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妃病情加重？咳嗽到吐血？怎麼突然變成這樣？”韓淑妃愕然擡起頭，注視着底下來稟報的宮女，神情驚疑不定。
宮女搖頭，低聲答：“只說婉妃娘娘情緒激動大起大落，牽動心肺，引發病重。”
嗯？韓淑妃怔了怔，怎麼也想不出能有什麼事會讓婉妃情緒激動成這樣，連自己的身體也不顧，這是有多想不開？
腦海裡將最近宮中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過了一遍，她也沒找到婉妃如此失態的原因。既然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便也不再想其他。
“芳華園那件事處理得怎麼樣？”定了定神，韓淑妃將注意力拉回正途。
右相嫡女受人指引誤入芳華園，這件事可大可小，好在她最後沒事，不然自己還有的頭疼。那個借自己名義的小宮女肯定已被滅口，但這不代表查不到消息。
宮裡死個人再簡單不過，上的茶水溫度太燙，四十杖責賞下來，半條命就沒了，再往哪個黑屋子裡關上一兩天不給吃喝不給醫治，另半條命也沒了，沒人會爲他們叫上哪怕一聲屈。
文昭皇后執掌六宮以來，這個風氣算是被止住了。無論哪個宮裡死了宮人都要先去六司報個信，上過冊子查明原因以後才準重新撥人去那個宮裡伺候，算是對這種風氣的對抗，但也是一種無奈的妥協。
活人或許不好找，但找個死人容易得很。
“那的確是內務府分到咱們宮裡的小宮人。”宮女低聲道：“原先也不過是打掃穿堂和廊子的，纔來碧元宮兩個月。”
韓淑妃並不意外地點頭。“誰指使她的？”
想也知道有這膽量同時盯上自己和右相嫡女的不會是普通妃嬪，嫌疑最大的就是那兩人，可到底是誰，還值得商榷。
“我們追查下去，發現……她和張嬪身邊的一等宮女有過接觸。”宮女低聲道。
張嬪？韓淑妃微微笑起來，說出的話卻森冷如冰。“什麼時候一個小小的嬪也能把手伸到本宮這碧元宮來的？”以爲她這碧元宮是什麼地方？街頭巷尾的店鋪？大門敞開由得人想進就進想出就出？
宮女咚的一下就跪下來，“娘娘恕罪！”
“罷了，你起來吧！”韓淑妃也懶得和她計較。張嬪向來是個沒腦子的，不然也不會在宮中呆了十多年依然是個嬪，這不過是扔出來給自己看的替罪羊，計較太多也不划算。
宮中她想收拾張嬪易如反掌，根本不用急在一時。至於宮外……右相府如果連這唯一的嫡女受委屈都不能給她出氣的話，也就沒必要再在京城立足了。
右相府的那位夫人可不是簡單角色，她又何必多事？
婉妃病情加重的消息斷斷續續地傳到宮外，也沒引起多少人在意，畢竟大家都早已習慣她的重病。
然而這些人不包括朔月。
他聽到這個消息時，正在公主府花園裡邊和蕭靈菡閒聊邊削蘋果。蕭靈菡剛打發多管閒事的夫家祖母，滿心的煩躁憤懣，和他大吐苦水。
朔月安靜地聽。蘋果皮順着刀尖一溜兒掉下來，他將削好的光滑蘋果放進瓷碗
，切成小塊插上銀叉擱到她面前。
新遞來的消息打斷蕭靈菡的悶氣，女子眉毛微挑，眼底隱有煞氣。
“她又在搞什麼鬼？”朔月削蘋果的動作微頓，又若無其事地繼續，“這次是想算計誰？”
“隨她去。”蕭靈菡滿臉不耐煩，“她反正半死不活的能整出什麼幺蛾子？宮中我經營多年，難道還怕一隻泥鰍翻出什麼浪花來？”
朔月沉默剎那，終究還是沒反對。
活着的婉妃比死的更有價值，既然她都不在意，他又何必多事？
“你這次會在樺月城停留多久？”蕭靈菡悶悶不樂地用叉子戳着蘋果塊，說心裡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每次他都是來去匆匆聚少離多，即使她自己也能過得很好，但還是希望有母家的親人爲自己撐腰，甚至是多陪伴些也好。
“少說也會等到你平安生下孩子。”別說蕭靈菡本人，朔月也不放心，暗下決定這次天大的事也放一邊，必須要守到她平安生產。眼下自己在她都不能順心如意，如果自己不在她身邊，她被人欺負怎麼辦？
不過話說回來，女人生孩子是怎樣的他也沒經驗，最好還是請靠得住的女性長輩守着比較放心。冷家太夫人剛纔鬧上那麼一出，他對冷家已不做指望，眼下也在爲人選發愁。
“你別擔心，也別生氣。這些事我都會替你安排好。”朔月暗自盤算着京中有哪些可靠的未婚子弟，漠然道：“冷凌飛如果敢和別的女人有個什麼，我自然會想辦法給你換個一心一意的。不過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以他的家世地位，即使他只想守着你一個，死皮賴臉往他身上貼的估計也有不少，我在京中時自然可以幫你防着盯着，我不在……”
以蕭靈菡的淡定，此時也有些無語。所以你的女性親人們的夫君如果不好，你的解決辦法不是勸他們改邪歸正，試圖維護你女性親人們家庭的完整，而是直接換人嗎？
這怎麼有種“本店所售產品出現質量問題不用修理，直接換新的”的感覺？
但朔月的貼心呵護還沒完，“就算我不在京，也會叮囑歐陽愷替我照顧你的，若有什麼不要臉的東西糾纏你和冷凌飛，你直接和他說，他解決不掉的自然會派人通知我。”
蕭靈菡沉默，這算是“本店會服務到你滿意爲止”？她不由慶幸此時身邊伺候的只有從小一起長大的女官，不然這話傳出去別人怎麼想？
“所以你打算殺了……”她有些難以啓齒。雖然她也很討厭冷凌飛的祖母，但也沒想過弄死她。
“如果冷家聰明的話那就不用。”朔月輕描淡寫道。
他抽人巴掌算什麼？讓他們自己人抽自己人才叫痛快！
蕭靈菡徹底沉默。
“我和原來一樣住在和你的公主府遙遙相對的別院，隔得近，來往方便，你有什麼事隨時可以派人去找我。”朔月削完蘋果開始剝香蕉。
蕭靈菡看他這當爹又當孃的樣子，心情有點複雜，張張嘴她還是沒說啥，只強調：“我不吃香蕉。”
“這個對你比較好。”朔月擡頭瞥她一眼
，語氣溫和地勸：“你現在不比以前，多吃點水果對你和孩子都好。”
“說的好像你很懂一樣。”蕭靈菡嘴硬。
“我比你懂。”朔月神情巋然不動，淡定答。
“你懂？”蕭靈菡斜着眼睛看他，眼神古怪。
朔月懶得再理她。他娘生幼弟時他全程陪同照料，學過安胎知識有什麼稀奇的？
蕭靈菡在他目不轉睛的凝視下，苦着臉開始吃香蕉。
見她乖乖吃完，朔月滿意地點頭，將剝好的核桃仁、花生仁和橙子放進一小碟琉璃盞裡推到她面前，“你別嫌煩，每天都要用些，不爲別的，要供得上營養，午後還備有新鮮羊奶和紅棗，不許偷扔。”
“知道了！你好囉嗦！”蕭靈菡恨不得仰天長嘆。
朔月站起身，邊往外走邊吩咐當背景板的女官，“照顧好公主，不許她由着脾氣胡鬧。”
女官忍笑點頭，“是。”
沒多久冷凌飛回來，蕭靈菡已笑吟吟地告訴他，“剛纔你祖母來了，說贈你兩個妾。”話不用多，重點說明白就行。
冷凌飛頓時覺得腦門抽抽的疼，自家祖母這是覺得日子過得太舒服，迫不及待地想找死嗎？她真以爲自己是她孫子皇家就不會把她怎麼着？做祖母的往孫子房裡塞人，這種事也虧她做得出來！“你直接拒絕就是，等下我去和她說。”
“據說那兩個妾和你二嬸孃家的關係很好。”蕭靈菡單手托腮微笑盯着他的眼睛，用非常溫和的語氣說着毫不溫和的話，“這麼好的待遇你二叔的大女婿怎麼沒有？你那堂妹還是在你祖母膝下養大的。難道你那堂妹夫，是後媽養的？”
說起來她也覺得奇怪，長房和二房都是太夫人所出，比起支撐門戶的長房，二房簡直不能看，不僅沒本事還到處惹是生非。若非是她公爹的親弟，十條命也早沒了。怎麼比起次子，太夫人對長房的態度和仇人差不多？她公爹是幹過什麼天怒人怨的事？這麼不得親媽歡喜！
冷凌飛嘴角抽搐，今天才知道他的妻子一張嘴也不饒人，看來的確很生氣。
“不會有妾，你放心。”他很快冷靜，堅決道：“妾室通房什麼的都不會有，誰來都一樣。”
蕭靈菡呵呵兩聲，不語。
“祖母那邊，”他頓了頓，淡淡道：“我會處理的。”
一邊是本就沒啥感情還天天給自己添堵的祖母，一邊是情深意重的妻子，孰輕孰重還用問？
他祖母以前總是勉勵兒女們志向遠大，想不到如今到老卻變成這樣利慾薰心到市儈的程度，這是拿整個家族在挑戰皇家的威嚴。祖母發瘋，但他不想讓冷家上下跟着瘋。他毫不懷疑這件事如果傳到宮中，整個寧國公府都沒好日子過。
何況整個家族和一個祖母，冷凌飛表示這真的很容易選擇。
“等下咱們去給公公婆婆請安。”蕭靈菡笑吟吟道：“你二嬸的打算，總要好好和他們說道說道的。”
冷凌飛苦笑點頭，心想照他祖母和二房再這麼作死下去，妥妥的分家的節奏，好歹眼不見心不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