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月初上,玲瓏並着如意、香菱、紅玉上了燈,整個荷香居內又是一片燈火通明。
院內,兩名粗使婆子正一臉爲難地看着怒目而瞪的秋水芊,面面相覷。
“怎麼?不敢動手?要不要本世子喚人來幫忙?”
有夜風輕輕地吹過,吹起了他如墨的髮絲,讓他看上去更顯狂妄,卻也更爲魅惑。
秋水菀站在他身側,靜靜的,一眼望去,月光下的她,一襲碧藍長裙,氣質高貴端莊,不說下凡的仙子,便是風華絕代,絕對稱得上。
兩人看上去明明是各自突兀,卻又十分和諧。秋景墨站在稍後的位置,露出淺淺的笑。
“就不勞煩世子了,動手!”
老太太趕緊上前一步,先是對楚君燁行了禮,而後嚴厲地看着那兩名婆子。
張氏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可她也知這事是勢在必行,便是這會兒婆子們不動手,楚君燁若要喚人來,除了貼身的侍衛,還能有誰?一名尚未出嫁待字閨中的大家小姐,怎可隨意讓外男看了去?便跟着老太太道:“動手!”
到底張氏是侯府的主母,話落,兩名婆子立刻作勢要打起來,卻嚇壞了秋水芊,也讓她對張氏存了一分恨意。
“娘,我可是你女兒,你怎麼忍心讓她們打我?娘,你趕緊讓她們放開我,我是小姐,她們怎麼敢打小姐,娘……”
做錯事又怕承擔後果,這便也是秋水芊的性情之一,且,不僅如此,小姐脾氣及自以爲是的性子也在這一刻暴露無遺。
“姐,做錯事,就要承擔後果!”
秋景延收了手中的摺扇,向秋水芊眨了眨眼,意味深長地說。他是張氏的兒子,也是秋水芊的弟弟,自然是不願見她們因爲這件小事而有了隔閡,可他也沒有能力阻止,便只能這樣安撫秋水芊。到底,自家婆子打,多少會看在母親的面子上,給自家姐姐放些水,若真是換了別人,指不定下手多重,母親這可都是爲了她好啊。
但是秋水芊向來腦筋沒有旁人靈活,哪裡懂得其中道理,又怎麼會有心思去看秋景延給她使的眼色,便是聽了這話,只認爲秋景延與
張氏一樣,都巴不得她受苦捱打,於是大聲嚷嚷了起來,“秋景延,你這個死小子,沒良心的傢伙,我可是你姐,你就巴不得我吃些苦是不是?平日裡孃親疼着你就算了,這時候……”
說到這裡,她又扭頭看着張氏,那模樣,被人按着趴在長凳上,很有些滑稽,“孃親,就是這個時候,你就忍心看着我皮開肉綻麼?”
張氏被秋水芊這般控訴着,真是有口難開,她哪裡就忍心了,她現在心疼得不得了,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就算她再怎麼偏疼秋景延,也不會不疼秋水芊的啊。
“好了芊兒,娘怎麼可能不疼你,可你這次,真是錯得離譜了。”
饒是再疼,她也得眼睜睜看着她受罰。
“你要真疼我,便讓她們都放了我。”
秋水芊吼,身子不住掙扎。
“夠了,動手!”
老太太稍稍留意了下楚君燁的表情,但見他臉色越來越沉,立刻出言阻止母女二人的對話,氣勢十足。
秋水芊聞言含淚看向老太太,哽咽道:“祖母,連你也不疼芊兒了?”
梨花帶雨,煞是惹人憐愛。
老太太心裡自然也是不忍的,可爲了侯府,她只能忍下。
最後,在秋水芊的慘叫聲中,楚君燁牽着秋水菀的手,出了荷香居,往清菀居走去。
“謝謝你啊!”
花園小徑上,兩人走在前面,環柳三個丫頭跟在後面,遠遠的,就怕打擾了主子的‘恩愛’。
“你不是說,大丈夫做事,言出必行,又何必謝我?”
他擡眼看着天上的星星,語氣倒是輕鬆,可面部表情卻不是那樣,且在沒人看見的黑暗裡,眼裡閃爍着別樣的光。
秋水菀低頭微笑、燦若繁星。
“我爹是個清高的人,他未必會因此感謝你。”
“雖然未必,我卻知,只要你的心在王府,他遲早會向着王府的。”
“何以見得?”
在秋水菀的印象裡,秋之衡除了清高之外,便是對她與秋景墨完全無視,試問這樣的態度,怎麼會因爲她向着誰
而向着誰呢?
“時機成熟了,自然會告訴你。”
他所謂的時機成熟,不過是確定她的心在哪裡罷了。
這件事若要說起來,又得牽扯到二十年前,那時候,蕭駙馬還在、莫蘭馨還在,他母妃也還在……
這時候,大將軍府
前院正廳,長公主楚念薇一襲青色長袍,玉冠挽發,手執摺扇,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公主,你可得想清楚,此事萬萬不能玩笑啊!”
“玩笑?二十年前的那一夜,便是皇上給我開的一個玩笑,今日我便是豁出去,也要去尋上一尋,親自瞧個仔細。”
自打與秋水菀見過之後,她就寫了書信託百里王爺打探消息,果然讓她得知,她要找的人,可能真在大昭。她之所以遲遲不肯動身,也只爲替馨兒完成心願,親眼見證秋水菀嫁人,如今,這個心願也完成了,她便要動身了。
“可是公主,這裡距大昭國少說也得走月餘時間,奴婢怕公主吃不消啊!”
她向來是錦衣玉食慣了的,怎麼會習慣長途跋涉?
“便是死,也要尋回駙馬。”
他們之間其實沒有多少愛情,但她永遠記得他走時的那句話,“等我回來,給你一世榮寵,只願,一生一世、一雙人。”
女人這輩子,願的不是找個心愛的男人嫁了,而是找個好男人嫁了。蕭慕然,二十年前也是風靡一時的風流才俊,憑着他的魅力與能力,又有多少女子對他傾心。然則一紙聖旨,碎了無數女子的心。
那時的她,還只是箇中規中矩,乖順聽話的公主,嫁給他,她什麼希望也沒抱,只記得母后說的話:入府,便不再是公主,而是將軍夫人,不可任性,不可有太多的情緒,女人最重要的是伺候好自己的夫君,爲其開枝散葉,不可嫉妒、不可爭。
所以,爲着這句話,她做了準備只與他做對‘相敬如賓’的夫妻,可是那一夜,他走的時候,留下了這樣的話。讓她開始相信,可能她追尋的愛情,會有一個結果。
如今,她會爲了她的這個結果,千山萬水,再苦再難都不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