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霸嚇了一跳,這槍能不隨身帶麼?你以爲是海公公,可以把寶槍泡在瓶子裡啊。
“姑娘說笑了。”魏霸窘迫的笑了笑:“只是我今天登門拜訪,是受關侯之託,傳個平安家信,實在沒有準備。姑娘,這比武的事,能不能換個時間?”
關鳳嘴角一撇:“如果在戰場上遇到敵人,魏參軍也要如此說麼?”
魏霸嘆了一口氣,他雖然不知道爲什麼關鳳一見面就要逼着比武,可是他很清楚,今天不和關鳳打一場是無法脫身,更別提拉攏關係,說不定還會被她恥笑。他搖搖頭:“姑娘誤會了。我與關侯並肩作戰,是能互相托付生死的戰友,姑娘既是關侯的姊姊,也就是我的姊姊,我怎麼能把姑娘當成敵人呢?”
關鳳聽了魏霸這句話,也有些尷尬。魏霸特地點明瞭他和關興的關係很好,自己初次見面,卻要把人家當成敵人,這未免有些不近情理。她雖然有些慚愧,卻不肯放過這次比武的機會,只是擠出一絲笑容道:“我們也不是生死相搏,只是印證一下武技罷了。參軍不用擔心,我有分寸,不會傷着你。”
魏霸苦笑,心道你還不如砍我一刀呢,這句話比刀還傷人。我要你讓?這要是傳出去,我還怎麼在軍中混?他抱了抱拳,最後一次推辭:“可是姑娘,這比武較技,難免有所失手。面對姑娘這樣的高手,我必須全力以赴,姑娘武技高強,可以控制得住分寸,我卻沒有這等把握。萬一傷了姑娘,或者對姑娘有所不敬。我如何擔當得起?”
關鳳眼睛一眯,不以爲然的說道:“我關家是武人,沒那麼多俗禮講究。若是被你傷了,只能怪我武技不精,怨不得參軍。參軍請放手一搏,也好讓妾身見識見識年輕一輩的高手。”
魏霸搖搖頭笑道:“姑娘,你要是說這話,我更不敢動手了?”
關鳳奇道:“爲何?”
“我與關侯兄弟相稱,姑娘是關侯的姊姊。比我也不過大了七八歲而已,本是同輩人,我這纔敢斗膽一試。如果姑娘自認爲是我的長輩,那我如何敢放肆?”
關鳳一愣,神情忽然有些落寞。良久,她嘆了一口氣,轉身向側院走去,一邊走一邊朗聲道:“參軍請隨我來。我家雖然沒什麼寶槍,其他兵器倒也齊全,參軍未見兵器,不妨挑一個趁手的用用。”
魏霸聽了。暗自鬆了一口氣。關鳳沒有強迫他用什麼槍,顯然是有所鬆動了。他舉步隨關鳳走入側院,夏侯徽在一臉興奮的鈴鐺陪同下也走了過來,只是她的眼神有些怪異。似乎有所思。
一進側院,魏霸就嚇了一跳,這哪裡是人住的院子,分明是一個小型的演武場啊。院子中間是一塊平整得非常細緻的空地。四邊的走廊上擺滿了武器,刀劍盾矛。幾乎戰場上想得到的武器都能找得到。幾個大號的石鎖、石擔擱在一旁,把手處磨得光滑,顯然是天天有人在用。一看到這些石鎖、石擔,魏霸就暗自心凜,如果關鳳天天用這樣的東西練武,恐怕一身力氣不在他之下。
“你且先挑,我去去就來。”關鳳見魏霸打量那些武器,眼中掠過一絲得色,招呼了一聲,轉身進了內室。時間不長,她換了一身勁裝出來了,手裡握着一口式樣古拙,卻殺氣騰騰的戰刀。她一手持刀,一手持盾,雙腿微分,不丁不八的往那兒一站,一股說不清的威壓就迎面而來,讓人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刀盾在手,關鳳那張原本有些木訥的臉也變得生動起來,似乎一個原本內斂憂鬱的演員站到了自己的舞臺上,一下子散發出了巨星般的耀眼光芒,整個舞臺都被她的氣場籠罩。
魏霸眼前一亮,夏侯徽也不禁眼前一亮,由衷的讚了一聲:“好一位女中豪傑!”
好武成性的鈴鐺更是看得兩眼發直,花癡般的喃喃自語:“哇,真是威風死了,我哪天能有這麼威風,死都願意啊。”
關鳳將魏霸三人的神情看在眼中,臉上飛起一抹嫣紅。她用刀敲了一下盾牌:“參軍,這是家父所遺寶刀,名曰萬人敵,鋒利無比,請參軍小心。”
魏霸點點頭,環顧一週,走到旁邊的兵器架上,取下一柄步矛,握在手中晃了晃,大步走到關鳳面前,雙手抱矛施禮:“姊姊,家父當年曾經受老關侯點撥過刀法,所以魏家刀法實際上是傳自關家,霸不敢在姊姊面前賣弄,敢以學自趙老將軍的矛法向姊姊請教。”
見魏霸突然改口叫姊姊,關鳳眉頭皺了皺,本待拒絕,可是魏霸一提魏延與她父親關羽的情誼,她覺得這麼叫似乎也未嘗不可。魏延敬重父親關羽,不論是武功還是做人,處處效仿,魏家和關家的確比其他人更親近一些。魏霸又與關興兄弟相稱,那稱自己爲姊姊,似乎也說得過去。那當然了,這也不排除有魏霸自忖不敵,要先拉拉關係,讓她手下求情的可能。
關鳳不置可否,只是疑惑的問道:“你不肯展示你的槍法,只願意以趙家矛法相對嗎?”
魏霸笑了笑:“姊姊說笑了,其實槍法就是從矛法脫化而來,只不過化剛爲柔,多了幾分纏繞勁,並沒有本質的差別,姊姊一試便知。”
“化剛爲柔,纏繞勁?”關鳳一時有些迷惑:“這是什麼勁道?”
魏霸雙手握矛,用力一抖,矛頭顫動,劃出兩個圈。“姊姊,這些說來複雜,可是試一試,你便知道了。姊姊,請!”
關鳳好奇心大起,清叱一聲,邁步上前,揮刀就砍。她凝視看着魏霸的眼睛,目光咄咄逼人,自有一番懾人的威勢。魏霸不敢大意,左手不動,右手發力一震。長矛猛的一抖,矛頭磕向關鳳手中的戰刀。刀矛相交,“當”的一聲脆響,矛頭反彈回來,直刺關鳳的胸口。這一磕一刺,一氣呵成,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停頓,而矛頭的轉向似乎全憑與戰刀相擊的反彈,迅疾無比。
關鳳“咦”了一聲。眼中光芒更盛,她擰身揮盾,砸開魏霸的矛頭,右腿順勢向前邁出一大步,右手擰腕揮刀。直劈魏霸的右肩。她這麼一轉身,魏霸刺出的長矛就落在了她的身後,再也沒有武器可以架她的戰刀。這一轉一進,的確是妙到巔峰。
魏霸雖然有所準備,卻還是被關鳳的應變速度嚇了一跳。他不敢怠慢,雙臂用力,再一次發力振動矛身。漢代的矛大多用積竹柲。也就是用絲麻將竹片捆紮起來,然後再塗上厚厚的漆,這樣做成的積竹柲質輕而強韌有彈性,不易折斷。不過對於普通人來說,要把利用這種彈性卻不是易事,沒有一定的力氣和發勁技巧,是無法充分發揮這種柔勁的。
魏霸跟隨趙雲學拳。雖然一直沒有正式練過矛,但是趙雲說過。拳法即矛法,練好了拳,再練矛就事半功倍。魏霸初悟圓勁之後,對這種柔勁領悟得更深了,所以這柄步矛在他手裡使起來,柔勁反倒比剛性來得更自如。
此刻他雙臂一振,原本已經刺空的長矛像是一條巨蟒,忽然用力的滾動身子,矛柄猛的敲在關鳳的盾牌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關鳳側身而立,兩腿平行,在前後方面上卻沒什麼支撐力,被魏霸一擊,不由自主的向前邁了一步。
這一步邁出,那如雷霆般當頭砍到的一刀自然落了空,魏霸轉了一步,好整以暇的將矛頭重新對準了剛剛轉過來的關鳳。如果真是生死相搏,剛纔關鳳背對他,就是一個非常危險的動作。
關鳳左手舉盾護在身前,右手握刀藏於身後,只有半張臉從盾牌的上緣露出來,一雙鳳目中滿是詫異。很顯然,她對剛纔魏霸的那一擊非常好奇。
“這就是化剛爲柔的纏繞勁?”
“是化剛爲柔,卻還談不上纏勁。”魏霸再次晃動矛頭,讓矛頭轉起了圈,矛頭“嗡嗡”作響。“這纔是纏繞勁,姊姊不妨砍一刀試試。”
關鳳看了魏霸一眼,二話不說,舉刀便砍了過來。刀砍在快速旋轉的柔柄上,迅速被彈開,如果不是關鳳抓得緊,刀險些被矛頭上蘊含的力道帶飛。如果是生死相搏,那關鳳此刻自然就落入了危險境地。魏霸過多全可以趁着她戰刀脫手的機會直刺中門。
剛纔魏霸向她展示了柔勁,現在又向她展示了纏繞勁,兩次都都大出她的意料。關鳳眼神亮了起來,臉色微紅,氣息也有些急促,勁裝下豐滿的胸口起伏不停。
“有意思,化剛爲柔有意思,這纏繞勁更有意思。”關鳳興奮的一拍盾牌,大聲喝道:“再來!”
魏霸無語,他本來以爲展示一下就算了,沒想到關鳳更加鬥志昂揚。此時此刻,他也不好退縮,只好打起精神,與關鳳戰在一處。
兩人刀矛相交,你來我往,片刻間就交手數十回合。關鳳手中的戰刀如狂風暴雨般的砍殺過來,魏霸舞動步矛,連磕帶擋,不時的突刺一下進行反擊。面對魏霸剛柔並濟的矛法和有些詭異的纏繞勁,關鳳小心應對,不斷變換着攻擊手法,試圖擊破魏霸的防守,攻進內圈。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戰刀與長矛相鬥,只要攻進內圈,長矛的威力就會大減。這樣的理念深植於每一個武人的心裡,關鳳自然也不例外。既然遠鬥不佔便宜,她一心想攻進魏霸的內圈,與魏霸貼身格鬥。只用如此,她纔有取勝的可能。
此時此刻,她已經忘了自己要有分寸的想法,一心只想擊敗魏霸。
她更忘了一件事,早就有人提醒過她,魏霸最強的武技不是矛法,而是拳腳,是臥牛之地的貼身肉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