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軍從一開始就陷入了苦戰,騎兵如果跑不起來,就失去了它最大的作用,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支將近三千人的隊伍壓根走不動,被人困在狹小的地方以雨一般的箭疾輪流射擊,雖然由陽林設計,古月刀文製造的萬騎軍紙甲在防禦上面已經十分全面了,但也不可能全面到防禦所有的部位,甲片與甲片之間的微小縫隙在運動中可能放大,有被流疾擊中的可能,隊伍中時不時的就有軍士中箭落馬的慘呼傳來,而他們的前進的速度,每息時間還不到兩米,比步兵還慢。
侯君集這時候已經後悔沒有聽取薛仁貴的建議,先派人下馬步戰,衝入陷阱帶清理障礙了,可惜現在後悔已經遲了,飛箭如雨,誰現在要是下了馬,掉了隊,就是必死無疑的下場,而他們驅空馬在前,撞開和填平了起先的一片陷阱帶,現在已經突入陷阱帶中央,三面都是陷阱,而來路上,已經有五百左右俱裝鐵甲的重騎兵堵住了他們的路,紙甲終歸是紙甲,不可能與真正的鐵甲相抗衡,五百重騎已經是蓋蘇淵文不到見勝負的時候就不會拿出來的家底了,況且這些鐵甲重旗的身後擠着上萬輕騎兵,看來,除非能劈開這些鐵甲否則就不可能照原路返回了,候君集沒有信心頂着箭雨與鐵甲重騎硬拼,那就只能趟過前方的陷阱帶了。
望着眼前這麼大一片區域的陷阱帶,侯君集知道自己上了蓋蘇淵文的當,他從一開始就在集中人手佈置正前方這片區域,不然一天時間內他何以能製作出這麼多的柵欄和挖那麼多的陷阱。
深陷重圍,唯死拼爾,只見候君集陣前一騎白馬小將,使雙邊方天畫戟,一戟就挑起其身前兩米多高。由多排圓木尖刺裝訂而成的柵欄,戟身一蕩,那重達百十斤的木質柵欄就被其扔飛出去數米遠,重重的砸在地面上,而那看似長滿野草的地面在這一砸之下,深深的陷了進去,此處正是一個高麗軍隊佈置的丈許長寬的陷阱,陷阱之下,鋒利的竹篙尖刺根根豎立,可想而知人或馬要是落入其中。必定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那騎白馬的小將正是薛仁貴,砸開了一處陷阱,他並不停歇,手中馬繮一提,那白馬前衝幾步一躍而起,硬升升的跳過了這丈餘寬的陷阱溝,長戟再挑,陷阱那邊的一排柵欄又被他挑起扔了出去,砸向下一個陷阱。如此這般兩三下,竟然次次都被他砸中,將那些陷阱暴露出來,而後方繞行跟上的萬騎軍將校。持長兵器也開始有樣學樣,雖然沒有像他這樣次次都砸中陷阱,卻也時有砸中,讓大軍通過陷阱帶的速度加快不少。
萬騎軍士中箭落馬或掉入陷阱的慘呼聲不絕於耳。整支隊伍的人數在不斷的減少,就連身爲主將的侯君集也不幸中了一箭,那箭從他的紙甲夾縫中刁鑽的紮了進了他的臂膀。不過好在萬騎軍的將左都穿有絲綢做的內衣,一是防止紙甲太硬磨破皮膚,二是防止箭疾透體難以拔除,侯君集順手就將那箭疾拔了出來在手中折斷,陣陣刺痛讓他臉上多了一層冷汗,獻血染紅了草綠色的紙甲,中箭這種事他早年在戰場上司空見慣了,有絲綢質內衣護體,當不得大礙,不過他卻不知道,他中的這一箭,是蓋蘇淵文親自射出來的,如果他能夠細細的看一看那箭頭,就會發現上面有一層藍瑩瑩的光色,此箭,是浸了毒的。
蓋蘇淵文一見自己蓄力已久的一箭射進了侯君集的身體,心中一喜,在軍陣之上中了毒箭,如果再長途奔逃的話就必死無疑,而主將受了傷,軍心必然大亂,即便他們付出慘重的代價衝出了陷阱區域,他們也不可能逃的遠,要知道,他塗的那毒未必會致命,但肯定會昏迷不醒,不能理事,吊着半條命欲死不死的唐軍主將,是他最想要的。
侯君集頭上的冷汗越來越多,身體開始麻木起來,賀鵬等幾位護在他身側的都尉見狀大急,已是料到射中大將軍的那支箭恐怕不簡單,大聲呼呵着左右上前護好主將,賀鵬大手一伸,將侯君集拖到了自己的馬背上,因爲離侯君集最近的他已經感覺到了不對勁,候大將軍似乎要墜馬了。
正在這時,一直跟在唐軍後方的高麗重騎兵在蓋蘇淵文的一聲令下向唐軍衝了上來,賀都尉見狀大急,忙呼道:“王都尉,張都尉速速領人斷後,一定要頂到前方突破陷阱帶,大將軍中了毒箭,我要護他先走一步。”
侯君集昏迷,在場三個都尉自然以賀鵬爲首,看似賀鵬領了個最輕鬆的任務,其實不然,古時兩軍對壘首看主將生死,主將所在的位置永遠都是敵軍攻擊最猛烈的位置,當賀鵬將侯君集拖上自己的戰馬的時候,高麗軍的箭疾便都開始朝他射來,而萬騎軍根本不怕硬仗,哪怕衝過來的是鐵甲重騎兵,王都尉和張都尉得了令,大喝一聲便帶着自己的本部人馬向衝過來的高麗重騎兵殺去,已然是有去無回的架勢。
“嘶......”
一聲戰馬的長嘶聲在戰場上響起,只見薛仁貴長戟猛揮,胯下的白馬一對前蹄高高向上擡起,硬是踢翻了一道攔在他身前的柵欄,而馬背上的薛仁貴此時已經氣喘如牛,連續挑飛數十個百十斤的大柵欄,他的力氣已經用去大半,不過好運的是他終於一馬當前衝出了陷阱帶,而且爲身後的同僚清理出了一條不算寬闊的道路。
陸續的有萬騎士兵繞過陷阱衝出陷阱帶,但人數少的可憐,直到一個被射的像刺蝟一樣的壯漢突出陷阱帶之後,唐軍在陷阱帶之外的才勉強超過千人。
賀鵬粗重的喘了一口氣從馬背上翻了下來,與他一起掉落馬背的還有昏迷的侯君集,率先衝出陷阱帶的薛仁貴忙上前攙扶,賀鵬的情況不太好,有好幾支箭疾都透過甲縫刺進了他的身體,雖然未必都刺的很深,但他已然失血過多。快不行了。
渾濁的雙眼向遠處望了望負責斷後的王都尉和張都尉,賀鵬無奈的搖了搖頭道;“薛校尉,你是對的,我們不應該全騎衝陣,咳咳,王兄弟和張兄弟都是好樣的,可惜他們回不來了,我也快不行了,咳咳,大將軍已然昏迷。不能任事,此地以我軍階最高,現在任命你爲這支軍隊的臨時指揮官,負責把大將軍和剩下的兄弟們帶回去,咳咳,大將軍不能死在這裡,你一定要把他帶回去......”
賀鵬一邊交待着,一邊咳着血,薛仁貴細細往他身上一看。發現腰側有一支箭疾從紙甲塊狀的縫隙中透體而入,已然是穿進了賀鵬的內臟,想不到白天還和他爭吵如何指揮打仗的賀都尉晚上就戰死了。
薛仁貴吐了一口濁氣很是悲傷,不過現在不是他悲傷的時候。大將軍昏迷,王都尉和張都尉戰死,賀都尉也斷了氣,現場本就是薛仁貴一級的校尉軍階最高。又有賀都尉臨死前的任命,大家已經不對薛仁貴的指揮權有什麼疑問,親手將賀鵬的屍體綁在了他騎乘的馬背上。薛仁貴又將昏迷的侯君集橫綁在了自己的馬背上後翻身上馬,此刻,陷阱帶還活着的萬騎軍士兵都已經跑了出來聚集在這裡,而蓋蘇淵文,早已帶着高麗輕騎兵從兩翼饒過了陷阱帶將薛人貴所帶的唐軍萬騎軍團團圍住。
“整裝,上馬,我們是誰?”
“大唐萬騎。”
“我們的口號是什麼?”
“老子天下無敵。”
“全軍聽令,以無敵營爲中心,列疾鋒陣,突擊。”
薛仁貴舉着手中的大戟與軍事們兩聲對喝,下達了列疾鋒陣突擊的軍令。
“垂死掙扎而已。”
蓋蘇淵文輕蔑的道,就在剛纔,他收到了重旗兵戰隊那邊傳過來的戰報,以五百鐵甲重騎兵爲首的突擊部隊,卻被唐軍以兩個都尉爲首的三百多萬騎軍殺傷了兩百多人,這可是等於將他的重騎部隊折去了一半,心疼死他了,不過到現在爲止,他依舊不認爲唐軍本身戰力有多強大,他將唐軍能取得這樣的戰果的原因歸集到了他們身上的裝備上,而在他的眼裡,紙甲的價值已經完完全全等同於鐵甲,如果他有三千鐵騎在手,高麗國鐵定是他一人說了算。
“踏陣。”
薛仁貴作爲疾鋒陣的陣鋒,第一個與敵軍接戰,在他的手頭上,就沒有一合之將,只一個呼吸,就有三個高麗輕騎兵落馬,而他們頸間的血道道宣佈着他們的死亡,萬騎軍雖然經過了一輪突擊苦熬,許多人身上還帶了傷,但稍作調整之後,依然如狼如羊羣般殺進了高麗輕騎圍堵而成的戰陣之中。
“衆將士隨我來,務必將這些唐賊全殲於此。”蓋蘇淵文眼見唐軍的衝鋒頗有力度,一揮手中長刀,親自帶領着屬下最精銳的親衛和將佐們朝唐軍殺了過去。
薛仁貴已經不記得自己刺死了多少高麗士兵,反正爲了隱藏行蹤,染成墨綠色的紙甲已經被血水染成了黑色,身材魁梧的侯君集被他橫放在身前,就好像和他一起用敵軍的獻血在沐浴一般,見之,不覺有淒涼悲催之意,更像是一隻正在痛飲人血的惡魔,就快要甦醒一般。
“颼。”
一支箭疾貼着薛仁貴的耳際滑過,險些射中了他的腦門,好在他心中莫名的警兆升起,偏了偏頭,他的目力極好,放眼望去,距他兩百步遠處,一身將軍重凱的蓋蘇淵文正在張弓搭箭。
戰場上人數太多,十分擁擠,即便是蓋蘇淵文有心親自殺敵,也很難突進到人數只有千餘人被團團圍住的唐軍跟前,不過兩百步的距離,他已經有了點射的能力,當然,他的極限是三百步,這是一個神鵰手的標準射程。
“來而不往非禮也!高麗棒子看箭。”薛仁貴摘了馬勃上的長弓,回身挽弓,一道染着鮮血的紅色箭疾就破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