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狷庶女（50）
楚若坐在右下首的位置，一直都守着方若華，心裡一陣暖意。她知道方若華對待自己比楚夢瑤還要親厚，所以心裡更是感激方若華的一切。
剛纔就聽說了，楚夢瑤和楚旭昭去忙着隔壁談生意了，要過兩天才會回來。所以楚若只是跟家人有說有笑的談着一些家常瑣事，她自己心裡所擔心的關於鳳無涯的事情，一點兒也不想提出來造成家人的負擔。
而楚芸一直都沒有找到機會去跟楚若說些什麼，楚若也沒有給她單獨說話的機會。
在斟酌了一番之後，楚芸終於忍不住了。她怯懦地看了楚若一眼，也不敢向上面看去，只是跪在地上低聲說道：“爹爹，夫人，三姨娘和我娘都還在跪在外面，求爹爹看到我娘侍奉您多年的份上，饒過她們吧。”
此言一出，柳詩的臉色登時下沉，很是不好。方若華和七姨娘的臉上也訕訕的，不知該說什麼好騭。
論理說，那樣拋夫棄女走掉的女人，楚府是不能再收留的了，可是她們二人已經在外面跪了一天，人言可畏，本來向着他們楚府說話的人也開始見風使舵了。
楚名揚聞言，蹙眉看向楚芸，沉聲說道：“我已經給過她們多少次機會了，這兩個人不但冥頑不靈，而且還屢次都想要得到更多的金錢和地位，我楚名揚雖然不是太清高的人，但是至少有自己的底限在。芸兒，你若是還把我當父親，就不要再提這樣的事情了。否則我連你這個女兒都可以不要了，隨你娘去吧！”
“爹爹……”楚芸哆哆嗦嗦地掩面哭泣着，心裡悲痛不已昴。
她也知道自己的孃親有許多毛病，更知道當初四姨娘冒然跟三姨娘離開勢敗的楚家，可在那樣的情況下，誰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也是可以諒解的事情，難道錯了就不能再改正了嗎？
楚若心中輕嘆一聲，雖然楚名揚表面上這樣說，可她還是看出來，楚名揚依舊像上次似的，還有些不忍。
她站起身來，走到楚芸面前，輕輕地將她扶起來，掏出絹帕爲她擦着眼淚，低聲說道：“芸兒，你告訴三姐，即便是四姨娘她們殺人縱火，你也還是會幫着她們嗎？”
楚芸搖了搖頭，對楚若說道：“母親有許多事情都做得不對，我也清楚。但是我沒有選擇母親的權利，不管母親做什麼，我都不會去指責，但也不會冒然支持。三姐，其實……其實我真的有勸過母親不要離開爹爹，可是她不聽，我也沒有辦法。現在她說真的是知道悔過了，我也很惦念母親……”
她哭得很傷心，說話都有些斷斷續續的，楚若卻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沉吟了一瞬間，楚若擡起頭來看向楚名揚，不卑不亢地說道：“爹爹，還是讓三姨娘和四姨娘回家來吧。”
“若兒，你上次不是……”楚名揚欲言又止，長嘆一聲，愁眉苦臉地沒有再說話。
楚若上前兩步，知道柳詩也很不贊成自己這樣向着那兩個楚家的叛徒說話，可眼下楚家剛剛恢復平靜，她們在外面跪着太久，始終會引人議論紛紛，引發不可避免的詬病。
她指向依舊在哭泣的楚芸，對楚名揚說道：“爹爹，我從前是說過，既然她們已經選擇要走，那就不要再強求和爲之生氣了。但是現在她們又回來了，還是帶着悔意來的，您看在她們孕育楚家女兒有功的份上，還是饒過她們這次吧。”
“還饒？她們死不悔改，我又如何能夠次次姑息？”楚名揚冷哼一聲，自然是不會忘記當初三姨娘下毒想要害死楚若的事情。
當時楚若也是大度地原諒了她，可後來她又拋夫棄女回孃家，到底還有沒有把他這個丈夫放在心裡？
柳詩輕嘆一聲，轉過頭去語重心長地說道：“老爺，其實妾身也不希望她們再回來了，畢竟沒有她們的這些日子裡，咱們府中難得的一片安靜。可是若兒說得對，這是我們楚家的事情，擺在人們面前也是不好的。畢竟家醜不可外揚，還請老爺三思而後行啊。”
“你們……你們這些婦人之仁！唉——”楚名揚恨鐵不成鋼地指着柳詩和欲言又止的方若華，知道她們都是心軟了。
即便他心裡還是有三姨娘和四姨娘，可他心裡那股與生俱來的倔強與強硬不容許自己去低頭，這次原諒了她們，難保不會有下次，下下次。
楚若見楚名揚這樣踟躕卻依舊說着冷硬的話，她輕嘆一聲，娓娓說道：“爹爹，我娘當初去世得早，否則也是會像夫人她們一樣，向您求情放過三姨娘和四姨娘的。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們雖然處事糊塗，但也終究是您的枕邊人。我們楚府家大業大，自然也不會被因爲多養兩個人而發生什麼樣的變化。”
“眼下七妹年紀也漸漸大了，將來她若是出嫁，怎麼好找婆家呢？別人要是知道她的母親是被爹爹扔在門外不許進家門的，還會善待七妹嗎？還有已經遠嫁的四妹，萬一對方知道三姨娘被拒之門外，屆時給四妹甩臉子，那不就是間接地打在父親的臉上了嗎？”
楚名揚聞言，愁眉不展地看向楚若，她說的話字字珠璣，確實讓人挑不出半分錯來。
原本楚名揚還有些猶豫的心，漸漸地傾向原諒她們了。
“爹爹，我也是庶女，身份和地位在別人看來，自然是不如嫡女的。當然了，這些在若兒看來，其實並不怎麼要緊，可別人就不同了。本來庶女的身份就不怎麼光鮮，若是再沒有體面的孃親撐腰，嫁到夫家去以後，豈不是要任人宰割了？所以爹爹還是多方面考慮一下吧，她們做錯事情，也理當受罰，但是罰過之後，還是息事寧人的好。”
言下之意，你放她們進來可以，但是必須要先罰過以後。
楚若一向是公私分明的人，她可以理解三姨娘和四姨娘當初的行爲，但是不能原諒她們的做法，這是楚若心裡所不能容忍的，可她還需要考慮到楚家和楚名揚的感受，不能太過專斷了。
楚名揚聽後，詫異地看向楚若，眼裡閃過一抹激賞，果然是他的好女兒，爲他解了這樣一個難題。他輕咳一聲，義正言辭地說道：“我戎馬一生，在戰場上殺敵無數，早就已經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但即便是再強硬，還是放不下我楚家的兒女私情。柳氏和鄭氏可以回來，但是必須要分別責打三十大板，纔對得起一直對我楚名揚不離不棄的夫人們。只是，我醜話說在前面，她們若是再犯錯，必定嚴懲不貸，永不原諒！”
“三十大板？！”楚芸膛目結舌地睜大雙眼，眼裡閃過一抹不忍，對楚名揚小心翼翼地說道，“爹爹，三十大板未免太重了，是不是可以少一點兒……”
“不行！”楚名揚冷哼一聲，快速打斷了楚芸的話語，對她斬釘截鐵地說道，“三姨娘與你母親每次犯的錯誤都打在我的臉上，又叫我如何能夠承受得了？你親自出去問一下她們的意見，若是接受的話，不許管家徇私，公正的責打三十大板，便可以再回我楚家來。若是不願意的話，直接回去吧，我楚名揚便當從此沒有過這兩位妾室便是！”
說完，楚名揚站起身來，冷哼一聲，拂袖離去。
他的話已經很明顯，既然是家醜，那就關起門來責打，也算是一種處罰。
若是一味地既往不咎，只會讓楚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對他的做法有所怨言的。一家之主如果不能做到有錯必糾，又如何來領導偌大的一個楚家？
楚若無奈地嘆了一聲，看向楚芸，溫聲說道：“芸兒，你是楚家的七小姐，說話做事也不要總是唯唯諾諾的。三姐不知道該跟你說些什麼，但是希望你能夠有些自己的主見，不要總是生活在父母的陰影下度日，那樣就會完全失去了自我，明白嗎？”
“是，謝謝三姐的教誨，我明白了。”楚芸點了點頭，感激地說道。
“好了，那你快些去把她們請進來吧，要是擔心的話，她們挨罰的時候，你來我院子裡與我說話聊天，等她們被擡回房中再去探望就可以。”楚若淡淡地說完，便轉過頭去對柳詩和方若華說道，“夫人，姨娘，我們到若兒房中去說說話吧，好嗎？”
“好。”柳詩點了點頭，站起身來隨着方若華一起走了出去。楚若在她們中間，攙扶着兩個人的胳膊，有說有笑的，甚是親暱。
楚憶仙看向緩緩走向門外的楚芸，對她沒好氣地說道：“七姐，剛纔三姐說的沒錯，你是正經的主子小姐，不要總是被四姨娘牽着鼻子走。我雖然是正室嫡出，但是母親從沒有像你娘那樣，專門教壞事兒。哎呀，我也不知道自己說得對不對，還是不跟你說這些了，我先走咯，跟三姐她們蹭着說話去！”
說完，楚憶仙快步離開這裡，追着楚若跑過去了。
傍晚吃晚飯以後，楚若便接到外面的家丁來報，說有兩個人前來看望，是紅鸞和飛雲。
楚若心中一喜，自然是十分高興的，連忙讓家丁通傳。
不多時，飛雲便和紅鸞風塵僕僕的趕了過來。
飛雲一見到楚若，頓時就鼻涕眼淚滿天飛了起來：“嗚嗚嗚……楚姐姐，你怎麼一失蹤就這樣久呢，我們都要擔心死了！還好北長老及時通知了紅鸞，否則我總是寢食難安的。”
“你呀，就不要在這裡跟我哭鼻子，我還沒說你呢，怎麼把鼻子眼淚都抹到我衣服上了？”楚若失笑一聲，對她沒好氣地說道。
飛雲吐了吐舌頭，輕咳一聲，朝楚若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說道：“楚姐姐，你許久沒見到我，也不會誇我長得漂亮許多了嗎？人家是太想念你了，所以想離得你近一些，這樣讓你看的真切些啊。”
“楚若，你別聽她亂說，她最近吃很多東西，個子也猛竄，都快要跟我一般高了。”紅鸞看向飛雲，滿眼裡都是寵溺的味道。
見楚若如今安然無恙，她輕嘆一聲，感慨地說道，“楚若，你忽然失蹤，我們都找瘋了。後來也命人到紅日國去查探，但是找了一個月，還是你先聯繫上北長老他們，我們纔有了你確切的消息。你現在一切都還好吧？可不要再嚇唬我們了。”
“我都挺好的，不必擔心。”楚若笑了笑，不以爲然地說道。
她們三人坐在桌前，紅鸞先是將“火忍”的近況報告給了楚若，聽過以後，楚若還是很滿意的，直誇讚紅鸞的管理方式好。
最後，楚若對她們說道：“你們也別回去仙離峰呆着了，不如留下來在楚府裡生活吧。仙離峰的冬天很冷的，不如在洛陽城要暖和一些。反正師父和師叔都不在了，你們也留下來跟我一起生活多多好？”
飛雲聞言，笑嘻嘻地說道：“好啊好啊！我想要跟楚姐姐在一起，在洛陽城裡很好玩的。”
紅鸞卻有些猶豫了，她對楚若吞吞吐吐地說道：“楚若，我們一行人是四個人，恐怕會對你們楚府造成不便的。但是你隻身在這裡，也需要我們保護你周全，真心是有些爲難了。”
“那有什麼的，讓靈犀和天樞也一起來，正好給我看守院落，其他人我也不放心留用的。等時機成熟後，我爲紅鸞和靈犀舉行成婚儀式，可好？”楚若和顏悅色地說道，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好的，反正他們楚府的府邸很大。
“唔，你又來打趣人家，真是的。好啦好啦，他們這次也跟着下山了，但是目前在客棧裡。等一會兒我們回去跟他倆商量一下，反正你是我們的幕後主人，現在天下太平，我們也應該守護在你左右的。”紅鸞沒好氣地失笑道，隨即端起茶水喝了起來。
楚若見狀，輕笑了聲，打趣道：“你跟我們又不同，無涯有熱孝在身，可你跟靈犀的愛情早就已經到了你儂我儂的地步，就別再矜持了。難道一定要跟莽撞不懂事的飛雲學嗎？到現在也不知道人家天樞對她的心思，簡直是要笨死了。”
“啊！楚姐姐，你是不是在笑話我？我纔沒有那麼笨啦！飛雲是天底下最聰明的姑娘，嘿嘿，只是你家九小姐別總是纏着我跟天樞說話就行。”飛雲搖晃着小腦袋瓜說道，“對了，無涯師兄現在怎麼樣？你們不是一起回來的嗎？爲什麼我到現在都還沒有看到他？”“無涯他……”楚若欲言又止地模樣，見她們都很關心鳳無涯，楚若輕嘆一聲說道，“實不相瞞，無涯中了一種巫術……”
說着，楚若把鳳無涯的發病以及她從貞太后那裡得來的訊息，一五一十地告訴給了她們兩個人。
最後，楚若對飛雲小聲地叮囑道：“飛雲，你千萬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給別人，以免讓無涯或者其他人知道了，反而會對無涯不好。”
“好，我知道分寸的。”飛雲也察覺出來氣氛的緊張，所以答應地十分爽快，就是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不會說的。
但是她很奇怪地問道，“楚姐姐，既然你擔心無涯師兄的情況和苗疆有關，爲什麼不帶他去苗疆查查看看呢？上次你也說了，你們跟苗疆一個部落有過聯繫，無涯也跟那裡很熟悉，或許他們可以幫得上忙呢。”
楚若聞言，緩緩地搖了搖頭，輕嘆一聲說道：“倒也不是我不去，而是那裡主要實行‘蠱術’，並不是‘巫術’。關於巫術，聽聞是最上古的苗疆人才有可能會的，而且還是極少親傳的一種巫術，比蠱術還要可怕。我會找機會跟無涯說一下，然後跟他一起去苗疆看看。如果實在記不住的話，那我們就在他記憶全部消失時，從頭開始認識……”
話還沒說完，門外便傳來一陣敲門聲，緊接着傳來一道很有磁性的聲音：“若兒，是我。”
楚若聽後，脣角微微上彎，不自覺地露出笑意。
是鳳無涯來了，他的聲音她從來不會聽錯的。
楚若站起身來，走向門口將門口打開後，見到了從早上就分離的鳳無涯，知道他是在宮裡參加完宴會回來了，打趣地說道：“如今我家裡的人也越發把你當成上門女婿了，好端端地前來，竟然也不通報了。”
鳳無涯聞言，失笑一聲說道：“也不是，纔剛碰到楚將軍，與他聊了幾句。但是他回自己院落以後，便只剩下我自己一人，楚將軍當時還說，讓我自便就可以。於是我就直接過來了，想來未來岳父自然是滿意這門親事的，我可就放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