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耳朵邊響起嘩嘩的水聲,一度我以爲是狐狸在掏米做飯,睜開眼看到頭頂陌生的天花板才重新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可是水聲並沒有因此而消失,像我夢裡那些怎麼吃都吃不飽的蹄膀那樣,它還在繼續着,就在廚房裡?

我抹了抹口水站起來朝那裡走了過去。可是進了廚房並沒看到任何人,水龍頭不知道被誰開得很大,嘩嘩的水幾乎要從池子裡漫出來了,我趕緊過去把龍頭擰上,然後打開了排水閥。廚房一下子靜了下來,我聽見自己胃裡輕輕一陣咕噥。似乎那幾步路重新喚起了胃的本能反應,我打開冰箱拿出盒牛『奶』倒了一杯,一口氣灌進了肚子了。?

冰冷的牛『奶』很快讓胃再次處於一種麻痹而飽漲的狀態,這催促我必須爲自己找到一點真正意義上的食物,那種冰滑的『液』體快把我的胃凍穿了,可是挨個把那幾個已經翻過一次的抽屜和櫥櫃再次找了個遍,我依舊什麼都沒找到,只能徹底死心。這地方顯然只是個困着不想讓我出去的牢籠,而不是爲了讓我安心被困在裡面而設的賓館。?

忽然腳底被什麼東西輕輕絆了一下。?

低頭到方潔的那隻大花貓在我腳下徘徊着,甩着那條松鼠般粗的大尾巴,它頭仰得高高的似乎是在看着我,事實上更多的是看我手裡那隻牛『奶』碗,我蹲下身剛把碗送到它的面前,它頭一低就開始『舔』了,從喉嚨裡發出那種滿足的呼嚕聲。?

我以爲它或多或少對我有了點親近,正想伸手想去順順它脖子上的『毛』,卻被它很敏感地躲開了,但並沒有停下舌頭的動作,它一邊『舔』牛『奶』一邊瞥着我的舉動,那樣子活像在看一個十足的草包。?

這時一個人從廚房外走了進來。?

是方潔。?

她身上穿着那件我原先見過的白『色』睡衣,看上去像只行蹤飄忽的鬼。一路進來,她有點心不在焉地從冰箱拿出盒牛『奶』,倒了點在手裡往自己那雙有點浮腫的眼睛上抹,抹着抹着,突然又用力擦掉了,她拿起盒子對着嘴大口喝了起來。?

一口一口用力地吞嚥,好象飢渴了很多天。我被她這動作重新勾起了食慾。剛偷偷跟着嚥了幾口唾沫,卻看到她突然頭一低哇的聲把嘴裡的牛『奶』都噴了出來,隨即急急奔到水池邊一陣嘔,那嘔吐聲和迅速充斥在空氣裡那種酸『奶』酪似的味道迅速把我的食慾又打壓了回去。?

我不得不按住胃去壓制它反『潮』的**,這時方潔的嘔吐停止了,她擰開水龍頭用力衝着自己的臉,還有嘴,然後再滿臉嚴肅地看着那些傾斜而下的水衝開池子裡嘔吐物的殘留。片刻離開水池走出了廚房,而龍頭裡的水還在繼續朝下流着,我走過去把它重新擰上。回頭再看,方潔已經從外面又走了進來,手裡拿着張紙,她的臉『色』看上去比紙頭還白。?

她走到廚房那張小小的餐桌邊坐下,將紙攤開放了上去。似乎要寫什麼,?

幾步走到她邊上,雖然明知道她看不見我,我還是有意識放輕了步子。?

正想看看她在寫些什麼,眼角瞥見那隻花貓又笑了,不是我的錯覺。它肆無忌憚地竄到桌子上,跳在方潔的跟前,而方潔彷彿根本沒有意識到它的存在。在那張桌子上蹦跳了好一會兒,直到我站在方潔身後伸手朝它揮了一把,它才跳開了,跑到廚房門口回頭挑釁地看了看我。?

我沒去理它,因爲我剛好看到了那張紙上幾個很顯眼的黑體大字:離婚協議。?

方潔手裡的筆壓在那個簽名欄已經很長時間了,從我走到她身邊,到把那張協議上的字看完,協議上的簽名檔上依然什麼字都沒有填。她看着那個空格發着呆,嘴角邊全是牛『奶』和水漬。?

“鈴!”就在這時桌角那隻手機突然歡快地響了起來,我和她都不約而同驚蟄似一個激靈。半天見她顫抖着手指接起了手機,可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她只是安靜地聽着。?

手機裡有個女人的聲音在道:“喂?喂?林默?喂?”?

持續了一小會兒,聲音停了,對方掛斷了手機。而她把手機放到一邊終於在那張紙上籤了兩個字:方潔。?

她的字真好看,和她人一樣精緻好看。小心把字吹乾後疊了起來,她站起身走出廚房,步子輕得像只幽靈。我跟着她一路走進客廳,看她把那份協議壓在了沙發的茶几上。片刻又抽出來展開,再把它壓了回去。不到一會兒又抽出來疊好,然後再壓回去……這麼反覆幾次,最終她也倦了,把那份已經變得有些皺的協議『揉』成一團朝地上一丟,轉身上了樓。?

我一直等她的腳步聲消失在二樓某個房間,才走到她剛纔待的地方坐了下來,她剛纔坐的地方似乎還殘留着她的體溫。面前就擺着那份離婚協議,它沒有消失,像真的般存在着,可是我不敢去碰它,生怕一碰它就會消失,或者把我捲到什麼更加難以逃脫的空間。我只能靠在沙發上看着它,在牆上那隻永遠指着下午四點的鐘輕快的滴答聲裡,用口水平復着胃裡開始燒灼起來的混『亂』。?

聽見雨聲,一度我以爲這房子恢復正常了,從沙發上驚跳起來才發現那不過是我的夢。?

我居然在飢餓和客廳死一般的沉寂裡又一次睡着了,這次不知睡了有多久。?

擡頭聞見空氣裡一股淡淡香菸的味道,我看到方潔在我邊上坐着,懷裡抱着她的貓。不遠的地方站着林默,他看上去像剛從外面回來,筆挺妥帖的西裝,打理得整齊乾淨的頭髮。他在一口口吸着煙,頻率很快,一邊低頭看着他妻子在貓背上一下一下擼着。?

兩人誰都沒說話,空氣安靜得像座墳墓。?

我小心坐直了身體,一邊打量着他們,不知道這座房子接着又想讓我看到些什麼。?

“你叫我回來就是爲了這個。”片刻聽見林默開口。吸完了最後一口煙,他低頭把菸頭掐滅。?

方潔沒有回答。我發覺她的肩膀在微微顫抖,像是在哭,可是臉上一滴眼淚都沒有。?

“你知道我有多忙嗎,小潔。”林默又道,口氣有點微微的不滿。?

方潔的頭垂得更低,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她把貓捧到自己胸口前。?

“傑傑死了……”半晌低聲道,身子一搖一搖,好象在哄着孩子睡覺:“林默,傑傑死了……”?

林默臉『色』沉了沉,以他所認爲的別人感覺不出的動作。?

很顯然他妻子懷裡抱的是隻死貓這讓他感到很驚訝。然後驚訝變成了一種微慍:“死了爲什麼不丟掉,多髒,你知道你身體很敏感嗎,對那些髒東西。”?

說着話伸手過去拿那隻貓,方潔觸電般朝後一退:“這是傑傑!它是我的傑傑!”?

“好了,我知道,我們埋了它好嗎,小潔。”林默的聲音放軟了,像在安慰一個受了驚的孩子。但安慰並不起作用,方潔很快逃開了他的手站起身走到一邊:“我不要你動它。”?

“好的,我不動。”林默朝她攤了攤手,動作優雅而溫柔。?

方潔突然哭了:“林默,我們離婚吧……”?

這話讓我和林默都吃了一驚?

林默的臉『色』立刻變得有點難看,幾步走到她身邊,他看着她:“你在說什麼鬼話。”?

“我想離婚了……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方潔的聲音細細的,可是很堅決。?

“你到底怎麼了?在想什麼?”脫口而出一聲喝斥,我以爲林默要發怒了,而儘管眼裡一閃而過一種焦躁的憤怒,他還是迅速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伸手抱住痛哭失聲的方潔,他放低了話音親了親她的額頭:“只不過一隻貓死了,我再給你買一隻,好麼,別鬧了,我真的很累,不要再說這種傻話了好麼小潔。”?

方潔把他推開:“我知道你不想碰我,你嫌我髒。”?

“說什麼傻話。”?

“何必再裝下去,林默,你這樣子讓我覺得難受。你能不能對我坦白點?坦白點對我說,方潔,我不能再愛你了,我無法忍受自己的女人和別的男人**,就像你日記裡寫的那樣。”?

“你看過我日記了?”?

“是。”?

“爲什麼要這麼做。”?

“爲什麼……林默,在你這麼對我後整整半年,你爲什麼還要問我爲什麼?”?

這話一出口,換來林默一陣久久的沉默,他似乎無言以對,面對他妻子的責問。於是只是嘗試着去穩定他妻子激動得抖個不停的身體,而方潔並不理會他的努力。似乎有一種無法控制的衝動讓她繼續着她的話,一直以來不多話的她,這會兒有種歇斯底里般的喋喋不休:“半年前,半年前那件事是你一輩子也忘記不掉的是嗎林默。我曾試圖讓你忘記,我以爲我能讓你忘記,你當時也是這麼說的。可是我做不到,半年了,你嫌棄我的身體就像嫌棄一堆躺在你身邊的垃圾。既然這樣我們不如干脆離婚吧,林默……我受不了天天和你睡在一起卻只能看着你和別的女人**了!!”?

最後一句話,她幾乎是尖叫着喊出來的,我從沒見過方潔這種神情,她就像只被『逼』到走投無路卻死不瞑目般掙扎着的野獸。?

而林默靜靜望着她的眼神卻讓我看不透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那眼神很複雜。他不停地抱住她,然後再被她一次又一次地掙扎開。最後一次努力終於將她成功控制在了他的懷裡,他看着她身後的牆壁,輕聲道:“你想太多了,小潔。和別的女人**,我不知道你哪來這樣的想法。”?

“你以爲我是瞎子嗎林默??你以爲我傻嗎???”擡手一巴掌摑在了林默的臉上,手裡那隻貓因此從她懷裡滾到了地上。原本柔軟的身體笨拙地同地板猛一撞擊,然後**滾進了茶几下的角落裡。?

停止滾動一瞬間它的頭朝我方向擺了擺,我感覺它好象在朝我看,可是細看它的眼睛卻是緊閉着的,嘴無力地微張,『露』出兩顆尖尖的白牙。?

這樣子的它讓我沒來由一陣戰慄。?

“小潔,你冷靜點,我不喜歡看你這麼瘋狂的樣子。”耳邊再次響起林默的話音,他嘴角帶着絲血,這讓他表情看上去有點嚴厲。?

“那就一輩子都不要再看吧!”?

“可是我愛你!”?

“愛我就用這種方式折磨我嗎?林默?半年了,半年裡你以爲我一點都感覺不出來你那個與生俱來的潔癖心理和你的虛榮所帶給你,帶給我,帶給我們的痛苦嗎?你忘了我是學什麼的了,林默,我是個心理醫生!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面對我身體時心裡在想些什麼!”?

“想些什麼?你認爲我心裡在想些什麼?!”第一次聽見林默怒吼的聲音,他的臉因着方潔的話而漲得通紅:“你以爲你知道些什麼!!”?

“我當然知道!”方潔一把推開了他,甚至不顧自己的頭在牆上撞出砰的聲悶響:“是不是要我都說出來呢林默,說說你和那個女人一下午可以達到幾次高『潮』?!”?

“你……”林默一下子失聲了,臉『色』由剛纔的赤紅變得一片鐵青。半晌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你在……”?

“是的我在,可我真的很後悔那天沒出門繼續當我半年裡日復一日的傻子!”說完話掉頭就衝上了樓,林默擡頭看着她的身影,嘴脣抿得死緊。?

直到樓上房門乒的聲重重關上,他幾步追了上去:“這代表什麼!你也曾經這樣過不是嗎!我們誰也不欠誰!”?

“方潔!開門!你給我把門打開!”?

“你給我聽着我是絕對不會離婚的!我沒有做錯什麼!我的心從來沒背叛過你!”?

“我不會離婚的!!”?

“我絕對不會和你離婚!!”?

之後樓上再沒有傳出過任何聲音,在林默最後那句話音消失之後。?

我站在樓梯口朝上張望,但什麼也看不見。那段距離就像一道無法跨越的障礙,很短,可是我提不起勇氣跑上去看。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在看着我,就在我身後,我回頭朝那方向看了一眼。?

發覺那扇原本被我關掉了的房間門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開了,開了巴掌大一道口,裡面漆黑一團,可是隱隱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裡面對我盯着看。?

你到底是什麼?我心裡暗道。?

幾步走過去一把推開房門,撲面而來一股冰冷的空氣,帶着很久沒人睡過的淡淡的黴味。裡面什麼人也沒有,包括那隻總是神出鬼沒的貓。想起它我迅速回頭朝廳裡看了一眼,那隻**躺在茶几下的死貓不見了,和我預想的一樣。?

關上門回到客廳,時間彷彿又成了一團無法挪動的固體。我不知道從最初到現在,我在這地方到底待了有多久。從飢餓的程度來看不會超過兩天,我知道超過兩天意味着什麼,那會讓任何東西對我來說都失去了它們的吸引力,除了食物。?

於是再次走進廚房給自己倒了杯牛『奶』,用微波爐加熱喝了下去。這次感覺好了點兒,熱牛『奶』讓胃暖和了起來,一種暖暖的微飽,而我不敢喝得更多,就是這麼點『液』體的食物,它在冰箱裡的數量不過只有三盒,我不知道自己需要靠它們在這裡維持多久,沒有任何逃出去的希望之前,我得儘可能的節約。?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客廳裡有人叫了一聲:“林默,林默,在嗎。”?

小貓一樣細細的,是個女人的聲音。?

我得說我幾乎激動得差點暈過去,那個陌生的女人的聲音……我以爲通向外界的那扇門被這個無意闖入者給打破了,趕緊風似的一陣衝出廚房,迎面正碰上下樓的林默,那一瞬我以爲自己差點要撞到他。?

而他只是緊貼着從我邊上走了過去,徑自走向客廳中間那個女人。?

這之後不到一秒我已經奔到了大門邊,強壓着激動得快跳出喉嚨的心臟用力把門一開,隨即那顆心臟跌進了谷底。因爲眼前那間熟悉的客廳。我能清晰地聞到剛纔熱牛『奶』時那股噴香的牛『奶』味從對面這間客廳的廚房裡飄了出來,沮喪地把門關上,我這才把注意力轉向那個突兀出現在林默家客廳裡的陌生女人。?

她也是這房子要給我看的東西里的一部分,這個年輕的女人。?

或者該稱作女孩,因爲她實在是年輕。年輕得在林默邊上就像個不醞世事的小妹妹,以至那張原本普通的臉因着這份年輕而『迷』人起來。任何屬於青春的總是美的,這是姥姥經常看着我說的一句話。?

女孩快樂地抱住了林默的脖子,用她小鹿般起伏跳躍的『乳』房頂着他的胸,那一瞬我想起了在那間房間裡她和林默糾纏在一起時的樣子。高高跳起她用力貼着他的身體,把兩條腿盤到他身上:“林默,我好想你,想死你了……”?

林默抱着她,背對着我,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你來做什麼,不是讓你去法國了。”?

“我又回來了。”女孩像個在父親面前撒嬌的快樂小孩:“你知道的,我連英語都說不好,你叫我一個人在那裡怎麼過啊。”?

“不是還有劉秘書。”?

鬆開手。女孩跳到了地上,然後跳跳蹦蹦搭住他的肩:“我不要,我要你陪我。”?

“安,不要太任『性』。”?

原來這女孩就是電話裡那個安。於是忍不住再打量了她幾眼,她真的就是個大孩子,撒嬌地『揉』着林默的頭髮,一邊嘟着嘴:“安不任『性』,安不任『性』你怎麼會跟安在一起。”一邊說一邊腰貼着他的身體扭了扭,隨即嘻嘻一笑,俯在他耳邊輕輕道:“別說你不想我,你看,它有反應了……”?

話音未落被林默一把推開。女孩子被他這突然而來的動作弄得一呆:“你幹什麼林默,幹什麼推我。”?

“這是我家,不要太隨便。”?

“你家?”太過年輕的女孩所有的忍耐同她們的歲數成正比,於是之前還是甜甜乖乖的樣子,一轉眼兩條被修得無比精緻的眉『毛』迅速挑了起來:“林默,你求我跟你做的時候可沒一口一個你家。”?

“輕一點。”壓低了聲音林默道。依舊背對着我,依舊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不過聲音聽上去一如既往的溫柔,這個男人,除了剛纔一瞬間在樓上的爆發,我從沒見過他大過嗓門對別人說話。?

而顯然,這溫柔對年輕而急燥的小女孩沒有太多的用處,反讓她覺得之前的委屈更讓人無法忍受,她朝林默腿上踢了一腳:“你推啊!你再推啊!”?

“好了,安,”又一腳踢過去,林默順勢抱住了她,這個在他懷裡鴿子般嬌小的女孩:“乖乖的先回去,回頭我再找你。”?

“我不要。”扭頭一掙扎,女孩從他懷裡掙了出來:“我要你跟我去法國,現在就去。”?

“你開什麼玩笑。”?

“我開玩笑?你答應我的,是你答應我的林默。”?

“對,我答應過你,但沒說立刻就能去,你知道我手頭有多少事要處理。”?

“多少?很多麼?雖然我在法國,但我知道你最近都在處理些什麼,丁君說你已經有兩個星期沒去公司了,你很忙?你要處理很多事?處理這麼多事居然會兩個星期不去公司?你都處理些什麼事??”一口氣唧唧喳喳把話說完,沒見林默吭聲,女孩子以爲自己說中了他的弱點,當下氣得拿包丟到他身上,卻被他伸手輕輕抓住,一拉,那女孩子沒有任何防備地撲倒在他懷裡,於是什麼都看不見了,只聽見他依舊一如既往低沉溫柔的話音:“我的事什麼時候論到你來管了,安。”?

“放開手!林默!你弄疼我了!”?

“聽我的話,回去。”?

“我不回!你說過要跟我一起去法國的,你說過你不想再繼續看到那個女人的!可你爲什麼還待在這裡!”?

“你得給我時間。”?

“多久?快半年了,半年前你對我這麼說,難道下個半年,下下個半年還這麼說??”?

“回去!”林默的聲音終於大了一些,而這換來那女孩子幾乎殺雞般的一聲尖叫:“林默!你說你愛我!這就是你愛我的方式嗎……”?

話音未落,林默突然揚手一巴掌清脆甩在了那個女孩臉上。?

很重的一下,重得那女孩幾乎是從他懷裡直飛了出去,飛出剎那我看到她眼裡不敢置信的眼神,還有微微動了動想要說些什麼的嘴脣,那一切在她仰頭倒地時消失了。她摔在了身後的茶几上。?

鋼化玻璃做的茶几紋絲不動,她的頸椎部分卻發出聲脆弱得讓人心驚的脆響:咯嚓!?

我不知道林默有沒有聽見那個聲音,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靜靜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有肩膀隨着呼吸微微起伏。直到一些鮮紅『色』的『液』體順着玻璃邊緣滴了下來,他才朝地上那具一動也不動的身影跑了過去。迅速把她扶起來在她腦後『摸』了一把,隨即又將她推到了地上。?

他站起來後推了兩步,手心裡滿是鮮紅的血。?

那麼呆站了很久,林默重新朝那女孩走了過去。?

蹲下身先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半晌脫掉衣服卷在手裡,把茶几上的血一點點抹乾淨。然後用那件襯衣壓住女孩的後腦勺,一邊下意識擡頭朝樓上看了一眼,確定方潔沒有聽到任何動靜而出來,於是一把將這女孩從地上拉起,拖着她因失去生命而變得沉重的身體朝身後那間半敞着的房間裡拖了進去。?

那間本被我再次關緊了的房間,它什麼時候又被打開的?我不知道,只看着他拖着女孩的身體從我面前慢慢走過,我腦子裡當時什麼感覺都沒有了。那女孩的眼睛睜得很大,保持着跌倒瞬間那種憤怒的驚訝,她在林默的拖動下歪頭對着我的方向。?

幾分鐘前還因爲青春而顯得『迷』人的那種感覺全消失了,這張扭曲得近乎醜陋的臉,她在消失進房間一瞬間身子一震而突然轉向我的那雙眼讓我激靈靈一個寒戰。?

片刻林默從房間裡走了出來,眼裡的神情是安靜的,就跟往常一樣,好象剛剛被他拖進去的不是被他失手殺死的情人的屍體,而只是一隻壞了的玩具。我看着他經過我身邊走進了我身後的廚房。不一會兒拿着一把切骨刀走了出來,我不由自主朝後退了一步,雖然心知道他什麼都看不見。?

他拿着那把刀重新走進了那個房間。?

就在門合上的同時,樓上輕輕一陣響動。我擡頭往上看,看見一道白『色』身影斜靠在二樓樓梯口的牆邊。?

我不知道她在那裡站了有多久,無聲無息貼着牆站着,如果不是後來發出的那一點聲音,根本就無法意識到她的存在,她那麼靜靜站着,兩隻眼睛一眨不眨對着林默進去的那扇門,臉『色』比邊上的牆壁還要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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