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儘管韓士誠的病來勢洶洶,看着很是兇險,但他做的手術按照醫生的標準來看,實在不算是很大的手術。不過對一個年過六旬的老人來說,到底是在身上劃了一刀,傷了元氣。所以,直到過了1958年的1月中旬,韓士誠的身體纔算是有了起色,在住院近兩個月之後,終於得到醫生的批准回家休養。

也許是在鬼門關前兜了一圈又回來的緣故,也許是狄爾森帶着傳奇色彩的貴族身世,又或者是兩個可愛的孩子讓韓士誠得到了每一個老人最期盼的兒孫繞膝之樂,化解了他心中最後那點怨恨,向來固執又認死理的他在出了院之後,脾氣變得平和許多。

出院那天,面對前來接他回家的女兒女婿,他沒多說什麼,只用很深沉的目光看了看兩個面帶不安與緊張的孩子,以沉默的方式默許了他們的迴歸。

韓士誠的變化讓衆人都感到了又驚又喜又奇怪,可他們誰都不想再去細究這背後的意義。對他們來說,這樣的結果,已經是出人意料的最好結果,也是所有人心中期盼已久的結局。說到底,血緣是這個世界上最牢固與最堅實的紐帶,親情是每個人都無法迴避的感情,任誰也無法無動於衷。

1958年的2月17日,是中國農曆狗年的除夕之夜。這天下午,狄爾森一家應岳母之邀,驅車從紐約趕往波士頓共度春節。

春節歷來是中國人千百年來最重視的節日,也是舉家團圓的時刻,因此,能夠一家人在春節團團圓圓的聚在一起,共享天倫之樂,實在是讓期盼這個日子很多年的韓母極爲高興。一個多星期前,她就已經讓傭人們早早的準備齊了各種春節的應節食品,又買了許多的紅燈籠掛在家門口和家中,增添了許多的過年氣氛。

病癒後不久的韓士誠心情也煞是不錯,在農曆祭竈的那一天,特意在自己的書房裡手書了好幾幅春聯和大大的“福”、“喜”字,讓傭人們分別貼到了各扇大門上。一眼望去,渾厚古樸的魏碑體春聯讓這個幾乎被大紅色淹沒的喜慶環境中又多添了幾許文化韻味。

臨近黃昏的時候,狄爾森和韓婉婷帶着兩個早就歡天喜地的孩子們來到了岳母家。韓家的傭人剛將大門打開,思平和思安便像兩隻小鳥一樣,嘰嘰喳喳的歡鬧着,撒開父母的手,徑直飛向韓母身邊。

兩個小傢伙不但繼承了父母的優點,長得可愛又漂亮,還都生了一張逗人開心的甜嘴,每個人口中不斷的叫着“外婆、外婆”的,一個個都摟着外婆搶着撒嬌,直把韓母樂得合不攏嘴,笑得臉上都快要長出花來了。

“來就來嘛,帶什麼東西。家裡什麼都有,何必這樣麻煩。”

“過年嘛,怎麼可以空手上門,那多沒禮貌。要是讓爸爸知道了,肯定少不了又是一番數落。再說也方便嘛,反正放在車裡一起帶過來,不麻煩的。”

母女倆說着話,韓母擡起頭向他們的身後望了望,好奇道:

“咦,老大呢?他怎麼沒來啊!學校還上課嗎?”

“他剛轉學過去沒多久,聽說學業很重,功課也多,所以過節他說要在學校溫習就不過來了。不過他託我向你們拜年,說等學校裡的功課少一些的時候,會專程過來一趟看望你們的。”

“哎呀,過年也不能輕鬆輕鬆啊!這孩子啊,可真好學。回頭你告訴他,照顧好自己就好啦,不用特意過來。”

“好,我知道。”

韓婉婷一邊回答着母親的話,一邊將手中帶着的禮物和年貨統統交給了傭人之後,四顧周圍,沒有發現父親的身影,替丈夫脫了厚重的大衣後,轉身向母親問道:

“姆媽,爸爸呢?”

韓母摟着兩個孩子親個沒夠,聽見女兒發問,便沒好氣的道:

“他在樓上書房呢。他嘛,你曉得的呀,總愛搭搭架子的,你不上去請他,他可不會下來的。”

韓婉婷聽罷,噗嗤一笑,想了想,回頭對丈夫道:

“你陪姆媽坐坐,我上去叫爸爸下來。”

她轉身要走,卻被狄爾森一把攔住了:

“我去吧。過會兒就要吃飯了,你幫姆媽準備。我去請爸爸下來。”

“你,不怕嗎?”

狄爾森笑了起來,用手指輕輕觸了觸她的額頭,柔聲道:

“瞧你說的,爸爸又不是老虎,有什麼好怕的。”

“呵呵,萬一你有‘危險’,好歹弄出點動靜來,我會讓思平和思安上來‘救’你的。”

韓婉婷有些擠眉弄眼的笑言道,狄爾森又好氣又好笑的用手指在她額頭重重的彈了一個“毛栗子”,皺着眉頭瞪她道:

“我怎麼覺得你有點幸災樂禍的味道啊!好像盼着我沒好事一樣。喂,有你這樣當太太的嗎?”

她捂着額頭咯咯直笑,推着他的背,將故作生氣的他送上了樓。狄爾森笑着走上樓,漸漸的收了玩笑的心情,以一種很恭敬的姿態走到韓士誠的書房門口。看着這扇慄紅色的房門,他不免還是有些緊張。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做足了心理準備後,才輕輕的叩了叩門,低聲叫道:

“爸爸,我們來了。”

過了一會兒,房間裡傳來一聲簡短而低沉的回答:

“嗯,曉得了。”

其後,便是長久的沉默,房間裡似乎再沒有聲音傳來。狄爾森筆直的站在門口,靜靜的等待着。他其實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什麼,只是隱隱的覺得,這個時候,他不能離開。耳邊傳來樓下孩子們的笑鬧聲,還有妻子與岳母談笑風生的聲音。聽着她們盈盈的笑聲,沒來由的,心中涌上了一股實實在在的滿足感。這纔是真正的家的感覺啊!

正低着頭體會着心中這股奇特的感覺,忽然就聽房間裡傳來了韓士誠頗有威嚴的聲音:

“逸之,進來。”

狄爾森聞言,立刻整了整自己的衣冠,彷彿當年在軍中接到命令要去見軍座一般,挺直了背脊,畢恭畢敬的答道:

“是,爸爸。”

他小心的推開門,走進了岳父的書房。書房裡,韓士誠正提着毛筆在碩大的書桌前低頭寫着什麼。他慢慢的走了過去,在書桌旁遠遠的立住,靜靜的等待着。韓士誠一氣呵成的寫完了字,挺直了腰,長舒了一口氣,手指搭在毛筆上輕輕的敲擊着筆管,看着自己的作品,凝神思索着,似在品評着自己的這篇字寫得如何。

過了一會兒,他擡起頭來,看見狄爾森遠遠的站在幾丈開外,皺了皺眉頭,低聲道:

“站那麼遠做什麼!過來,過來,幫我看看我寫的怎樣。”

狄爾森恭順的走到書桌旁,往桌上一瞧,這才發現原來韓士誠在臨貼,臨得正是魏碑的字體。他以前並不太懂書法,直到在軍校裡唸書的時候,有個同窗每日放學後都要臨一頁魏碑,說是能修身養性,培養耐性,將來打仗的時候能沉得住氣。

他聽了覺得很有道理,於是也和那個同窗在課餘的時候一起練習書法。時間長了,那個同窗的字寫得越來越渾厚大氣,而他在這個同窗的薰陶下,也漸漸的懂了許多與之相關的東西,寫出來的工筆字中不自覺的也會帶上點魏碑字體的氣勢。

他從頭到尾的細看了一遍韓士誠的字,低聲道:

“爸爸,這,應該是魏碑吧。”

他的話音剛落,韓士誠的目光中飛快的閃過一絲驚詫,但卻沒有表露出什麼,繼續道:

“你覺得怎樣?”

“我不是太懂,但感覺上您臨的應該是北魏時期的碑帖。以前唸書的時候有個同窗告訴我,魏碑字體樸拙險峻但又舒暢流利,上承漢隸傳統,下啓唐楷新風,最是書法的精妙所在。不過因魏碑大多在石面上鑿刻而成,多有刀斧誇張之風,因此練習之時最忌帶有鑿刻誇張之風,免生習氣。”

他的話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不再多說,微微垂着眼睫很是恭敬的站在一旁。韓士誠靜靜的聽他說完這些,已經聽懂了他話裡話外的意思,雖然面上不動聲色,但心中頗爲讚歎,已是有着“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的感慨。

他看着眼前這個眉目俊朗、挺拔沉穩的男子,儘管早已相熟,但依然有幾分恍惚,覺得無論如何也無法將他與當年留在他記憶之中的那個不堪、渾身痞氣的男孩聯繫在一起。

當年,他僅憑着那短短的一面之緣,就無比決絕的相信,那樣流氓一樣、不學無術、只知道打打殺殺的男孩一定是個敗類、人渣,遲早是吃槍子的命,不危害社會已經是謝天謝地了,怎麼可能帶給婷兒幸福?!婷兒和他在一起,簡直就是暴殄天物。所以,得知女兒堅決的要和那個痞子在一起的時候,傷心欲絕的他寧願將女兒趕出家門也絕不鬆口同意這樁門不當戶不對的荒唐婚事。

然而,十多年間,每當他從親眷友人們在他面前有意無意透露出來的口風中得知了女兒婚後的情況時,留在他既定印象中的那個痞子一樣模糊不清的男孩形象就在逐漸崩塌,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個逐漸挺拔、乾淨、清晰起來的樣子。

後來,穆然的樣子漸漸的和狄爾森的重疊在了一起;再後來,每當人們在他背後悄悄的提起婉婷和她的丈夫時,他腦海中全然找不到穆然的絲毫印跡,想到的只有他曾在美國的中文報紙上看到過的一張照片。照片上狄爾森穿着一身戎裝,陪着孫立人將軍在美國參加軍事會議,不苟言笑,看起來很是嚴肅,很有軍官的氣勢。

其實,聽着女兒和狄爾森在一起並沒有受到什麼委屈,日子過的也很是幸福,他的心中已然開始隱隱的生出接受狄爾森的念頭。尤其在得知那個男孩知道在逆境中奮起上進,一次次的在前線立功、受傷、升遷,平步青雲,直到最後因受兵變案被牽連,趕出臺灣來到美國後,他的心底裡對狄爾森早已不存半分厭惡,反倒平添了許多敬佩與喜愛之情。

後來在親友間瘋傳的關於狄爾森傳奇身世的故事,對他而言,不過只是過耳一聽的小事,他並不在意。畢竟,在狄爾森突然變成有身份的貴族後裔之前,他就已經開始喜歡那個小夥子了。那層聽起來很美的身份,頂多只是錦上添花而已。

只不過,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當年下狠心趕女兒出門的是他,堅決反對女兒和狄爾森在一起的也是他。後來即便他明知自己做錯了,可到底也拉不下自己的面子,親口同意女兒與女婿的迴歸,變相的承認自己的錯誤。

結果,事情就只能這麼僵持着,僵持着,直到去年的那場意外的大病,雖然讓他命懸一線,可卻幫他解決了這麼個無法啓齒的大難題,還讓他無意之中聽到了女兒女婿在病房裡說的真心話。感動之餘,他竟很是由衷的感謝上天賜給他的這場大病,真可以說是因禍得福了。

韓士誠想着這些陳年往事,感慨的嘆了口氣,轉頭看向狄爾森,讚許的點點頭道:

“不錯,是有幾分習氣。難怪我怎麼看都覺得和貼上的感覺不太一樣。還是你的眼力好啊,一下就說到點子上了。”

狄爾森溫厚一笑,謙遜的回答道:

“我哪裡那樣厲害,只不過是應了那句‘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爸爸您身在山中,所以看不出來。而我是個局外人,自然看得比較明白。”

見他如此謙虛,韓士誠的心裡又多添了一份滿意。他想了想,放下了手中的毛筆,揹着手,慢慢的踱到了窗邊,看着窗外花園的景色,夕陽的餘暉灑在大地上,泛出一層金黃色的光芒,煞是好看。他沉吟了片刻,藉着狄爾森剛纔說的話,悠悠的說道:

“是啊,有時候,我們看事情,只因爲身在其中,關心則亂,所以常常很難看明白一些事情,也很容易做出一些錯誤的選擇。若不能及時改正,將會是終生的遺憾。幸而,上天憐憫我,給了我一個這樣的機會。”

他頓了頓,轉過身來,看着狄爾森,認真而誠懇的說道:

“你看,我就是這麼一個看事情看不明白、想事情很容易鑽進死衚衕的糊塗老頭兒,很多年前,做錯了一些事情,現在心理很是懊悔。所以,請你看在婷兒和孩子們的面子上,就不要和我計較吧。雖然現在說這樣的話,有些丟臉,但我必須要說,你是一個很好的女婿,婷兒能嫁給你,我很高興。”

韓士誠的話讓狄爾森又驚喜又激動,他一個箭步的跨了上前,雙手緊緊握住了岳父的手,用力的搖着頭,聲音也有些顫抖的低語道:

“爸爸,您別這樣說,別這樣說。我從來都沒有怪過您,相反,我從心底裡感謝您。謝謝您養育了婉婷那麼好的女兒,因爲她,我纔能有今天這樣幸福的生活,我才過上了以前連想都不曾想過的好日子。

其實,應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啊!對不起,我還不夠優秀,沒能讓婉婷過上更好的生活。對不起,是我害得你們一家過去那麼多年來分隔兩地,不得相見。對不起,我們應該早點來拜見您的。只是,只是,我和婉婷都怕,怕您還在生我們的氣,怕您會不願意見我們……”

“傻孩子啊,都是傻孩子!天底下的父母和自己的孩子哪裡有隔夜仇啊!你們能回來,我和你姆媽高興都來不及了,更何況,你們還給我們生了兩個那麼可愛又聰明的外孫。好了,好了,什麼都不說了,都不說了。過去了,都過去了。從今往後,我們一家人開開心心的過日子就好!”

韓士誠說着,眼眶也有些溼潤了。翁婿二人的手緊緊的握在一起,曾經濃濃包裹在他們心間的陰雲在這一刻徹底的煙消雲散,所有的誤會與恨意統統變成了理解與包容。從1944年到1958年,他們用了整整14年的時間走過了原本以爲無法跨越的鴻溝,也用14年的時間從仇人變成了親人。時間是世界上最好的工具,它能讓悲傷流逝,讓仇恨消磨,讓傷口癒合,同時,也能讓人看清真心。

“外公!爸爸!外公!爸爸!吃飯啦,要吃年夜飯啦!快出來啦!”

書房的門這個時候突然被打開了,思平與思安大叫着跑了進來,忽然見到爸爸和外公兩個人握着手,但眼睛裡都紅紅的,好像在哭的樣子。兩個孩子一時之間愣在那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約而同的回過頭去,望向身後的媽媽。

韓婉婷見父親與狄爾森在書房裡那麼久還沒有出來,本以爲是父親正在爲難狄爾森,忙叫上兩個孩子真是打算來“救”丈夫的。可沒想到,眼前出現的會是這樣一幕,猛一見,還真有些發怔。不過,很快,她就從兩人的神色與動作中看出了端倪,不由得放下心來,對着兩個孩子微微一笑道:

“還愣着做什麼?快去和外公一起下去吃年夜飯啊!快去,快去!外婆還在下面等着我們呢!”

“嗯!”

兩個孩子異口同聲的大聲回答,一左一右的走到外公的身邊,拉着韓士誠厚實而溫暖的手掌快樂的朝着門外走去。都說“隔代親”,年過六旬的韓士誠最愛兩個外孫,見到如此乖巧懂事的他們,聽着他們帶着童聲的叫着自己“外公,外公”,只覺得身子都要酥了,心裡甜得比吃了蜜還要美。這個時候寶貝女兒也不再是寶貝了,他的眼裡只看得見兩個孩子,哪裡還管女兒女婿,只一個勁的呵呵笑着,點着頭,任由孩子們拉着朝樓下走去。

待父親與孩子們走遠了,韓婉婷拉着狄爾森的手,靠在他的身邊,輕笑着道:

“早知道你和爸爸談得這樣好,我就不讓孩子們上來‘救’你了。”

他低頭揉着她的手,笑而不語,臉上卻有着如釋重負的輕鬆。她見了,好奇的問道:

“爸爸和你說什麼了?”

他還是笑而不語,只是輕輕的搖着頭。韓婉婷朝他皺了皺鼻子,很有些不甘心的嗔道:

“哎,哎,什麼意思嘛!你對我也保密啊!”

他溫厚的笑着,將妻子攬進懷中,緊緊的抱着,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低聲道:

“一切都過去了,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就讓它們煙消雲散吧。最重要的是現在,我們一家人可以開開心心的坐在一起,你說對嗎?”

她靠在丈夫的胸前,看着他脣邊漾起的清淺笑意還有眼睛裡露出的欣慰之色,不覺也用力的點點頭。然後,她與丈夫一起十指緊扣,各自的心中帶着暖暖的情意,笑着走出了書房,來到了樓下的餐廳裡。

在那裡,有着多年未曾看到的閤家團聚,有着很久不曾聽見的諄諄關愛,有着心心念念牽掛着他們的父母和寄託了他們無限期望的可愛孩子,在那裡,還有他們期盼了許久的天倫之樂。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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