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姐姐,巧啊。”
一點點走過那少年身邊的時候,沒太大意外,那少年出聲叫住了我們。我沒敢回頭朝林絹看,但也不得不停下腳步。他嘴裡招呼着林絹,眼睛卻看着我,這叫我沒辦法裝做什麼都沒聽見。
“巧巧。”林絹的回答清脆而快樂,就跟剛纔那個失魂落魄的聲音像是換了個人。
“姐姐最近怎麼不來了,很想姐姐呢。”少年又道。走近了能聞到他身上一種靜靜的玫瑰似的甜香,似乎還帶着種別的什麼味道,說不上來。而很奇怪,他說着話的時候,眼睛還是在看着我。
“啊,哈!因爲最近沒錢。”這句話被林絹說得有點尖銳,我不知道她自己發覺到沒有。連聲音都有點變調了,在這個少年一成不變的和煦笑容下。突然很同情她,真的很同情。只是還沒同情完,背上突然被用力一推,我沒有任何防備地一頭朝前撞了過去,差點撞到那少年身上,剛站穩腳,聽見身後林絹大聲道:“我去下廁所,寶珠,你們聊!”
我一下懵了,因爲根本沒想到她會就這麼把我一個人丟在了這裡。等我反應過來想把她叫住的時候,身後早就沒了她的蹤影,她跑的速度還真比風都要快。
重新回過頭,那少年斜靠在電梯邊的欄杆上看着我,似乎對此並不感到意外。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沒辦法自顧自離開,只好傻站在原地看着他身後那些從頂樓垂掉下來的廣告牌,然後同他一樣保持着沉默。
“你好姐姐,我叫剎,剎那的剎。”
就那麼僵站了半晌,少年忽然開口。如果不是同時遞過來他的名片,我都不曉得他是在對我說話,他說話時似乎不習慣看對方的眼睛,只是安靜看着我身後的某個地方。
我沒接名片,也沒理他。
於是他把名片收了回去:“林姐姐是我們這裡的常客,姐姐什麼時候一起來。”
“我是窮人。”我坦白。
他笑,手搭着扶手看上去像只懶洋洋的貓:“窮有窮的玩法哦姐姐。”
我也笑,因爲他讓我想起理髮店裡那些明着暗着唆使你爲各種毫無用處的東西去買單的小姐:“窮人更感興趣的是怎麼賺錢而不是花錢。”
“現在我很好奇姐姐是怎麼和林姐姐走到一起的。”轉了個身他面向欄杆下那片人來人往的大廳,我不確定這是不是因爲他不想讓我看到他推銷不成功後眼裡的失望和冷淡。不過話音聽上去沒什麼變化,依舊溫和而好聽。
“我們是朋友,不是玩伴。”
“兩者有區別麼姐姐。”
“有啊,朋友在一起不需要花太多錢,玩伴在一起要承受得了彼此開銷出去的費用。”
“哈……姐姐真好玩。”
我沉默,一邊看着廁所的方向。
林絹還沒出來。我都有些懷疑她是不是從別的門逃走了,這個可憐的膽小鬼。
“你在等林絹嗎。”又過了片刻,林絹依舊沒出來,這少年也沒有離開的意思,於是我忍不住問。
他點點頭。
“等她做什麼,一會兒她要去我家。”
他回頭瞥了我一眼:“姐姐誤會了,我並不是想打擾你們,我只是有點東西要還給她。”
原來是這樣……我悄悄鬆了口氣:“什麼東西,我幫你代轉吧。”得承認這樣說挺不禮貌,趕人走的目的很明顯,不過更明顯的是如果他一直在,林絹恐怕會一直不會出現。往往平時看起來越是豁達的人,在某些事上糾結的時候越是放不開。
那少年倒也不以爲意。想了想點點頭,從口袋裡取出樣東西遞了過來:“那就拜託了,姐姐。”
手靠近的時候那絲玫瑰般的甜香更濃了,裡頭暗動着的另一絲氣味似乎也更清晰。但還是不確定那是種什麼味道,沒再辨認,我伸手把他手裡的東西接了過來。
原來是隻夏奈爾的零錢包。
“上次來的時候她忘在我這裡的,你替我還給她。”
“好的。”
“謝謝姐姐。”
“客氣。”剛說完這兩個字,一擡頭我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我不知道那是什麼。這說話時不喜歡正眼看對方的少年這會兒正看着我,用他那雙溫和美麗的眼睛。眼睛漆黑,黑得像是能把周圍的光亮吸收進去似的,連帶我腦子裡某種蠢蠢欲動的東西。
我被自己這種感覺給嚇了一跳。
回過神突然聽見頭頂一聲尖叫,緊跟着有什麼東西掉了下來,撞在少年身後那塊廣告牌上,再繼續墜了下去。
然後樓下砰的聲悶響。隨之而來片刻的死寂,然後,一片驚恐的喧譁——
“跳樓了!!有人跳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