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再次相遇5000+
晨曦寒涼。琊殘璩曉
京都早晚的溫差一年四季都是很大的,林亦彤去郵箱裡拿一罐瓶裝的牛奶出來,露在外面的纖臂凝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今天葉子敬有事不能送她,她需要從這裡的小區走出去到外面,搭一趟公車到京都醫學研究院門口,再跟師傅一起去軍區醫院分院。
陽光在纖長的睫毛下跳躍,她擰開牛奶瓶,走的不緊不慢,卻總覺得似是有人在跟着她一般。
水眸側了側,她沒有理會,只是在早餐鋪上停下來買了幾個燒麥,給不愛吃早餐的徐敬遠帶過去。
餘光裡,那輛墨色的車子很低調地在後面前行枳。
有霍西在,誰要知道她的地址行蹤不都是恨容易的事情?只是可惜,她回來中國,回來京都,從來都不是來逃難的。
可有一點,她沒想到。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幾年過去,京都的環城路線公車會在上下班高峰期擠成那樣,人羣蜂擁般堵在公車站門口,一輛車遠遠開來時竟看到有人臉都貼在門上,堵得像快從胃裡滿到嘔出來食物,林亦彤擠了幾次都被狠狠地擠出來,一輛都上不去,小臉泛紅滿是汗水,人羣卻依舊從四面八方不斷地蜂擁而來職。
靜靜守在她身後的那輛車,終於微微有了動靜。
手搭在門把上,剛要起身下去找她,就聽車窗外一陣刺耳清脆的車鈴聲嘩啦嘩啦地騎了過來,在蜂擁的人羣裡生生闖了一條路出來,一個緊急剎車直逼林亦彤面前!!!
葉驍一張俊臉上映着燦爛的陽光和笑臉,踩着單車就衝了過來。
“我就知道你擠不上,來來來,上!!”他是見她走出去後纔想起這回事的,狼吞虎嚥地吞了兩片面包一碗粥就出來了,嘴角還殘留着白色的果醬和麪包碎屑。
林亦彤水眸瞪大,一時哭笑不得,看着他說:“那個,你嘴上……”
嘴上?
葉驍反應過來,拿胳膊在臉上胡亂地一蹭,不僅沒弄掉還弄得滿臉都是。
她扶額,沒辦法只能從包裡扯出紙巾,遞給他,他愣了愣不接,抿嘴笑得燦爛狡黠,她翻個白眼只好手伸過去,以最快的速度給他擦乾淨,葉驍激動地按得單車車鈴震天響,喊道:“走了走了,絕對不比公車快,絕對不讓你遲到!!”
她心有餘悸地坐上去,雙手搭着他的肩膀蹙眉囑咐:“騎穩點知道嗎?別橫衝直撞。”
“你看看這街上,就那七老八十的的老大爺才騎得穩當,老子橫衝直撞說明年輕,老子正青春!!”單車說着說着就一路飈行了過去,那速度讓林亦彤倒吸了口涼氣,他還來勁了,爲加快速度屁股都翹了起來,“老子喜歡的女人也正青春!!!”
清晨,從動盪開始。
把林亦彤好不容易修身養性才修來的心境弄得七零八落。
………
遠處,霍斯然靜靜地坐在車裡,整個京都高峰期躁動擁擠的車流將他隔絕在外,他追不過去終極劍道。一整晚沒有閤眼的守候讓他眼底發黑,頭痛欲裂卻依舊不肯鬆懈那麼一丁點,晚上的時候找到她住的地方,在距離她家門口幾米遠的地方看她走出來倒垃圾,走到樓上的房間。他不敢進去打擾她的生活,卻又一眼都不敢合,一眼都不敢。只怕一個睏倦的恍惚之後她會又不見,然後一消失怕就不止是四年,而是整個後半生。
………
霍氏集團。
霍西驚訝地蹙起眉:“什麼?!”
“不是,大哥,”霍西哭笑不得,攥緊的拳心裡有着說不清道不明卻死都不能撒手的東西,“這件事雖然棘手但是我是完全可以解決的,你看,前天她說收集了資料,今天就哪兒哪兒都搜不到了,數據庫花大價錢設了防鬼都進不去;還有媒體,昨晚我跟所有的媒體都打過招呼了絕對的三緘其口,你讓她繼續嚇唬,她沒那個能耐的。”還有什麼事,是他拿錢搞不定的?
“你做的這些事,老爺子知道麼?”霍斯然臉色沉靜如水,扶額閉眸小憩,只淡淡問了他一句。
一句,就足以戳到霍西最脆弱的心域。
“大哥,”他苦笑,手指輕點着桌面,“我雖然在家裡,不大不小不招人疼,也沒辦法跟霍野去比誰在你心裡的分量重。但是你們兄弟照自己的意願去當兵,這麼些年苦守在家裡,撐着這份家業的人是我,就算我真的手腳不乾淨,大哥你也不至於這麼一上來就揪着我的不是去跟老爺子說。是不是?”
霍斯然搖搖頭,像是很累,嘴角浮起一抹近乎蒼白的笑,低低道:“我沒有不疼你,也沒有在威脅。我只是想要接手這件事,不論最後的結果是什麼。而如果,最後這一塊塌了,你要任何的不管什麼補償,大哥給你。”
“我話說到這裡,你考慮。”他說完,肅殺挺拔的身影便起身,走了出去。
霍西在轉椅上靠了好大的一會。
半晌後助理走了進來,看了眼霍斯然的背影,知道這一尊神來他們霍氏企業沒什麼好事,天知道這些年霍氏的黑幕起止是醫藥醫療這塊?這些項目點都緊緊相連,垮了一塊就意味着整個鏈條都崩斷,得罪的高官,損失的財產,會拖垮整個霍氏。
“總裁。”助理擔憂地叫了他一聲。
霍西閉着眼睛用中指敲着桌面,一會睜開眼,泛着冷意的目光很堅定:“我們不能讓大哥發現這一塊的貓膩,一定不能……其實我想想就該知道的,他不過就是爲了那個女人,他要……那就給他好了……”
那天,他終於想起來了。
那女孩兒是他好些年前偶爾帶回家的一次,怪不得她說,跟他有一面之緣。而那天,她嘴裡那句“騙着人親手切掉自己的器官再轉手拿去賣”簡直讓霍西心驚膽寒……
……她居然,知道了。
一路走進來時,那個纖細的女人正跟衆位醫師探討着這次醫療項目檢測的漏洞和弊端,一條路被堵住,她並不甚在意,雲淡風輕地往另一條路走,這是徐敬遠最欣賞她的一點,年輕,心性卻比他們這些前輩還要好,正走着說着,一個師兄打趣,問:“小彤,今早來送你的小男生,是你男朋友?長得挺帥的啊。”
她一愣,看周圍人都笑起來,一時似乎怎麼解釋都不成,連徐敬遠都抿着嘴笑,不幫她的忙。
她小手輕輕順了一下發絲,索性輕輕丟出一句:“他是我外甥。”
這下,所有的人都笑不出來了網遊之厄運先生最新章節。
秦姐的兒子之於她來說,說是外甥也不爲過,只不過年齡相差沒有兩輩那麼多罷了,還是有人信的。
她水眸裡閃過一絲迷離的淺笑,也閃過一絲對葉驍愧疚的尷尬,涼涼的小手放進口袋繼續走。
“哎,霍氏的代表來了。”師兄攔了一下她的胳膊。
代表?不是霍西親自處理的麼?
她擡眸望去,卻見一個渾身肅殺挺拔的男人站在會議室門口,一副在等候他們的樣子,不會錯。第二次見他的震撼遠遠不小於第一次,她的記憶裡,他在軍區就像統籌全軍叱吒風雲的將軍,肩章閃耀得人頭疼,他霸道,果斷,雷厲風行;她卻從來不知道原來他也是會經商的,穿慣了嚴肅正統的軍裝,這身墨色西裝的每個棱角他都能撐得展平,閒散中都透着霸氣,彷彿俯瞰衆生號令天下的神。
她的小臉漸次白了,師傅和師兄同事們都過去打了招呼,神經都繃得很緊,因爲看起來這個男人要比霍西難對付得多。而事實上這些人都太過天真,如果他們熟悉中國的軍事政治,就會知道他們面對的這個男人究竟是誰,跟他握手,是多麼可怕一件事。
她也走過去,沒有打招呼。
霍斯然卻在她經過的瞬間,俯首,低啞地問道:“是你外甥?”
早上送她,跟她撒嬌的那個男生,僅僅是她的外甥?
她水眸輕輕擡起,掃過去,這個角度的霍斯然完全卸下了剛剛你肅殺冷冽的氣息,她能看得清他眼底的烏青,還有深眸裡泛起的大片迷茫無助的霧,是帶着深度絕望的渴望與渴求。
“不是啊,”頓了頓,她淺笑着說道,最後一句輕言細語的,“我又沒有親人。”
又是狠狠的尖銳的一道,毫不留情地捅進心臟裡去。霍斯然泛白的薄脣緊緊抿着,眼眸裡騰起大片劇痛的薄霧來,壓都壓不住。別人不知道他卻是該知道的,那麼多年以前,從她臉色蒼白地抱着林微蘭的骨灰孤身回到c城開始,她在這世上,再無親人。
沒有兄弟姐妹,她哪裡來的外甥?
水眸收回,她走進去了,只留下霍斯然在門口,緩了好久才緩過來那一刀帶來的痛與窒息。能壓下,卻消散不了,他身爲軍人那麼強的定力卻抵不上她的一句話,走進去,拉開椅子的時候手都還是顫的。死死地頓了一下,臉上的血色才恢復一些,坐了下來。
“霍先生,”徐敬遠剛叫出這個名字就頓了頓,錯愕一下叫錯,示意他身邊的助理,見助理點點頭,才繼續說,“霍先生,我們經過對你們新型醫療項目在全國推廣的策劃案研究,發現了一些問題,能幫我們解決一下疑惑嗎?”
霍斯然身邊坐着具體的執行方案總監,他薄脣輕啓,嗓音微啞:“可以。”
他額頭上有傷,腕骨的地方儘管袖子遮住的地方隱約有白色紗布冒出來,明顯就是那天車禍的那個人,所以徐敬遠纔會代替林亦彤上陣拷問,他有點擔心她的狀態。
可奈何,那個執行總監簡直除了場面話,什麼都不會說。
巧舌如簧,揪不出來。
徐敬遠簡直快要砸牆,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旁邊的林亦彤靜了很久,水眸終於擡起,坐直,輕聲問:“宋總監的意思是,這個新型的醫療檢測項目涉及專利性歸屬,不可以對外公佈檢測的具體指標和衡量標準?”
“當然,”執行總監鼻孔朝天,“我們的技術可是通過檢驗,政府蓋章允許執行的。”
小臉透出一抹蒼白的淺笑,她問:“那你們出了醫療事故,政府方面就沒有針對這件事進行自我反省和檢討嗎?”
執行總監臉色猛變:“你這是什麼意思?腹黑教官惹不得!”
她搖頭,笑得有些爲難和不好意思,纖手輕輕把玩着手裡的筆蓋,柔聲說:“我沒有什麼意思,只是不知該怎麼辦……上面叫我們來查,懷疑哪兒是問題你們都捂得好嚴實,不讓查……”
“你……”執行總監也被她突然挑明的話堵得結結實實。
“你要查什麼?”低啞磁性的嗓音,突然插了進來,帶着一絲震撼的力量牽引着衆人的注意力,似乎舉足輕重。他深邃的目光,也一動不動地盯着她。
林亦彤與他對視,水眸裡一片清亮與淡然,半晌後輕聲開口:“我要你們分區醫院數據庫的所有密碼。”
“好。”他沒有猶豫,低低道。
“還要你們所有接受項目治療的病人聯繫方式,及治療細節和全程病歷。”
“好。”
他答應得太爽快,旁邊的執行總監臉色劇變,快連氣都喘不上來了,只覺得兵敗如山倒,可奇怪的是對面那個年輕漂亮的女醫師臉上卻也並沒有很高興的神情,反而嘴角的笑容璀璨到了蒼涼的地步,再接着慢慢散去,在專家組一羣醫師有些奇怪詭異的眼神裡,輕聲說:“你們執行總監也在這裡,我想請霍先生說明一下,自己的企業項目出現問題時,配合接受調查於己於他人都是最好,霍先生這樣做是明辨事理……而不是徇私。”
周圍一羣淡淡吸涼氣的聲音。
霍斯然深邃的眼眸裡有着明明滅滅的光彩,凝視着她低啞道:“……是霍氏應該如此。”
她點頭輕笑,手輕輕環住自己的雙臂,柔聲道:“我也這麼想的,畢竟公事公辦,我們跟霍先生之間,也並沒有什麼私可以徇。”
一句話,是刻意說給那個執行總監聽;
一句話,也將他心裡那點殘存的希冀盡數抹殺,他跟她之間,原來並沒有什麼私可以徇,是嗎?
霍斯然斂下深邃的黑眸,泛白的薄脣緊抿,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會議就這樣草草結束,一羣人起身往外走,師兄正追着她問關於病人病歷的具體事宜,那個挺拔的男人便從轉椅上起來,直接拖拽抓她的手腕,臉色蒼白,手顫抖着微微施力將她從人羣中拽到了自己懷裡來,顫抖着攬緊她,泛起猩紅血絲的眸垂下,低啞道:“你們先走。”
這動作始料未及,她心情不甚好,被他拽的湊這麼近,心臟砰砰跳得很亂。
手腕很緊,感覺得到他怕抓痛他不敢用力,卻神經緊繃到不會讓她掙脫逃走的那種掙扎感。
徐敬遠停下腳步,蹙眉:“小彤。”
“跟我說兩句話,”霍斯然俯首,嗓音嘶啞發顫,眸光死死凝視着她,“算我求你……跟我說兩句話。”
他找了她整整四年,四年的時間就只爲和她說這兩句話。
她小臉蒼白到了極致,曾經真的以爲跟他再沒有話好說,四年前他逼她簽字的那一刻,她從手術室裡出來的那一刻,她痛到忍不住睡了,可哪怕她醒着,她也想不出,有什麼好說。
不過就是你放棄了我,還有什麼好說。
回眸對徐敬遠淺笑:“師傅,你先走,我回家打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