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扶傾的眼神一變。
下一秒,夜管家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等到他的視線再度恢復清晰的時候,被女孩用手扣住了肩膀。
夜管家想要大叫一聲,他下意識地捂住嘴,磕磕巴巴地很小心地又問了一句:“是司扶傾小姐嗎?”
女孩的臉隱在黑暗中。
偶有燈光從她臉上一躍而過,半明半滅的,她聲音更沉:“怎麼知道我的?”
“真的是司扶傾小姐!”夜管家神情一振,幾乎是大喜過望,“小姐去世後,一直是您常常來看望她吧?這、這五年您去了哪裡啊?”
司扶傾並沒有回答,依然重複着上一個問題:“怎麼知道我的?”
知道她真名的人太少了。
前世,整個自由洲,除了夜挽瀾、鹿清檸、玉迴雪和談京墨,也就只有她的幾位老師。
夜家不應該有人知道纔是。
“前、前不久,我在整理挽瀾小姐遺物的時候,無意間找到了到了挽瀾小姐給您準備的生日禮物。”夜管家也知道她的憂慮,忙道,“這、這才知道了您的名字,我對挽瀾小姐絕無二心!”
司扶傾頷首:“和我這邊走。”
夜管家第一次體驗了什麼叫做移形換位。
他只覺得“嗖”的一下,眼一花,他就到了另一個地方。
司扶傾將易容的人皮面具卸了下來
也是這時,夜管家終於看清了女孩的臉。
很漂亮的一雙狐狸眼,是長輩們喜歡的那種類型。
“是我。”司扶傾頓了頓,聲音有些艱難地開口,“你說姐姐給我的生日禮物……”
“在這裡。”夜管家如夢初醒,“一直都沒有被發現,我隨身帶着,我只是看見了署名,沒有動裡面的東西。”
他拿出了一個木盒子。
上面寫了五個字。
——司扶傾親啓。
“小姐去了之後,一年內老爺和夫人還都會時不時地祭拜。”夜管家說着說着,眼圈紅了,“第二年的時候已經沒有多少人了,只有扶傾小姐您還記得挽瀾小姐。”
誠然,夜挽瀾是夜家舉世難出的天才。
可死人是沒有價值的。
夜家惋惜過,哪怕其他繼承人加起來都不如夜挽瀾,但也沒有辦法,只得另培養家主人選。
夜管家擦着淚:“以前聽挽瀾小姐和我說起過她有個妹妹,只是我一直不知道是誰,每次她提起您的時候,臉上都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司扶傾眼神凝了凝,小心翼翼地將盒子打開。
裡面是一盤老式磁帶和一部便攜式巴掌大小的收音機。
夜管家看見了,快速站直了身體:“我去另一邊,挽瀾小姐肯定是要對您說一些私話。”
司扶傾默默地點了點頭。
她轉過身,將磁帶放入收音機裡,並帶上了耳機。
電流聲響起,幾秒後,一個聲音從磁帶裡傳來。
“給小傾的生日祝福,今年是二十四歲本命年了吧?”
司扶傾呆了。
是姐姐。
恐怕此時的夜挽瀾也不知道,在她離開後的五年,她從小帶到大的妹妹也葬身一場有預謀的爆炸裡。
她們都沒能等來最美好的二十四歲。
“一直沒有說過,我呢,最高興的事情就是當時撿到了你。”磁帶裡,夜挽瀾的聲音還在繼續,“你可能不記得當時你是怎麼扒着我的腰不放,小不點一個,纏人的功夫倒是厲害。”
“很抱歉無法陪在你身邊了。”夜挽瀾的聲音陡然轉沉,“我發現了永恆大陸的秘密,它不是一個遊戲,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這個秘密一直被雲上之巔之主和聖光裁決所元首隱瞞着,哪怕是東方老師也不知道。”
司扶傾的心一緊。
“我不知道《永恆》這款遊戲的作用,但我必須要去探索,爲了你的生命安全,連我也不敢設想倘若永恆大陸的修靈者進入我們的世界,到底會發生什麼樣恐怖的事情。”
“或許此去時一條不歸路,但那又如何,我還沒怕過什麼,最害怕的還是你哭了。”
司扶傾擡手揉了下眼睛,低聲說:“纔沒有。”
“如果以後姐姐不在了,少闖點禍,有時候真想揍你,但誰讓你總是給我撒嬌。”
“希望小傾可以找到包容你、愛你、陪在你身邊的人,不過你脾氣這麼壞,姐姐還真是擔心你一輩子當個孤家寡人啊。”
慣用的調侃語氣,可司扶傾這一次卻沒能笑出來。
“好啦,說了這麼多,我也該去完成我自己的任務了,希望能夠再見。”
“不能夠再見的話,也希望小傾開開心心的,永遠不要難過。”
司扶傾聽完,久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很長很長的一段寂靜之後,她才緩過神來。
她手指顫了顫,將磁帶翻了過來。
磁帶背後,還刻了一行字。
【我的小傾,天下無雙。】
這一刻,眼淚終於還是掉了下來。
司扶傾捏緊了磁帶。
可是姐姐,你從來都沒有說過。
天下無雙,是從此一個人啊。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將磁帶重新放好。
這纔去找夜管家:“東西我帶走了,麻煩您不要和任何人說我來過。”
夜管家神情嚴肅:“我明白。”
夜挽瀾這麼費盡心思保護地人,他自然也要好好看護。
司扶傾輕聲說:“謝謝。”
她又握住夜管家的肩膀:“我送您回去。”
夜管家沒來得及拒絕,再一次體會到了天旋地轉。
幾秒後,他發現他又回到了墓地裡。
但女孩已經消失不見了。
夜管家擦了把汗,嘀咕:“真是跟小姐一樣,作風都雷厲風行啊,唉,我的老腰啊……”
**
深夜,司扶傾給霍老夫人發了讓她先回去的消息之後,一個人在街道上行走。
她走着走着,又慢慢地在路旁蹲了下來,整個人都縮成了小小的一團。
大雨是在這時滂沱而下的。
她擦了把臉上的雨水淚水混合物,頭頂上的雨卻突然停了。
有手臂將她拉了起來,另一隻手替她擦着臉上的水珠。
司扶傾怔怔地擡起頭,緊繃着的神經放鬆了下來:“你怎麼每次都能找到我啊。”
鬱夕珩嘆氣,很小心地將她的頭髮擦乾:“你會去哪兒,我很清楚,不要糟蹋自己的身體。”
司扶傾低聲說:“我不是故意淋雨的,只是有些難過,爲什麼我身邊的人都不在了。”
“還有很多人。”鬱夕珩靜靜地看着她,“我們都一直在你身後。”
“我收到了姐姐給我的錄音,她十年前就知道永恆大陸的秘密了。”司扶傾聲音很輕,“姐姐是夜家的三小姐,她本不用去以身涉險的。”
以夜挽瀾的身份和地位,完全能夠衣食無憂、坐在權力巔峰一輩子。
可她還是義無反顧地去執行任務了。
“那我們就完成她的任務。”鬱夕珩揉着她的頭,“阻止復仇組織和他們的幕後使者。”
司扶傾的眼神逐漸堅定:“嗯,報仇。”
鬱夕珩嗯了一聲,又問:“餓了嗎?”
肚子適時地發出了咕咕咕的聲音。
鬱夕珩拉起她的手:“去吃飯吧。”
司扶傾忽然說:“姐姐說我脾氣太壞,會一輩子當寡王。”
“是麼?”鬱夕珩失笑,“我脾氣也不好,負負得正了。”
司扶傾眨了眨眼:“一會兒再陪我去看看姐姐吧,給她證明我不是個寡王。”
鬱夕珩笑容淡淡:“好。”
**
兩天後。
永恆學院內院,月考結束後,就是中期大型考試。
中期大型考試並不在永恆大陸舉行,而是以抽籤的方式在擂臺上進行兩兩對決。
司扶傾也參與了考試。
她抽到的對手是鹿家的一個旁系子弟。
但這個旁系子弟的實力不差,超A級戰鬥系,得到了鹿家的重點培養。
“九十五號,鬱九。”
裁判長叫了號。
看見司扶傾走上去了,霍宴行幽幽地看了鬱夕珩一眼:“……”
他十分虛心地請教:“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爲什麼他努力這麼久,也只是擠進了月見的私人別墅裡?
而鬱夕珩這邊,司扶傾都能夠用他的姓當假名了?
“首先。”鬱夕珩淡淡地說,“我家姑娘不是臉盲症。”
霍宴行:“……”
真是件扎心的事情。
“小姑娘,你是今年的新生吧?”青年上下將司扶傾掃了一眼,“細胳膊細腿的,還是儘快認輸比較好,否則一會兒打起來,刀劍無眼,你可就廢了”
另一邊,年以安捂住臉,懷疑自己聽錯了。
在秉承了霍家暴力作風的他姐面前說廢了她?
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