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巡檢司所有的弓兵都出動了。
三大鎮門和碼頭戒嚴,還有兩隊人馬挨家挨戶搜查。
一時間,落霞鎮陷入了風聲鶴唳的緊張氛圍中。
曾掌櫃將孩子藏在西鎮一個私密宅子裡,換了身衣服就若無其事地出了門。
才走出兩條巷子,就見路上有一隊弓兵跑過,還有人三五成羣地在議論着什麼。
曾掌櫃心裡一突,迅速隱入不明顯的角落,打開摺扇半遮面孔,豎起耳朵認真偷聽。
將將聽了一句,他的臉就煞白如紙,手心汗溼,慌忙掉頭重回巷子,似背後有鬼般逃回宅子。
一關上門,他就覺得胸腔裡那顆心就快要不屬於他了。
靠在門上使勁深吸幾口氣,他才失魂落魄地回到藏孩子的屋裡。
他頹坐在牀邊,低聲自言自語:“這下可怎麼辦?沈黑臉爲什麼會覺得是我擄走了孩子的呢?”
當時雖急,但出密道時,他明明是回頭掃了一眼的,並沒有東西遺落在地。
更何況,自從得知這小傢伙不是他們該擄的人之後,他身上除了那身衣裳,所有值錢物件已經被拿走,想要掉個物件都不可能啊。
“算了,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還是趕緊把這禍害扔出去爲妙!”
他連忙解開頭髮挽了個女人髮髻,又拿出胭脂眉筆往臉上塗抹,再換了屋裡身常備着的女裝,搖身一變成了位妖妖嬈嬈的女子。
可別說,他身材瘦削,再加上神態放鬆時本就帶着有幾分女氣,扮出來的女人,不打眼開還真有幾分以假亂真的效果。
他對着鏡子嫣然一笑,滿意地放下工具,將藏在櫥櫃裡的小男孩搬出來,也裝扮了一番,抱起就往門外走。
……
這個爲何會斷定曾掌櫃與田家少爺失蹤案有關的疑問,不僅曾掌櫃本人疑惑,江寒等人也疑惑。
待沈大人將一系列的命令發下去之後,急得貓爪直撓心的江寒終於忍不住再次問道:“你怎麼就那麼肯定曾掌櫃跟田家小公子有關?你怎麼知道兩塊碎片就是那小傢伙身上戴着的黃玉?”
此時,她寧願相信曾掌櫃跟那三個逃走的人有一腿也不願相信曾掌櫃是個拐賣孩子的喪心病狂之人。
倒是沈大人很可疑,莫非……
想到這她又衝口而出:“你不會是想故意將兩件事強行綁在一起好向陳縣令邀功吧?”
“江小二,你可知你是在妨礙辦案?”沈大人只是抿着脣,目光微寒地看着江寒,呂同卻一拍桌子怒道,“別一次又一次得寸進尺啊,枉廣德他對你……唉喲!你這臭丫頭踩我幹嘛?”
踩完毫不內疚的付思雨翻了個大白眼:“你嘴把不住門,說話不注意場合就該踩。”
呂同臉上的怒氣僵了僵,狠狠瞪了江寒一眼,嘟噥道:“我不過是爲某些人不值而已!這種是非不分的傢伙,有什麼好?”
“碎片,不是黃玉,是黃色琉璃。”沈大人幽然開口,面無表情的臉上扯了抹諷刺的笑,“爲何斷定?因爲,田家人提供的資料。田小公子,有條十分喜愛的腰帶,上面鑲嵌了,六塊銅板大小的琉璃。”
“琉璃?可那明明看起來像黃玉,你不會……”江寒仍是不可置信。
沈大人卻徹底黑了臉,打斷她的話,冷聲道:“江寒,本官還不至於,分不出琉璃和玉!”
“對,你以爲別人都跟你這土包子似的?”呂同輕蔑地撇嘴。
付思雨卻溫聲解釋道:“方纔咱們在那密道光線不好,容易混,沈師叔一說,我倒明白異常在哪了。琉璃與玉雖可以假亂真,但玉是溫潤而有澤,琉璃即便再像玉可其光卻銳,另外琉璃偏硬玉偏軟,碎時的裂痕也會有別。”
最後一個質疑也被擊破。
江寒徹底無話可說,再也沒有理由自欺欺人。
利來茶館裡的閒雜人等已經清空,沈大人坐在一樓中堂前爲彈詞師父們準備的專座上,望着門外,目光幽幽,渾身的寒氣逼人得人都噤若寒蟬。
江寒即便再無理取鬧,也不敢再撩虎鬚。
怎麼會這樣呢?
明明那麼溫和的一個人,原來她看到的不過是副面具,面具下藏着的猙獰面孔纔是真正的曾掌櫃。
強烈的反差撞擊着她的意識,她垂下頭整個人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緊緊裹住,想掙扎卻只讓自己越來越窒息。
沈大人突然擡頭看了眼樓上,又瞥了眼漸漸由躁狂變得低落的江寒,突然朝她擡了擡下巴,對還留在茶館的兩三弓兵道:“把她,還有樓上那仨,先帶回巡檢司班房。”
這道聲音如同一顆石子投入了靜潭中,引起了無數漣漪。
更像一把銳利的刀隔斷了江寒心中那根緊繃的弦。
好似“啪”地一聲響,正自怨自艾着的她就再次抓狂了。
“你,你憑什麼抓我?你沒權利抓我,我雖然與他相識,可並不知道這些事!”
沈大人沒搭理她的抗議,看了呂同一眼,又道:“元逸,你跟着一起,半路人若跑了,唯你是問。”
……
話說,黃有能領着人丟下祝揚三人倉皇逃走了。
才逃出來不久,他就後悔了。
原想再返回去救祝揚,呂同卻在這時領着人進了茶館。
在茶館附近徘徊了一會兒後,他找好了藉口做好心裡建設,準備留下兩人暗中關注,自己則帶着另兩人去黃家大宅報信。
哪知,才邁步遠遠地就瞧見到沈大人領着一隊弓兵往茶館趕。
當時他就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
正在這時,派出去的兩痞子滿臉惶恐地回來了。
“能哥,事情不妙了,那受傷的小子被擡去了千草堂,說是出氣多進氣少了。祝少爺被那呂少爺給綁了,他們都說利來茶館攤上大事了!咱,咱們要不要先躲出去避避風頭?沈黑臉對咱黃幫壞得很,咱們可不能落他手裡啊!”
黃有能腦海裡登時浮現出那幾個月受老了罪的牢獄生活,想也沒想地就點了頭:“你說得對,咱黃幫現在已經風雨縹緲了,不能再被那黑臉抓把柄!大家就此別過各自散開吧!”
與衆兄弟分散後,他風馳電掣地往下河坊的暗娼私寮裡跑,想要躲去他姘頭屋裡。
剛跑進下河坊,他卻又頓住了腳。
猛地想起黃德義傳給他的那些話,還有黃員外在族裡的獨斷專行,他的後脖頸有些發涼。
沈黑臉頂多再抓他坐班房,可黃員外卻不會輕易罷休!
這次的事早晚會傳到他耳朵裡,到時候自己還會有好果子吃嗎?
坐班房還能再出來,可要是被黃員外盯上……
算了,老子大不了再坐一次班房!
心思一定,他掉轉頭就火急火燎地往黃家大宅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