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不可泄

天機不可泄

遙……

眼前的一切都泛出淡淡的紅色,逐漸的鮮豔。

爲什麼…你不再出現了?

心口劇烈的疼痛,彷彿心臟已經被攪得粉碎。

我以爲,我終於擁有了你……

天堯喃喃開口,卻只有無聲的氣息,發不出聲音。

即便失去了一切,只要能得到你,我什麼都不在乎。

可是爲什麼,現在才發現。

我已經永遠的失去了你。

他張開嘴,艱難地發出嘶啞的低喃,彷彿混雜着鮮血的嚎哭從喉間溢出。

不可能的…一切都是假的……

這是噩夢…是噩夢……

天堯緊緊揪住頭髮拉扯,尖銳的指尖幾乎嵌入頭皮,淌出的鮮血將銀髮染出點點的紅。

劇烈的疼痛,爲什麼喚不醒他。

爲什麼他還在這裡?還在這個噩夢中……

遙…遙……你在哪?

喉間一甜,鮮血從他的嘴角溢出,染紅了衣襟。

漆黑的眼眸彷彿也滲出鮮血,變成了鮮豔的紅。

周圍的景物逐漸的扭曲,扭曲,扭曲成詭異的形狀,彷彿咧開的大嘴在嘲笑。

沖天的火焰,漫天的紅,是了,遙已經死了。

在那個寂靜的東宮中,在熊熊的大火中成了灰燼。

一道白光緩緩閃爍着,從天堯的心口溢出,攏罩在他的身上。

‘我不過離開幾日,怎麼你的負面情緒會強大到連定心墜都承受不了?’天逸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卻沒有被天堯聽在耳裡。

他緩緩地向天魅走去。

天魅怔怔地看着他,直到那鮮紅的眼眸停在離自己不過一拳的距離,天堯冰冷的呼吸清晰可聞。

“呵…你是想殺了我嗎?”天魅低低的笑起來,在天堯揚起手的那一瞬間,他輕輕嘆道:“堯……”

天堯渾濁的腦中轟然嗡鳴,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你…要殺了我嗎?堯……”

這個聲音,他熟悉到彷彿每次呼吸都在回憶。

天堯呆呆地看着天魅,鮮紅的眼眸彷彿要淌出血來。

遙……

他在幹什麼?

站在他面前的,是遙。

是他的遙。

天堯眼眸中的紅緩緩淡下來,手也無力地垂下來。

“遙……?”

天逸鬆了一口氣,若有所思地看着,這就是愛麼?只要一聲呼喚,就輕易地讓天堯擺脫了負面情緒的控制。

天魅怔怔地看着天堯,看着他臉上緩緩露出的溫柔。

他的手緩緩撫上胸口,這種感覺是什麼?每一下心跳都在疼痛着,很難受。爲什麼?是因爲天堯只對哥哥露出的這份溫柔嗎?

天魅殘忍地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妖嬈的微笑:“他已經不存在了。”

天堯伸手撫摸着他的臉頰,手指輕輕勾勒着那熟悉的眉眼,那絕美的輪廓。

遙……

明明是一樣的五官,明明是一樣的聲音,爲什麼,不是你?

“即便他是不存在的。”天堯嘶啞着聲音開口:“即便他只是一個幻想。”

天魅微微一怔。

“我也想看到他。”天堯直直地看着他,又彷彿是透過他看着另一個人:“只要能看到他,能聽到他的聲音,感覺到他的存在,他的呼吸,即便一切都是假的,我也不在乎。”

“爲什麼,我不行?”天魅退後一步,臉上再也沒有笑容:“爲什麼?”

天堯的手落空,頓在半空中,緩緩收了回來。

“因爲你不是他。”

天魅的臉上露出嘲弄的笑意。

“讓他出來吧。”天堯看着他,沙啞的聲音疲憊得褪去了最後一抹鋒利。

“你認爲可能嗎?”天魅低低的笑起來。

“既然只要你希望他存在,他就會出現。那麼我相信他一定存在你心裡的某個角落,你一定可以讓他再次出現……”

“我不希望他存在。”天魅嘴角勾出殘忍的弧度,打斷了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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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堯怔怔地看着他:“爲什麼?”

天魅啞着聲音低聲笑起來,越笑越大聲,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笑夠了,他擦擦眼角的淚珠,喘着氣說:“你以爲我是白癡嗎?他存在我能得到什麼?我什麼都得不到。”

“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他所得到的一切。”天魅伸手捏住天堯的下巴,將臉貼近他,兩人近到彼此呼吸交融:“包括你。”

天堯怔怔地看着他。

“你好好想想吧。”天魅鬆開手指,露出魅惑的微笑:“現在陽光大了,我可不想繼續站在這裡了。”

他退後一步,轉身進了帳篷。

天堯看着那熟悉的背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良久,他緩緩地垂下眼簾。

只要這樣……遙就會出現了嗎?

只要……

‘你是白癡嗎?!’天逸焦急的聲音在腦中響起:‘你怎麼能如他的意?’

天堯呆了一呆,啞然失笑,如他的意又如何?

只要能夠再見到遙,他無論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

‘這樣說可不像你。你應該掐着他的脖子讓他改變心意纔對。’

天堯輕輕搖頭,低頭看着自己的手:‘他是遙,我不能傷害他。’

‘這才叫英雄難過美人關麼?情這東西,太厲害了。’天逸嘆氣:‘你這樣子,我都忍不住想告訴你……’

‘什麼?’天堯心一顫,問道:‘你是要告訴我什麼?’

天逸靜默了許久,纔開口:‘現在我還不能告訴你,我只能算是一個鬼仙,要遵守世間的規矩,是不能泄漏天機的。’

天堯目光一黯。

‘哎呀,可是你這樣脆弱的樣子,和平時可相差太大了,我又不忍心看,怎麼辦呢!’天逸連連嘆息,猶豫半晌,才低聲道:‘我只能說…如果你也認爲他不存在,他就…真的消失了……’

天上忽然轟隆一聲巨響,天逸的聲音抖了抖。

‘…天機不可泄漏天機不可泄漏。’天逸反覆地說着這幾句話,聲音越來越小,直至消失。

哎,兩個小傢伙,原諒你們膽小的祖先吧,他只能說這麼多了。

天堯彷彿地重複着剛纔天逸所說的那句話,臉上緩緩溢出狂喜。

“這麼說,遙他是存在的?並不是幻想出來的?”

他的目光忽然頓在了地上的某個地方、

那裡靜靜地躺着一條雪銀色的髮帶,灰塵沾染了髮帶的一角,卻愈發顯得它柔和的亮光在陽光下纖塵不染。

他走過去,彎腰將它拾起,輕輕拍去上面的灰塵,小心翼翼地放到懷中。

遙……

你現在在哪裡……

如果你存在的話……

爲何不出來見我?

……

…………

這裡常年的寒冬,外邊火熱的驕陽透進來也是冰冰冷冷的。

一個白髮白鬚的老人盤腿坐着,透過冰層看着外邊,輕輕嘆了一口氣。

正在此時,被凍在冰層上的一個圓球忽然開始不安份地震動起來,厚厚的冰出現小小的裂縫,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響。

那老人掐指算了算,不由臉色一變。

“這下遭了!”

他一揮手,招來一個拂塵,急急走到不遠處的一塊巨大的冰塊旁。

“哎……天魅那小子…太不懂事了…還差一個月就可以……哎…”

摸摸厚厚的冰層,他的老臉爲難地皺在一起:“說不定當初不要騙天魅那小子還不會有這個結果…現在可怎麼辦?老朽可怎麼對皇上交代啊!”

那銀色的球振動得越來越劇烈,冰層咔嚓擦的掉下冰屑。

老人一揮拂塵,一道白光攏罩在那個圓物上,嗡嗡的聲音緩緩平息下來。

“我設的陣法也只能擋上一陣了,這可如何是好啊。”

靜靜浮在半空中的一個古樸的鈴鐺輕輕震動起來,發出細微動聽的聲響。

“殿下…你在外面還有什麼牽掛嗎?”他微微一怔。

那鈴鐺輕輕晃動着。

“可是…您現在再也出不去了…天魅已經不希望您存在了呀,他心扉已閉,老朽也無能爲力。”老人無奈地嘆氣。

鈴鐺緩緩停了下來,再也沒有一點動靜。

老人唉聲嘆氣,煩惱地揪扯着白髮,走了出去。

冷淡的陽光毫無感情地透過冰層灑進來,隱隱照亮了冰塊的最外層。

那是纖塵不染的白衣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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