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倩已經趴在桌子上,梳着雙丫髻的頭,一下一下地打着盹兒,看來白天已經累壞了。尤芊襲也不想叫醒她,自己去加了塊兒香,放入鏤空的爐子。她緩緩坐下,身心放鬆,然後玉手輕挑,空靈脆響的絃樂響起。
一陣如流水般的前奏之後,她櫻口輕啓,緩緩唱起了張靚穎的《無字碑》。
一生飄泊擺渡臨岸卻孤獨
問天地向誰傾訴
千載歷史我回顧
恩怨情仇怎堪數
帝王家終究是不歸路
玄武兵變滄桑馬蹄聲聲亂
這禍起蕭牆不忍看
深閨漫長誰輕嘆
恩怨情仇我獨傷
我到底守的是誰的江山
無言立下無字碑眼帶着淚
當初那個輕喚媚孃的誰
是我永世的霜雪
不捨的一切
盛世大唐我退位心無悔
無言立無字碑眼帶淚
功過隨人是非我無愧
史冊任由它寫不求瞭解
如真能再世輪迴
願來生落戶山水
尋常布衣家有你陪
平凡的心碎愛過誰
歌聲輕柔,像乾淨至純的泉水,無聲地流淌在岩石河牀之上。夜舒黎鳳目微合,悠然地轉着足踝,細細地品味着曲調歌聲帶來的聽覺享受。這個比那些聒噪的優伶曲工,好聽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的心跟着她一起或喜或悲,或感嘆,或清愁,或激昂,或平靜……當她唱到“尋常布衣家有你陪“的時候,夜舒黎的心想是泡在了檸檬蜂蜜茶中一般,酸酸的,甜甜的,暖暖的。原來,她思念着他,他也思念着她。
他再也不想抑制自己對她的思念,翻身一躍,就從窗口跳了進去。尤芊襲淚眼婆娑,臉龐上還掛着晶瑩的淚珠,鼻子像草莓一般紅通通的,霎時可愛。看到有人闖進來,她也是嚇了一跳,剛要大喊,看清來人,黑色的衣袍,上面繡着紅色的芙蓉花,花邊用金線勾勒出輪廓。尤芊襲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怎麼會是你?”
夜舒黎沒有搭腔,只是一下衝過去,緊緊地把她揉入自己的懷裡。長夜漫漫,星辰璀璨,多少個日夜,都只能在夢中看到這個女子。他現在終於可以感受到她的體溫,她的香氣。
“是,我來了,我覺得我來的太遲,讓你受了那麼多委屈。”他沙啞地說道。尤芊襲用拳頭,輕輕地拍打在他的屁股上,調笑着說道:“這個是懲罰,下次再犯,加倍!”夜舒黎身體一僵,這個小妮子,居然敢打他的屁股!
尤芊襲瞧見夜舒黎僵硬的臉色,自己的俏臉也是一紅,手掌上火辣辣地燃燒。哎呀!怎麼說他也是大夜帝國的皇帝,雖然是冒牌的,可是威儀仍然在啊。
聽說本國有一個大臣家的小妾,在調戲的時候不小心摸了一下老爺的頭,結果被那個大臣厭惡她失儀,直接逐出府外。那個小妾最後羞憤,跳河而死。尤芊襲雖然知道他爲人不拘泥這些禮俗,可是要是他真要發火,懲罰自己,哪還能逃得掉?
她結結巴巴地說道:“你……沒……事兒吧?剛纔……我是一時……高興。”她一邊小心地措辭,一邊偷偷地注意着夜舒黎的反應,如果有怪異的地方,立馬逃遁。可是夜舒黎什麼事兒也沒有,那勾魂兒的鳳目裡,卻騰騰地冒出來許多莫名的火苗。
尤芊襲暗道大事不妙,直接就跳出老遠。爲了破除這樣的尷尬,她叉着腰,虛張聲勢地喊道:“哼!只准你打我,我們是禮尚往來,打你是你不對!誰叫你忽然在後面偷襲我?”
一旁酣睡的倩倩剛剛醒了,就看到這樣很曖昧的一幕,她趕緊裝死般地又睡過去。媽呀!看到皇帝的龍屁股被人打了,萬一皇上羞惱之極,找個暗衛之類的來滅口,那還是不是一句話兒的事兒啊!
夜舒黎忽然哈哈地笑了,直接把自己的腰帶一扯,露出裡面蜜色的胸膛。他壞壞地笑着,有些輕佻地說道:“光摸朕的屁股有什麼厲害的?來,朕全身都給你摸。”尤芊襲看着他媚眼一挑,嘴角上勾起邪邪的弧度,頓時嚇得全身的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她指着夜舒黎,“喂!你別亂來啊,你是皇上,怎麼可以耍流氓?還有,豬肉還沒漲價,你露那麼多肉出來做什麼?”
夜舒黎饒有興趣地昂起下巴,瞧不上眼地說道:“朕還以爲你有多厲害呢,原來也是外強中乾的稻草人。還敢漲了膽子,打朕的屁股。朕大方一點,真正給你摸,你又嚇得哆嗦,連說話都要咬到自己的舌頭了。哈哈哈哈……”
尤芊襲覺得玩硬件,她應該沒有那個功夫能打過夜舒黎,這個青春期的男人最容易衝動,到時候吃虧的一定是自己。暫且還是讓着他,讓她嘴巴上舒服了,纔不會爲難自己。
她紅着番茄一樣的臉,磨磨蹭蹭地走過去,伸出纖纖玉指,把他的衣袍小心的合攏,討好地說道:“嘿嘿……誰說我膽子大?那絕對是傳說,傳說你懂嗎?乖,天氣太冷,咱們不要着涼了,還是把衣服穿好吧。你這麼和藹可親,生病了倒不會怪罪到我頭上,要是你身邊的人知道,你在我宮裡有個閃失,我就得準備好游泳圈了?”
“游泳圈是什麼東西?”夜舒黎的注意果然被轉開了,任她胡亂地把衣袍合攏,繫上帶子。
“額……游泳圈是一種輪子一樣的東西,就是丟在水裡,人在裡面不會沉到水底。”尤芊襲給這個古代的懵懂皇帝,普及着學前班的知識。“輪子?”夜舒黎想想這個時代用實木做的車輪子,仍在水裡是不會下沉,可是要是負載上一個人,還沒有實驗過。
他忽然生出一股豪邁的神氣,朗朗說道:“你們那裡的人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嘛,掉進水裡,居然投機取巧藉助什麼輪子,不像我們大夜帝國的水兵,直接就可以泅渡過任何水域。”
尤芊襲不想去打擊這個古人的無知,拉着他走向軟榻,點點頭迎合道:“是,我們沒你們厲害。你先躺一會兒解解乏,我去弄些點心茶水,我們秉燭夜談。”夜舒黎一把拉過她,一起滾倒在牀榻上,頭埋進她的脖頸,像一個小孩子撒嬌道:“你就是朕的點心,別去忙活了,就讓朕抱一會兒,我們說說話。”
尤芊襲望了一下倩倩的方向,又羞又囧,可是又不敢太放肆,萬一惹火了他,變成月下人狼,就真把自己當點心吃了。她僵着身子,壓住狂跳的小心臟,儘量保持平靜的語調說道:“好!反正我也有些涼,我們就這樣說說話。”夜舒黎喃喃地說道:“你真香……”然後那雙魔爪,慢慢地往她身上游走起來。
尤芊襲無語問蒼天,翻着白眼說道:“皇上,臣妾沒有用胭脂水粉的,哪裡有什麼香氣?是你在其他娘娘那裡被香,薰暈了腦袋,身上也沾染了別人的香粉,所以才覺得臣妾這裡也是香的。”
夜舒黎吹着她脖子上的一縷頭髮,一口就咬上了她粉嫩的耳垂,還用舌頭舔了一下。尤芊襲一下就血氣上涌,身體僵直地挺屍在牀上,思維就像靈魂出竅一樣,有些飄飄然起來。
夜舒黎強力箍住了她,看着她吃癟的樣子,心情大好,輕柔地問道:“還調皮嗎?朕看你這張小嘴,就是比那塞北的風沙還厲害,能直接把活活的人氣死。朕一直爲了誰守身如玉,都快憋出病了,某人還不領情,盡說些風涼話。”
尤芊襲羞囧地都想找個地方直接把頭埋進去。她是二十一世紀的大好女青年,這種事情應該很開放。隨便乘坐一部電梯,都能看到小姐公開找客人的電話號碼。可是這些事情一旦發生在自己身上,對面還有一個看戲的倩倩,她實在是想一腳把這個作怪的妖孽踹下去。
“你爲誰守身如玉呢?我纔不稀罕。”然後她漆黑的瞳仁轉了一下,有些涼涼地說道:“反正宮外面的大臣不喜歡我,整天說我狐妖轉世,禍亂你的後宮。宮裡面的女人們也都莫名其妙吃些飛醋,厭惡我搶了他們的夫君,今天一個小詭計,明天一個大陷阱,搞得我簡直防不勝防,苦不堪言。”
夜舒黎把玩着她的一絲秀髮,靜靜地傾聽她的訴說,語調中無奈又悲傷。
“都怪我,不應該把你也捲入這樣的是非中來。這樣吧,你是否願意出宮,等我把哥哥找回來,再去尋你,到時候我們天南地北,隨風飄蕩去。”
尤芊襲一個鯉魚翻身,直接面朝着他,眼睛裡都是亮晶晶的星光。
她一把按住夜舒黎的肩膀,也不在乎這個動作是否雅緻,問道:“真的?你願意送我出宮?太好了,我早就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聽聽民間賣東西的吆喝,嚐嚐衚衕口兒地道的糖葫蘆,還有看看那些雜耍藝人。我現在的小金庫,應該可以買一棟大房子,然後再做點小生意……”
還沒等她說完,夜舒黎就幫她補充:“還可以整天去茶館酒樓,找幾個俊俏的男戲子,整天遊戲人生。”“額……”尤芊襲摩挲着自己的額頭,聲若蚊蠅地問道:“你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