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船的標準配備是一百名操輪手,兩百名弓弩手,一百名長矛手,一百名刀斧手。不過現在馮進爲了將樓船的速度提高到最快,他讓一百名刀斧手改作操輪手,全力以赴。
在兩百名壯漢的操作下,車輪如飛,樓船也像一隻破水前進的飛魚,展現了與巨大的體量完全不相稱的速度。短短百步,樓船就進入全速前進的狀態。平靜的河水被船頭犁開一道溝,翻滾着雪白的浪花,順着樓船的兩側,飛快的向後捲去。
船頭的如鳥喙般的金屬撞角像一隻急馳的箭頭,在片刻之間,就逼到了魏軍水師面前。一隻中型戰船首當其衝,船上的魏軍將士看着迅速逼近的樓船,嚇得目瞪口呆。船頭的鼓手雙手張開,手中的鼓桴卻不知道什麼時候落入了水中。
樓船,居然跑得像蒙衝一樣快?
魏軍將士不明白蜀人是怎麼做到的,但是他們都清楚,雙方的體量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如果發生正面衝撞,他們只有一個船翻人亡的結果。不用後面的船率指揮,槳手們做出了最本能的反應。
“轉向,轉向,讓開樓船!”槳水們一邊用力划槳,一邊七嘴八舌的大叫着。
他們做出了正確的反應,可是他們的反應太慢了。馮進有心立威,又豈能讓他們逃脫,見他們想轉向避開,馮進立刻下令衝上去。
不用調整方向,就是全速的衝上去,憑藉着樓船的力量,用最簡單、最直接的攻擊:撞擊!
“轟”的一聲,樓船的船頭震顫了一下,微微揚起。隨即又向下一沉,繼續向前急馳。船艙裡的每一個人都清晰的聽到了船腹刮擦到什麼東西而發出的悶響。
那是被他們碾入水底的魏軍戰船。
刺耳的刮擦聲像是最動聽的仙樂,刺激得每一個蜀軍將士心潮澎湃,他們齊聲怒吼,再次加速,向下一艘魏軍的戰船衝了過去。
在他們的身後,水面一陣劇烈的搖晃,被強行摁入水底的魏軍戰船底兒朝天的浮出了水面,一個個落水的魏軍將士在水裡撲騰着。將水面攪成一團。沒等他們明白過來,迎接他們的是一蓬箭雨。魏軍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被蜀軍射得慘叫連連。
首戰告捷,樓船內的將士越發的賣力,樓船像是脫繮的野馬。勢不可擋的劈開了魏軍的陣勢,凡是擋在樓船前的中小戰船,無不辟易。如果不能及時的避開,在全速前進的樓船面前,他們根本沒有一戰的實力。撞,他們不是對手,圍上去。他們也來不及靠近。樓船急馳的同時,兩側的射擊孔裡還不斷的射出一枝枝利箭,將那些忙於躲避的魏軍射得狼狽不堪,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左轉。左轉!”馮進敏銳的目光緊緊的注意着前方,當看到魏軍的裝甲樓船進入視野時,他立刻發出了轉向的命令。
“左轉——”左側的操輪手們大聲應喝着,用力拉住了飛旋的車輪。降低轉速,粗大的轉輪發出咯咯的聲音。車輪輪片突然降速,樓船向左側偏去。
在所有的注視下,巨大的樓船在水面上劃出一道漂亮的弧,輕盈的掠過了魏軍衝在最前面的樓船右舷,幾乎是擦肩而過。以爲相撞在所難免,已經做出了最壞打算的魏軍將士目瞪口呆的看着從身邊飛馳而過的蜀軍裝甲樓船,非常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這就是像是一個二百八十斤的大胖子,卻像一個輕盈的舞女一般,踮起腳尖,做出一個優美的芭蕾舞標準運作。只要是個正常人,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在樓船的身上,三十多艘蜀軍中小戰船緊緊跟隨,向樓船上射出一蓬箭雨,然後衝向下一個魏軍陣勢。魏軍躲在盾牌後面,聽着箭枝射在盾牌上、船板上的響聲散去,剛準備鬆一口氣,耳邊又聽到一聲驚恐的尖叫:“小心,小心!”
魏軍將士不解的向叫聲處看去,只看他們的都尉一手抓着欄杆,一邊指着遠處,面容猙獰,眼珠子都快突出來了。順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不少魏軍將士也倒吸一口冷氣。
一艘體型狹長的蜀軍中型戰船,像一支利箭一樣,向他們的右舷衝了過來,在船頭的前面,隱約可見一個寒光閃閃的鳥喙狀撞角,幾乎全部隱在水下,劈開一道波浪,迅速接近。
“咚!喀嚓!”兩船相撞。
樓船輕輕的晃了一下,隨即恢復了平靜,可是恐懼卻沒有散去。誰都知道,剛纔那一聲不是簡單的撞擊,只怕蜀軍戰船隱在水下的撞角已經撞破了他們的船腹。
果然,船艙裡的槳水突然發出一聲驚叫:“船破啦,進水啦!”
魏軍立刻慌亂起來,都尉鬆開了欄杆,大聲吼道:“叫什麼叫,快給我堵上,堵上!”他又衝到舷邊,指着正在後退的蜀軍戰船,狂吼道:“給我射,射死他們!”
魏軍弓箭手捅到船邊,向蜀軍的戰船射出密集的箭雨。不過他們隨即發現,這樣的射擊對蜀軍沒什麼太大的用處,蜀軍的戰船上覆蓋着一層木板,就算是強弓射上去,也很難傷及下面的蜀軍將士。
沒等他們找出應對的辦法,又是一艘蜀軍戰船飛馳而至,船頭的鳥喙狀撞角在船腹上撞在一個能容人出入的大洞。
河水洶涌而入,挾帶着無限的恐慌,所有的槳水都慌了,原本速度就不快的裝甲樓船徹底停了下來,在河水中慢慢傾斜。那些運氣好,沒被馮進撞翻的戰船圍着即將沉沒的樓船,手足無措,除了能把樓船上的同伴接到自己船上之外,找不出更好的辦法。
山坡上,吳懿的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剛纔馮進的樓船從魏軍的樓船旁擦肩而過時,他幾乎把指甲掐進了肉裡。雙方的樓船都差不多大小,就算速度快些,一旦撞在一起,也會受到不小的損失,肯定無法還這麼驍勇。看到安然無恙,他才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破口大罵:“馮進這個豎子,差點把老子的膽嚇破了。”
“哈哈,等他回來,將軍罰他!”魏霸笑道。
“是得罰。”吳懿惡狠狠的罵了一句:“不過,希望他還能安然無恙的回來受罰。”
魏霸笑而不語。他知道,雖然吳懿觀看水師演練已經不是一次兩次,可是他對這場一對四的戰鬥還是有所擔心,擔心打虎不成,反被虎傷。可是他卻知道,只要不出意外,用車輪驅動的新式戰船在速度上有絕對的優勢,足以把這些魏軍水師留在這裡。
他和馮進等人研究的戰術很明確,不是用樓船對樓船,用中小戰船對中小戰船,如果是這樣,那麼魏軍的數量優勢足以彌補技術上的不足。他反其道而用之,利用樓船的速度優勢和防護能力,強行衝開魏軍護衛戰船的阻擊,給裝備了特製撞角的中型戰船開闢出一條通道,讓他們能夠順利的接近魏軍的樓船。魏軍樓船速度慢,操作不靈活,就是一個巨大的靶子,閉着眼睛都能撞中。只要撞出一兩個洞,就可以把這些樓船變成廢物。
搞定了這些樓船,那馮進指揮的樓船就是唯一的巨毋霸,可以從容的對魏軍的中小戰船下手。魏軍的中小戰船沒有那種鳥喙狀的撞角,僅憑船體很難對樓船造成實質性的損傷。雙方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勝利也就在意料之中。
魏霸的擔心是馮進能不能把這些魏軍戰船全部留在這裡,最致命的武器是敵人不知道的武器。新式戰船的速度是他最大的倚仗,他不想讓魏軍過早知道,只有把這個殺手鐗留在手裡,才能在接下來的戰鬥中獲取更大的優勢。一旦讓魏軍知道了這個秘密,魏軍就算短時間內找不到提高樓船速度的辦法,也能憑藉數量優勢來抵消這個不足之處,至少他們會謹慎許多,而不會像今天這樣冒冒失失的就送上門來。
這也是他選擇在這裡與魏軍交戰的原因,看似示弱,實則上是要把這支魏軍水師一網打盡。
他緊緊的盯着戰場,盯着正在快速突進的樓船。
馮進比魏霸還緊張,不出意外,他將來就是指揮這支水師的將領,他當然不希望這個秘密被魏軍知道。而要以少勝多,還要將數量佔優勢的敵人一網打盡,他就必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擊,在敵人意識到危險之前,將他們變成殘廢。
兩艘居中的魏軍樓船就在眼前,馮進立刻下達了命令:“右轉!”
“右轉!”操輪手們齊聲應諾,左側的操輪手使出吃奶的力氣,全力轉動,右側的操輪手則死死的拽住了飛轉的車輪。
巨大的樓船再次轉向,衝向了並肩而行的魏軍樓船。
此刻,第一艘樓船剛剛被撞中,還沒有露出沉沒的跡象,後面的魏軍也沒有意識到危險所在。他們只是對蜀軍樓船的速度非常震驚,見蜀軍樓船衝了過來,他們不約而同的做出了選擇,準備強行攔住這艘速度奇快的蜀軍樓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