擊他們,所以他們才恃*生嬌,都不顧了自己的良心?”
“蘭溪!”月慕白沉沉低呼,“原來你已經這樣看我?”
蘭溪正色望月慕白,“我這樣說的,也許是您;也許是尹若;也許是這世上任何一個披着這樣畫皮的人。如果您沒做過這樣的事,那我向您鞠躬說一聲抱歉;如果您也做過這樣的事,或者正預備着要做這樣的事情,那我罵的,就是您!”
“蘭溪……”月慕白眸子裡飄過迷茫月色。
“夠了月總,就說到這裡吧。您之前說送我回家,到我樓下轉身就走,可是您卻自毀前言,將我帶到海邊來。我今晚沒興致跟您一起賞月,我難過了寧願鑽回自己的被窩去哭幾聲。不消您的好心與溫柔了,我根本就不需要。”
蘭溪說着推開車門走出去,一天一地的月色迎面而來,她立在海風裡深深呼吸。
是難過了,可是誰說難過就要去找別人?她早已學會自己療傷。
月慕白坐在車裡,遙遙望着蘭溪的身影越走越遠。天地銀白,她微微佝僂着身子,像是一隻小小的蝦,負重卻執着地一步一步走向前方。
車裡的音響還在一遍一遍地播放:“but_if_you_wanna_cry.cry_on_my_shoulder.”
wWW●TTKдN●c○
直到蘭溪的身影再也看不見,月慕白才垂首去按下電話。電話很快被接通,賀雲在電話那端,嗓音有些着急,“月總你前幾天怎麼不肯接我電話?報紙上登的事情,究竟是捕風捉影,還是確有其事?”
月慕白淺淺淡淡地笑,“這件事我也要看清楚了纔好給賀雲你回答,所以前兩天不好接電話。對不起啊賀雲。”
賀雲也和緩了下,“月總今晚主動致電給我,想來是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吧?”
月慕白眯起眼睛來看車外的海天月色,“我剛跟蘭溪聊過。從她的表現可見,尹若是當真的。蘭溪一直是尹若身邊的保護神,尹若既然能拼着傷害蘭溪而堅持要回到小樓身邊,那麼足見她是認真的了。”
“這個j人!”賀雲忍不住在電話裡罵出來。
月慕白緩緩說,“我知道,以賀雲你的聰明,蘭溪不是你的對手;可是這個尹若,卻未必好對付。”
賀雲在電話裡頓了下,卻轉而笑起來,“月總您這話讓我不由得要多心啊。難道您是希望我去收拾尹若,好讓你的蘭溪能避開颶風?哈,月總,你喜歡蘭溪我知道,可是真對不起,我賀雲還沒傻到要去當蘭溪的保護傘。”
月慕白手指敲着膝蓋輕笑,完全沒有被賀雲揭穿的尷尬,“難道賀雲你要眼睜睜看着尹若一步一步走回小樓身邊來?你總該知道,尹若當年跟小樓的事,所以尹若是有絕大優勢的。”
賀雲在電話裡笑得越發從容,“月總您說的沒錯,我知道當年明樓與尹若之間的事。可是我倒是不擔心尹若,因爲我心裡太清楚明家將來會秉持的態度——老太太是絕對不會答應讓尹若進門的,畢竟她曾經是龐家樹的老婆。”
“既然尹若無論怎麼撲騰都修不成正果,我又何必將她放在心上?”
賀雲握着電話冷冷地笑。她從來想要的又不是月明樓的愛情,她要的不過是一個婚姻。就像當初杜蘭溪的媽搶走了她母親的婚姻一樣,她只是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至於“愛”這個字本身呢,就像媽說的,它根本什麼都不值。
所以她又怎麼會傻到要去跟尹若一較短長?或許尹若的存在,對她根本就不是壞事:尹若有能力傷到杜蘭溪,尹若有本事離間杜蘭溪和月明樓之間的感情……這些原本就是她想要的。
“真對不起月總,我知道你還是想保護蘭溪,只可惜這件事我真的幫不上您。不過,我倒是願意在另外一件事上幫您一把——月總,您等着好消息吧。”賀雲望着窗外無邊無際的月色,輕輕掛斷了電話。
她賀雲雖然選擇了跟月慕白合作,但是她從來就不是如孟麗那種級別的傀儡。她只做她自己想做的,只要她自己想要的結果;她只聽命於自己的心,而不會無腦地只受人指使。她跟月慕白合作,卻只是要在共同利益的事情上聯手,除此她絕不會成爲月慕白的工具。
賀雲放下電話,走向父母的房間去,輕輕敲門,“媽,您睡了麼?”
劉玉茹開門出來,“還沒有。蘭溪還沒回來呢,等她回來我就睡。小云啊,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本地的報紙上登了月明樓英雄救美的事,劉玉茹想不看見都不行,於是劉玉茹也能理解此時賀雲的心情不好。劉玉茹便拍着賀雲的脊背,兩人在客廳坐下,劉玉茹勸她,“那個尹若,我倒是從小就不喜歡她。小云你別難過,我讓蘭溪日後少跟她來往。”
賀雲就笑了,“其實媽,我倒是覺得蘭溪對尹若,倒是比跟我這個姐姐之間的感情更好。我跟尹若爭明樓的話,我看說不定蘭溪會更想幫尹若吧。”
劉玉茹趕緊擺手,“那怎麼會!小云你多心了。”
“我也希望是我多心呢。”賀雲將頭輕輕擱在劉玉茹的肩上,“媽,您和蘭溪都會站在我這邊的,對不對?”
“那是自然!”劉玉茹連忙點頭。
賀雲在月光裡輕輕笑了,“媽,上回您說過,想邀請月慕白和明樓一起來家裡吃個飯,也算是正式見個面。”
“是啊。”劉玉茹點頭,“只是這陣子事情多,一直沒能安排。”
賀雲抱着劉玉茹的腰,“媽,讓蘭溪幫我們安排吧。我想如果能借由這次正式見面,確立了我跟明樓、蘭溪跟月慕白的關係,那我們兩個就也都能安心了。而媽您,還有我爸,就也會安心了。”
“媽,您別跟着瞎攙和了。”
蘭溪隔日早晨聽了老媽的要求,就皺起眉來,“我根本就沒有跟月慕白正式開始交往。就算曾經暗戀過,那不過也只是擱在我心裡的,就像我小時候暗戀過明星一樣,都是不必實現的。”
劉玉茹就不樂意了,“你當你媽我這雙眼睛是擺設?你說你跟月慕白沒有在一起,可是我卻看得清月慕白對你的用情。杜蘭溪,我警告過你,別再給我出什麼幺蛾子,我看你這是還偏往妖道兒上走啊你!”
劉玉茹越說越氣,卻還是小心看了一眼外頭,這才壓低聲音,手裡掐着蘭溪手臂內側的嫩肉,“死丫頭,別告訴我你也看上你們總裁了!別給我鬧出跟你姐搶一個男人的戲碼來,我那晚上看着你們倆就有點不對勁兒!”
蘭溪無力地握了握拳,“媽,我上班要遲到了,你別再跟我囉唣了行不行?”
劉玉茹一瞪眼睛,“嫌我囉唣?杜蘭溪你再跟你媽我這麼說一句試試?”
蘭溪真想撞牆了。想當年,饒是道兒上光膀子橫晃的她爹杜鈺洲,都拿劉玉茹耍起蠻來沒轍,蘭溪自問比她爹的功力還差點,就更是抵擋不住。
劉玉茹又軟下來,扯着蘭溪的手,“閨女啊,報紙上的新聞你也看了吧?你姐這些日子正難過呢,她跟我說你對尹若都比對她好。閨女你可別胳膊肘朝外拐,就算你跟你姐不是一奶同胞,可是她怎麼說都是你姐。”
劉玉茹從鏡子裡盯了蘭溪一眼,“我告訴你說,從小我就看不慣尹若,跟你說,你還不願意聽。尹若那丫頭從小就是個招風的,我看倒是個天生的狐媚子。眼前再看那報紙,我就更覺得是這麼回事。”
蘭溪就更是一個頭兩個大,趕緊抓毛巾抹了把臉上的水珠,“老媽你先放過我吧,等我上班理理頭緒再說。”
“哎,蘭溪你可別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我告訴你這次怎麼也躲不過去了,我非得正經跟月慕白和月明樓見見面不行!”蘭溪都下樓了,劉玉茹的嗓音還從後頭追過來。
蘭溪一口氣跑下五樓去,站在樓門外頭的陽光下大口吸氣。
這個世界忽然縮小了似的,身邊的一切都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不過是這麼幾個人,不過是這麼幾件事,她已經覺得要愁得白了頭。便不由得去想月明樓——他統馭着這麼大的月集團,每天有無數個人的無數件事等着他的意見,更何況他還要面對集團之外的政企關係、同業關係;背後還有家族關係……
若是換成是她,八成早就瘋掉了。
於是她不可以再給他火上澆油,她必須學會耐心觀察,耐心等待。
容盛到海關大樓辦事,打了個轉就完畢出來。監管通關處的副處長親自將容盛送到大門口。容盛就笑,將墨鏡卡在鼻子上,“嚴處您請留步吧。回頭讓人家看見也不好,我也得替你們着想。”
嚴副處長就笑了,“回去還望盛哥兒跟老爺子替我問好。等學生忙過這些日子,一定親去聽候老爺子的訓導。”
容盛笑着點頭,“放心。嚴處雖然賣我這個面子,不過卻還針對規條逐一與我覈對過,果然‘嚴’。我們家老爺子的規矩,就是我也是明白的。”
嚴處這才放心地告別,轉身走回辦公室去。容盛站在臺階兒上,忽地想起了什麼,將墨鏡從鼻子上扯下來,叼着眼鏡腿兒瞄着海關大樓旁邊的寫字樓。
海關大樓是這兩年新建的,氣派豪華自不必說,於是便顯得它旁邊那寫字樓舊得礙眼。容盛邁着長腿走到那寫字樓大門口去,瞄着暗紅色大理石牆面上掛着的黃銅門牌:東三大街150號。
容盛就樂了,想起來月明樓跟他說過,蜘蛛就是在這個樓裡上班的。
原本這個下午就是安排出來到海關辦事的,卻沒想到就打了個轉就辦完了,剩下的時間反正也沒有什麼預先的安排,容盛正閒着無聊呢,便跨步搖搖晃晃走進去。
一樓大堂有物業的工作人員,正曬着下午的太陽打呵欠。瞄見容盛進來,半個呵欠吞在嘴裡,忙起身招徠,“先生是來租寫字間麼?咱們寫字間便宜,又挨着海關,辦事特別方便!”
容盛搖了搖墨鏡腿兒,示意他坐下。他自己晃晃噹噹去看牆上掛着的內駐公司的名牌。從下瞄到上,終於在一大堆狹長的牌子裡找見“江南文學網”的字樣。
容盛這才朝那物業工作人員呲牙一笑,“內文學網,生意好麼?”
那工作人員瞄了一眼名牌,搖了搖頭,“要是效益好,他們何必在咱們這樓裡窩着,早找更好的地兒了!”
容盛就“噗”地樂出來。心說這工作人員真可愛,一說話就說實話,也忘了自己到底是屬於哪個陣營的。
容盛晃晃噹噹地上了樓去。這回的晃當其時不是他吊兒郎當,而是那古舊的電梯晃當的,容盛便在裡頭跟着一起晃當,一邊暗自罵自己:他跑這兒來幹嘛呀,自己找虐啊?這要是半道電梯停了,把他給困在裡頭,那纔是他自己活該呢!
容盛的念頭還沒轉完呢,只聽“嘎噔”一聲,電梯廂晃了兩晃,忽然就——停了!
怎麼回事兒?一向自詡心思電轉的容盛,這會兒也傻了好幾秒鐘,才終於相信——他可真是天生的烏鴉嘴,他自己把自己坐的電梯給咒停了!
容盛心都突突了,趕緊去按報警電鈴。可是這該死的老電梯,那警鈴竟然半絲動靜都沒有!
容盛盯着白鋼的四壁,愣了半晌,這才趕緊掏電話。可是該死不死的,電話竟然在這時候沒電了!
容盛怒了,揚拳頭砸,伸腿踹,乒乒乓乓大喊着,“外面有人嗎?電梯他媽的停了,有人嗎,快點幫我報警!”
也不知道是這電梯廂的四壁太厚,還是外頭人都耳背,他扯破了喉嚨嚷,外頭竟然半晌一絲動靜都沒有!
“啊!——”容盛越着急越焦躁,他像個困獸似的在電梯裡打轉。
媽的容盛,就是你自己犯賤!你好端端的去海關辦事就辦事吧,你跑這破樓裡來幹什麼!
還有那該死的月明樓。非跟老子提什麼蜘蛛不蜘蛛的?等他出去不去親手剝了月明樓的皮!
容盛大怒之下,就也不顧什麼形象了,照着周星馳在《九品芝麻官》裡的形象,將腦袋裡所有學過聽過的髒話詛咒全都發泄出來!
“%¥#@&*!~”容盛正罵到自己都不忍心聽的部分,忽地隱約聽見上頭彷彿有敲擊聲,然後有細細小小的聲音跟個蚊子似的問,“裡面,有人麼?”
那聲音雖然小,好在電梯基坑裡有回聲,再加上容盛豎起耳朵來聽得那叫一個仔細,所以終於可以確定終於有人來救他了!聽那細細小小的嗓音,彷彿是個女的,容盛生怕那女的再棄他於不顧,便扯着脖子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喊,“美女,哎美女,救我,救我啊!只要你救我出去,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不然,不然就是以身相許我也答應啊!”
上頭聽見他的喊聲之後靜了半晌,半晌之後忽然那細細小小的聲音傳來一句話:“你有病啊。”
然後,然後那聲音就消失了!
容盛試探着又喊了好幾聲,依舊沒有動靜!容盛真是要撞牆了,撕扯着自己的頭髮滿電梯廂地旋走,對那聲音由之前的希望變成了憎恨,發誓如果能夠出去,他第一個先去抓住她,然後將她的小脖子給“噶貝兒”掐折了!
就在容盛就快要出離瘋癲的時候,電梯廂上頭忽然吱嘎,吱嘎地響起了金屬的摩擦聲!容盛仔細聽着,終於歡呼一聲,如果不出意料,是有人來救他了!
十分鐘後,容盛的髮型變成了《七龍珠》裡的小悟空一般,攥着電話在窗邊笑嘻嘻地說,“劉伯伯,謝謝您啊。人民消防爲人民,人民消防救了命,回頭我爸肯定還得親自請劉伯伯喝酒。”
鵬城消防劉支隊長就在電話裡樂,“你小子怎麼跑那個樓裡去了?那個樓年年消防檢查都有隱患,都快上了我這黑名單了。你以後可別去那溜達去了,要是出了點什麼問題,我跟你爸爸和你爺爺可真沒法子交待!”
容盛呲牙應着,心裡倒是嘀咕,他怎麼知道自己鬼使神差跑這兒幹嘛來了!回頭他爸和老爺子別問起這個來纔好,不然他還真就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劉支隊長又特地電話跟現場救人的消防官兵囑咐了幾句,那幾個消防兵就更客氣,直問容盛傷到哪兒沒有,還說要帶他上醫院看看。容盛跟幾位兵哥哥鞠躬說沒事兒,他哪兒能甘心這麼走了啊,他剛剛那仇還沒報呢!
容盛這回爬樓梯上去,正好電梯被卡住的上一層就是“江南文學網”。容盛站門口瞟着那古舊的大開間辦公室,問門口的接待小姐,“你們這兒,有叫蜘蛛的麼?”
“蜘蛛?”那接待小姐愕了下,“先生您找的是甄珠吧?”
容盛翻了翻眼皮,還沒回過味兒來呢,那接待小姐已經殷勤地替容盛向辦公室裡頭揚嗓子就喊,“甄珠,有人找!”
一大片人裡頭,站起來一個。容盛就一眯眼睛——其實內女的站起來跟不站起來,高度差不了太多。
及至內女的走過來,容盛就樂得怕到接待臺上直不起腰來,衝那接待小姐擠眉弄眼地樂,“珍珠?美女你確定她是珍珠?啊也是,估計還真是顆天然的,人家人造的肯定不能造出這模樣來!”
接待小姐想忍着來的,不過沒想到容盛這麼直接,還是也跟着“噗”地笑出來。
走來的正是蜘蛛。
她本名甄珠,音近“蜘蛛”,且總歸比“珍珠”聽着不肉麻;蘭溪又說她是八婆,而且後來的工作還是天天趴在網上的,於是就“欽賜”她這個名兒叫蜘蛛。
蜘蛛迎着容盛就走過來,面上不苟言笑,認真地問了他一句,“這位先生,您有病吧?”
容盛聽見這句話,猛地就跳起來,“好啊,原來剛剛的那個就是你!”
蘭溪接到蜘蛛的電話,爲了保護自己的耳朵,蘭溪將電話拿到一米開外去,可是這樣人家蜘蛛還能喊出來免提的音量來,“杜蘭溪,我問候你祖母!”
蘭溪爹媽都健在,蜘蛛還是知道最起碼的禮儀的,於是每次氣急了就問候蘭溪的祖母。
蘭溪只能嘆氣,“你要是真有心問候她老人家,你得到墓地去啊。你跟她老人家徹夜促膝長談我都不管。”
蘭溪也不知道是怎麼了,貧嘴完了等着蜘蛛罵回來呢,卻隱約聽見電話對面彷彿嚶嚶地在哭。
蘭溪有點不適應,擡頭看天上,看是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或者是天上下了紅雨——蜘蛛會哭?那母豬都能上樹了!
蘭溪小心地再問,“蜘蛛,你究竟怎麼了?”
蜘蛛在電話那邊哽咽了聲,“有個姓容的,你認識麼?”
“昂?”蘭溪並不知道月明樓和祝炎的小動作,於是乍聽見蜘蛛這麼問,有點沒回過神來,“認識啊。這個就是我要給你介紹的高幹子弟啊。在鵬城,再沒有比他更高規格的高幹子弟了,我還正想着怎麼才能說服他呢。他怎麼你了?”
“媽的!”蜘蛛在電話裡就罵,“他就是個高幹子弟啊?我算是對高幹文徹底絕望了,對着他那麼個東西,誰還能談起愛情來啊!”
蘭溪越聽越迷糊,“他到底怎麼了?你們難道已經認識了?”
蜘蛛在電話那邊語焉不詳地就掛了。蘭溪越發擔心,想了想,便也只能將目標落在月明樓身上。
蘭溪猶豫着去敲月明樓的辦公室門,走進去就見月明樓笑了。他將手邊的工作都推到一邊去,手肘拄着桌面,十根手指對着,“終於肯理我了?這幾天你都躲着我,彆扭夠了?”
蘭溪紅了紅臉,將雙手背到身後去,“總裁我不是來跟你說這件事的,我是來跟你說別的事的。”
“嗯,你說。”月明樓輕笑,將笑掩在指尖之下。
蘭溪就更侷促,“容少怎麼回事?該不會是你想要介紹他跟蜘蛛認識的吧?”
月明樓聽了也一訝,“容盛去找蜘蛛了?我沒這麼安排啊!”月明樓說着就笑起來,“我倒是在容盛眼前提過一回蜘蛛辦公室的地址,不過絕沒想到他自己真的能找去啊!”
蘭溪咬着脣問,“到底怎麼回事啊?”
月明樓就笑得藏不住了,起身繞過辦公桌走到蘭溪身邊來,細細地看她頰邊的緋紅,“容盛羨慕我,就說也想找個像你這麼重口味的。於是我就想到了蜘蛛……”
蘭溪的臉就更紅了。
月明樓小心問,“怎麼了,不高興了?”
蘭溪咬着牙承認,“其實,我也想介紹蜘蛛跟容少認識來的……”
聽了蘭溪的解說,月明樓更是笑得合不攏嘴,伸手去勾蘭溪的手指,“誒,你說咱們這就叫心有靈犀一點通吧。”
蘭溪下意識縮了一下,卻沒避開。
他嘆了口氣,那麼高的個子,卻彎下腰來,將下頜抵在她肩膀上,伏下了半邊的身子,歪着頭望她,“你生我氣呢,我看出來了。是生氣報紙上登的那件事吧?我給尹若英雄救美那個。既然憋着難受,怎麼不來找我吵啊?”
看着他的臉型,曾經一直讓蘭溪心中充滿了掙扎與不忿。你說一個大男人,幹嘛生出來這麼標準的瓜子兒臉啊?這讓她這個女孩紙情何以堪呢?
此時他的下頜就跟個錐子似的硌着她的肩膀,讓她覺着疼,這疼讓她沒辦法逃避他的問題。她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是心裡梗着這事兒呢,可是我又覺着你沒做錯——她是尹若啊,她受欺負,我們怎麼能坐視不管?所以我怎麼能跟你吵呢,我那豈不成了無理取鬧。”
蘭溪說着,眼睛還是有點溼了。她吸了下鼻子,“再說,你現在公司的事情這樣多,已經夠你忙夠你煩的了,我怎麼還能因爲這點破事兒來讓你爲難……”
她說着那麼懂事的話,卻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女孩兒一樣紅了菸圈兒。月明樓心下顫顫地疼,忍不住伸臂將她攬入了懷裡,輕輕地搖着,像是用手臂圍起的小小搖籃,“傻瓜,我不用你那麼懂事啊。你是我女人,跟我吵跟我鬧是你的權利,不管我公事有多忙,你也儘可以找我鬧出來。”
“我纔不要。”蘭溪捉緊他的西裝領子,終於可以放心地垂淚,“我小時候就最看不慣我老媽跟我爹無理取鬧了,我那時候就想着,等我長大了,肯定不跟我自己的男人那麼不講理。”
月明樓笑了,又收緊了手臂,“承認我是你男人了?”
蘭溪這才覺察吐了真言,連忙害羞地想往外掙,卻被月明樓笑着用力按住,“再掙扎,小心我在辦公室裡做壞事!”
蘭溪果然嚇得不敢動了,乖乖地貼在月明樓心口,聽着他的心跳。
月明樓滿足地嘆了口氣,伸手摸着她的頭髮,“對尹若,我知道你會多心,只是我需要一點時間來確定她的目的。你先彆着急,再給我一點時間,行麼?”
蘭溪用力點頭,再點頭,“我明白的,所以我不是生你的氣了,其實我是在生尹若的氣。我看着她那樣對我說話,我覺得她好陌生,陌生得好像根本就不是我從前認識的那個姐妹。”
月明樓點頭,攬緊蘭溪,“所以我對她也很謹慎,因爲我知道,如果對她採用的措施不慎,反倒有可能會先傷了你。”
蘭溪點頭落淚,“我都明白的。”
月明樓將蘭溪的臉推開一點點,以便能看清她的神情,“那怎麼還這麼委屈?還有什麼事?”
蘭溪扁了扁嘴,“還有,還有我媽……她非要安排你和月老師到我家去吃飯。”
月明樓高高挑了眉毛,“賀雲的主意。”
蘭溪點頭,“我真想在我媽面前將我姐的嘴臉給戳穿了。可是一想到我媽和繼父,就還是忍了。他們的年紀都大了,我如果這麼鬧開,家裡怕是再無寧日。”
蘭溪難過得又紅了眼圈兒,“我覺得很爲難。不跟你說的話,我姐和我媽怕是還沒完;可是我要是跟你說了的話,我怕你又會發脾氣,還怕月老師繼續誤會下去……”
“傻瓜。”月明樓伸出手去,替蘭溪擦掉淚珠。此時的蘭溪,又是那個小小的“萌妹紙”,終於能夠向他坦露出心聲來,“其實也怪我,從前我的脾氣太壞,給了你不好的印象,所以你纔會怕我因爲這事兒跟你發脾氣。”
“你別擔心了,這件事就交給我吧。這頓飯如果不吃,賀雲一定不會甘心。我去,我會遂了她的心思。”
wωw ttκā n ¢ ○
蘭溪眼裡含淚,委屈地望他,“那,月老師那邊呢?我不願意讓月老師繼續誤會下去。”
“沒事。”月明樓輕輕搖頭,“你去邀請他吧。我不會亂吃飛醋的,先讓你媽放心纔是最重要的。”
月明樓說着也輕輕嘆了口氣,“伯母彷彿對我有成見,我們先瞞着她老人家吧。希望日後多多來往之後,她老人家能對我有所改觀,到時候再正式向老人家解釋。”
蘭溪還是擔心,“那我媽到時候要是瞎說什麼的話,你真的不生氣?”
月明樓便笑了,“那都看你。如果你要是有眼力見兒,及時讓我親親、抱抱,那說不定我的氣就消了。”
蘭溪聽得險些跳起來,“哎,當着我媽的面兒,你可千萬別亂來啊!”
月明樓就笑起來,伸手捏着蘭溪的下頜,落下脣去啄了一記,“我保證不‘亂’來。”
-
【cry-on-my-shoulder,卻不是任何人的肩膀都會去依靠,只選那唯一的。更新到這裡,大家週末愉快,謝謝親們的月票、紅包、鑽石、留言和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