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慶之在張乾的遼西驛站裡逗留了大約半個月,這些日子他經常和恢復了元氣的毛文龍探討軍事和武功,他發現毛文龍確實有統帥三軍只能,克敵制勝之才,而這樣的討論讓他對毛文龍這名後生欽佩倍至。
在此期間,毛文龍也和他提起了《天書神冊》的事情,只是他對這些根本不相信,所以只當是道聽途說。結果兩人也沒太多去聊這些話題。毛文龍倒是對單手帶的話題頗爲着迷,兩人整日探討這種長刀的使用方法,毛文龍把自己所有的使用心得全都告訴了樑慶之。樑慶之也在這幾日摸索出了一套刀法使用要訣。
等到驛路的雪都融化的差不多的時候,樑慶之再三拒絕了馮安等人的挽留,帶着夫人和孫子樑景武離開了遼西驛站,踏上了向南返回故鄉之路。
這一天,正值二十四節氣裡的大寒之日,樑慶之他們來到了山海關。這裡距離京城已經不再遙遠,樑慶之見到山海雄關,不禁感慨萬千,他突然想到,如果留下來住上幾日,還可以帶着自己的孫子樑景武見識一下天下第一關的雄姿。於是,他們當天就找了一家城裡比較闊氣的客棧,挑了個裡外套間住了下來。
這天晚上,樑慶之夫婦帶着車伕樑橫和樑景武在客棧樓下吃飯。因爲大家都有些疲倦,尤其是小孫子樑景武因爲連日的趕路,好像磨光了所有的好奇和熱情,吃什麼東西都打蔫,連他爺爺和虯髯車伕的談話他也一句不聽。他爺爺問他:“景武,你這是怎麼了?”
景武說:“爺爺,奶奶,我想睡覺,實在沒力氣吃飯了。”
樑夫人摸了摸他的額頭說:“不如這樣吧,你和奶奶先回屋去吃,實在吃不下去就讓奶奶哄你睡覺吧。”
樑景武欣然答應,樑夫人帶他上樓休息。
天色漸晚,樑慶之和樑橫對飲,他心緒複雜。他斜對桌正對着他的座位,坐着一個白面書生,這人二十五六歲的樣子,長得瘦削俊朗。看長相不像是北方人,他也在那自斟自飲。樑慶之就向那人揮了一下手說:“年輕人,自斟自飲毫無意思,不如過來喝一杯如何呀?”
那白面書生抄起摺扇,手腕一抖甩開了扇子緩緩的說說:“先生,晚生恭敬不如從命。”
樑慶之一聽這話,微微一笑問那書生:“閣下是南方人吧?”
那書生說:“學生廣東人氏,姓袁,名崇煥,字元素。”
樑慶之點點頭說:“袁崇煥,好名字。老夫京城人士,樑慶之,習武之人沒什麼字號。”
書生袁崇煥客氣的迴應說:“幸會幸會,我只聽聞京城有大刀樑家,敢問老先生和樑家是否是親戚呢?”
樑慶之點點頭說:“我就是樑家的老爺。”
袁崇煥聞聽此言,上下打量了樑慶之,大吃一驚,連忙起身施禮說:“晚生有眼不識泰山,望樑慶之莫要責怪。”
樑慶之一愣,問袁崇煥說:“你認得我?”
袁崇煥答說:“大刀名震北疆,有幾人不知你樑慶之的名號,我今日見到你有如此強健的身軀,雖然您一身便裝,但是將軍虎威猶在,小生豈敢不識呢?”
樑慶之連忙說:“一介武夫而已,何來虎威呢?”
袁崇煥說:“將軍客氣了,鎮守北方,就像中原百姓的長城,您何必這樣謙虛呢。只是晚生不知,老將軍因何來此呢?”
樑慶之點點頭,又搖搖頭一時不知所云。
袁崇煥好像猜透了老將軍的心思,便說道:“樑將軍此時辭官回家時在不妥,恕晚生直言,如今北患驟起,正是需要您的時候啊?”
樑慶之此刻竟無言以對。那袁崇煥見狀,眉頭一緊問說:“晚生失禮了!”
樑慶之說:“袁公子多慮了,我心力憔悴,已是強弩之末了。”
袁崇煥說:“你還年輕啊?我認爲大將軍當馬革裹屍,就如李如鬆將軍追擊蒙古韃靼,英勇捐軀沙場。”
樑慶之微笑說:“袁公子說得好,不過你因何來到北方呢?參加科舉嗎?”
袁崇煥說:“正是爲科舉而來,我跟你講,小生其實更想去一趟遼東。”說罷,夾了口菜,放在嘴裡,眉頭緊皺。樑慶之問說:“去遼東?”
袁崇煥此時已經面帶微紅,他態度嚴肅的說說:“我想去遼東,然後可能還會去蒙古。古人云‘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我大明立國二百餘年,始終受到北患襲擾,再往前算,自從周朝起,北方犬戎就開始對我中華滋擾不斷,根本原因何在,晚生大概分析了一二。”
樑慶之說:“願聞其詳”。
袁崇煥接着講:“第一,我國千百年來都不同於那些蠻夷或者遊牧民族。我們有農耕之地可自給自足,而那些遊牧民族居無定所;第二,妒忌我國之昌盛繁華,因此當他們看到我國繁盛又無法超越,並想要得到,便難保不動歹心;第三,北方之地,寒冷異常,冷熱多變,暖和的時候他們遊牧民族還有生存之地,一旦寒冷到來,必然趨利避害向南而來。我得知前些年遼東之地連年溫暖,因此努爾哈赤部得以興盛,但是最近幾年,遼東又開始變得寒冷,一年比一年冷,這就意味着他們女真部必然會趨利避害,南下侵犯我大明。”
樑慶之說:“袁公子果然見地非凡,尤其是冷熱趨利避害一說,老夫覺得很有道理。行軍打仗講究觀察天文地理,想不到袁公子一介書生,竟然有此見地,果然是後生可畏啊!”
袁崇煥繼續說:“當初,我朝經歷三大征伐,國力疲勞,守住寬甸六堡以遏制女真實爲不得已之策,如今國力雖然有所恢復,也不宜主動出擊。但是更不應該放棄。那樣的話會讓女真人從心裡到行動都產生巨大的膨脹。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樑慶之頻頻點頭說:“袁公子,如果女真人打過寬甸六堡呢?”
袁崇煥說:“首先他們不會,他們沒那個本事,而依學生看,我們沒必要主動攻擊,Lang費兵力糧草。只要堅壁清野,輔佐大炮轟擊守好寬甸,鐵嶺,瀋陽。我大明城堅炮厲,所以他們壓根就沒這個機會攻進來,依在下看來,寬甸六堡爲一線,瀋陽遼陽盤錦爲二線,寧遠,錦州爲三線線。這三條線就是他們的生死之門。只要鎮守寬甸,守而不攻,敵人必亂,亂則可以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