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一柄黑色的小刀。
平凡,無奇的小刀。
農家常見的小刀。
小孩子都曾玩耍過的小刀。
小刀沒有寒芒,刀身被鍛打的痕跡清楚可見。小刀連刃口都是黑色的,教人一見,就知道小刀自出爐之後從沒有磨過。
是主人懶散嗎?
還是主人太過自信?
刀雖然小,卻教靈智一看見它就緊張驚懼,停住了要推開門的手。
看着小刀,靈智手一下握緊棍子。雙腳,像被糯米粘住了一樣,動也不動。他脫口道:“他回來了!”
跟在他後面的李鐵和鍾離聽靈智這樣說,立即伸頭。教他們緊張,驚懼的畫面就出現在他們的眼睛裡。
一柄黑色的小刀,刀尖釘着一張紙,插在菩提廟門上。紙上畫了個圈,沒有眼睛沒有鼻子和嘴,但教人一看,就知道是一張臉。
叫他們驚懼的不是這張臉。
是刀疤。
在這張臉的左半張臉上,有一條長長的刀疤。
在這張臉的下方,寫着一行小字:欠下的,終究是要還的,無論多少年,無論躲在什麼地方。
李鐵跟鍾離盯着紙上的刀疤,心一下子緊張了。
空氣,瞬間凝結。
微風吹拂,紙在微風中發出“沙沙”的響聲,教那條刀疤顯得陰森恐怖。
靈智他們三人,身體不自然的打了一個冷顫。
小刀柄上的黑色飄帶,在微風中飄揚,偶爾,會飄過去打在刀疤上。
微風,一下變得異常的危險,可怕。
李鐵跟鍾離從靈智身後走出來,站在靈智左右,盯着小刀上的紙同聲道:“他回來了。”
靈智長長呼出一口氣,感慨道:“人一生總會做錯一些事情,欠下些什麼。欠下的,終究是要還的,無論多少年,是時候還了。”
李鐵洪聲道:“要債的來了!”
靈智道:“要債的來了。”
他們欠下了誰的債?
他們欠下的是什麼樣的債?
金錢?
奪妻?
死亡,命債,他們欠下的是一百多條無辜生命的命債!
這些生命,都是火龜寨人的。
他們眼裡彷彿看見了很多年前的事:漆黑的夜,八個黑衣蒙面人,溫暖的山頂,無辜的人們,刀光劍影,無辜的人們像砍瓜切菜一樣倒下,熊熊燃燒的大火······雖然那已是三十年前的事,但現在想來,彷彿如昨天。
死亡!
那八個黑衣人象徵着死亡。他們八個人走到哪裡,哪裡就會有死亡,他們帶去的死亡!
他們八個人的眼裡,看見的是死亡,露出的也是死亡。手裡握着的,還是死亡。他們每向前邁出一步,都是死亡。彷彿他們是因死亡而生,因死亡而活。
現在,那個臉上有條刀疤的人,要給他們帶來死亡!
欠下的債,終究是要還的,無論多少年!
這話像暴風雨前的烏雲一樣,重壓在靈智他們三人心上,讓他們連呼吸都感到困難。他們臉上,佈滿了愁雲。
還債,就要用生命,用死亡!
這樣的還債法子,太沉重了。
可他們欠下的又何嘗不是這樣沉重的債呢?生命,死亡,這就是他們欠下的債。
血債!
血債就要血來償!
本來,見過太多死亡的人,給別人帶去太多死亡的人,就不怕死亡。可他們現在,心裡就像糉子一樣,緊得慌。
他們的臉色一下變得異常蒼白。
灰白的霧,蒼白的臉,灰色與蒼白不正是象徵着死亡的到來!
靈智緩緩的說:“我們本不應該欠下的,子老爺都放過了他們······不應該呀!”
李鐵跟鍾離緊緊盯着小刀上的紙,沒有說話。
靈智盯着院門上的刀和紙上的刀疤,緩聲道:“看來,他的九環刀已練到至高無上的境地,足能敗我們八仙。”
李鐵立即洪聲問道:“他爲什麼不出來殺我們三人報仇?”
鍾離眼睛盯着院門上的小刀粗聲說:“他已經找上門來了。”
是的,小刀送信。
接着,就是人來了。
靈智一指菩提廟院門,道:“我記得,我跟烏邦走的時候,這門是敞開的。”
但現在,這菩提廟院門是緊閉着的。
這院門是獨眼瘸腳的啞巴悟根關上的嗎?靈智知道不是。悟根從來不會這麼早就關門。每次他出門後,悟根都要等到他回來之後才關門,除非他告訴悟根他晚上不回來,否則,天再晚,悟根都不會將門關上,就在黑暗中,站在門口等他。
悟根每天除了做飯燒水洗衣外,就是打掃菩提廟。做完這些,悟根就把自己關進自己的房間裡從不出門,也不過問廟裡的一切事,彷彿世間的一切事都跟他無關。
廟裡雖然有悟根,但每次靈智跟烏邦出門,這廟裡彷彿沒有活物一般異常安靜。
這門是誰關上的?
靈智三人心中猜到了。
緊閉的廟門背後,透出的是詭異和兇險。
李鐵跟鍾離一驚。他們立即明白,他已經來到菩提廟,就在這院門的後面。或許,常將自己關在房裡的獨眼瘸腳的啞巴悟根已經遭了他的毒手。他們目光緊緊的盯着緊閉的院門,眼裡已經沒有小刀和刀尖上的紙了。
微風再次吹來。
這道緊閉的院門,在靈智等三人眼裡突然發出強烈的殺氣。逼得李鐵跟鍾離二人不禁往後退了一步。靈智沒有動,眼睛逼視着緊閉的院門。
門後面有什麼?
爲什麼會發出強烈的殺氣?
死亡?
重生?
結局?
殺氣,像颶風一樣向他們襲來。
這道看似平常的院門,在他們三人眼裡猶如死亡,彷彿一旦打開就會血流成河,生靈塗炭。
在他們心裡,那個臉上有刀疤的人就站在門後面的院子裡,拿着九環刀等着他們進去。
他們是進去還是轉身離開?
逃避是逃避不了的,既然他找來了,他們怎麼逃避得了?
他們知道進去只有一種結果,死亡!
他們眼裡彷彿看見血水從打開的門後面,洪水一樣向他們衝來,將他們淹沒。
他們臉上,滿是恐懼。
門,如此的危險,可怕。
彷彿,這是一道通向地獄的門。那從門後面衝出的血水,就是忘川河水,只是裡面沒有銅蛇鐵狗,但有更可怕的一個人在後面,教人望之喪膽。
門打開後,真的會衝出血水嗎,像忘川河水一樣?
也許,只是死亡。
是他們三個人的死亡?
還是一個人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