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麪吃完。
浪子沒有走,因爲解決的人來了。
豹子帶着幾個人來了。
浪子轉過頭,看着他手上纏着的紗布:“你又來了?”
豹子冷笑道:“我來要你的命!”
浪子擡頭看了看他身後的幾個人,忽然又轉過頭去喝酒。
藍藍疑惑的看着他,老頭也惶恐的給他換酒。
他根本就懶得看這些人,看這些人倒不如看酒。
豹子指着浪子道:“就是這小子,在這裡壞事!”
他身後走出來一個帶着黑亮手套的中年男子,拱了拱手道:“請問閣下是哪條道上的高人?”
浪子又轉過頭,看着他的手套,許久才道:“你練的鷹爪力?”
幾個人立即對望了一眼,心裡都有些詫異:這人好厲害的眼光。
中年男子又拱了拱手,道:“我兄弟豹子剛纔多有得罪,閣下若是喜歡這個女人,儘管拿去用,卻不知閣下大號如何稱呼?”
他居然把女人視爲“用”,浪子輕笑了一聲,道:“我若不告訴你又如何?”
中年男子冷笑道:“那就只怕閣下今天別想走出這風陵城了。”
浪子點點頭,喃喃道:“我很少殺人,也不想多殺人,你們回去,把你們大老闆喊過來見我!”
中年男子聽得又驚又怒:“你活得不耐煩了,敢讓大老闆來見你!”
浪子笑了笑,沒有再說話,他知道和這些人說話完全是在浪費口水,這世上有些人根本就沒辦法講道理,而且有些道理也不是用口講的。
那用什麼?
用血!
中年男子的手突然已經伸出,精鋼手套在濃霧閃着刺眼的光芒,手套帶起的勁風也虎虎生威。
鷹爪力不算十分厲害的武功,但若練得好就和高明武功一樣厲害。
中年男子一出手,浪子就看出這人鷹爪力不弱,比豹子的鐵砂掌至少厲害好幾個檔次,兩根筷子是萬萬夾不住他的。
中年男人冷笑着,他一衝上去,整張桌子都籠罩在他這一爪的勁力範圍之下,他就是看出了對方沒有兵器,他纔敢如此冒險一擊,因爲他這手套不但可以抓碎兵刃,而且還淬有劇毒。
對方就算躲得開,藍藍也必死無疑。
他算準了對方既然要搶女人,那麼就必會保護這個女人,要保護這個女人,那麼他就非死不可,在他的眼中,浪子彷彿已經成爲一具屍體。
“噗嗤”一聲。
中年男子的身形突然定住,然後“撲通”一聲也跪在了地上頭冒冷汗。
他的黑光手套別說沒抓到人家面門,就連桌子角都沒挨着。
浪子淡淡道:“我說了,喊你回去你就該回去,何必自討苦吃?”
豹子等人這才發現,一根筷子從中年男子的手心穿入,然後刺穿了整條手臂,他的“鷹爪力”基本上也等於廢了。
豹子感覺對方好象拍了拍桌子,筷子就飆進了人的手臂,至於他用的什麼動作,什麼武功,這手法別說他們沒見過,連想都沒想過。
冷汗也從豹子等人的臉上淌了下來。
他們這才明白,這城裡今天來了個極爲厲害的高手,這個人好象是專門衝着大老闆來的。
想到這裡,他們硬着頭皮走上前,擡起了受傷的中年男子。
他們沒有聯合起來一起出手,只因他們知道現在就算剩下的三個人一起聯手,結果也不會比豹子和這中年男子的好到哪去。
這個浪子不殺人,但他要廢你一身武功。
這對終日在刀頭舐血的人來說,簡直比死還可怕。
“讓你們大老闆來見我!”這是浪子的最後一句話,豹子等人現在不敢不聽。
* * *
大老闆坐在一張太師椅上。
手裡端着一杯美酒,邊淺酌邊欣賞着院子裡盛開着的千日紅。
一個長得很妖嬈的美麗女人站在他身後,正輕輕的揉着他的肩。
大老闆享受着,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近年來,他一直都過着這般舒適安逸的生活,手底下的事,全都交給手底下的人去做,他樂得清閒。
一個丫鬟悄悄的走進來,囁嚅着道:“老爺,江豹五兄弟在大堂求見!”
妖嬈女人輕輕道:“老爺,他們五兄弟很少一起來見你!”
大老闆點了點頭,他知道這話的意思,江豹都很少一個人來,現在他們五兄弟一起來了,想必是遇上了什麼麻煩,而且這麻煩很可能還不小。
他必須親自走一趟了。
會館大堂裡站滿了人。
這些人全都是風陵城的人,準確的說全都是大老闆的手下。
他們的裝束都不相同,有的是儒雅的學者打扮,有的是急風勁裝的江湖客模樣,有的是白衣長衫的貴公子裝束,還有的甚至是赤胳膊的強盜模樣。
現在所有人都看着重傷的雷天豹雷天鷹兩兄弟。
豹子就是雷天豹,鷹爪力就是雷天鷹。
大老闆也看着他們,沒有說話。
他不說話的時候,下面也沒人敢說話。
因爲他的面色十分凝重,誰都看出來這次麻煩不小。
許久,一個儒雅長衫的白鬚老者站了出來,道:“那個人不是這風陵城的人。”
大老闆在聽着。
老者道:“但豹子兩兄弟卻被他用兩根筷子就給廢了!”
大老闆淡淡道:“蔣先生見識廣博,想必應該看出那人用的是什麼武功!”
蔣先生道:“老朽看不出!”
大老闆臉上微微掠過一絲驚詫之色:“連蔣先生都看不出來?”
蔣先生曾經在江湖中打過無數滾,若不是闖下大禍躲避六扇門的追殺,他也不會化名爲蔣先生躲到這裡來,這些人中也就數他見識最廣闊,現在連他都看不出來,大老闆自然也知道其他人就更看不出來了。
蔣先生道:“不過老朽可以肯定一點,此人內功深厚,精通暗器!”
大老闆皺眉道:“蔣先生認爲這人暗器功夫如何?”
蔣先生道:“老朽生平見過不少暗器好手,若真稱得上暗器高手的不超過三個。”
大老闆道:“哪三個?”
蔣先生道:“飛鷹堡的原金鷹,六扇門的陸新月,長州城的花如玉,但那人顯然不是原金鷹,也不是女人。”
大老闆沉吟着,道:“蔣先生認爲這三個高手比起那人如何?”
蔣先生道:“單論手法,陸新月和花如玉顯然強多了,但論功力,此人似乎還在這三人之上。”
“那這也就好辦多了!”大老闆鬆了口氣,道:“厲海呢?”
一個劍客裝扮的人走了出來:“大老闆!”
大老闆看着他腰下的青鋒長劍,道:“若讓你去對付那人,你有多少把握?”
厲海平靜的吐出兩個字:“八成!”
大老闆的眼睛盯着他:“那兩成把握呢?”
厲海的神色還是很平靜:“那兩成把握只有兩種可能。”
大老闆道:“哪兩種?”
厲海道:“一種是那人除非會用劍,另一種是那人除非是劍神十一郎。”
大老闆滿意的點點頭:“好,你去吧!”
厲海轉身走了出去。
* * *
這時濃霧已經散開。
朝陽的萬道金光照耀着大地,也照耀着厲海的那把青鋒長劍。
長劍反射着強光,藍藍和老頭都捂住了眼睛。
這劍反射的光芒實在太過刺眼,令人不敢逼視。
稍微懂得劍的人都知道,只有一把極其鋒利的劍纔會反射出這樣的強光來。
看到這把劍,浪子終於緩緩的站了起來。
他沒想到這個小城裡居然還藏着用劍的高手,他一向很尊重劍。
因爲他一直都認爲,只有劍纔是兵器中的佼佼者,只有劍才能發揮武學中的極至。
劍,兵中君子。
選擇劍作武器的人,絕對不是平庸之輩。
用劍的人也絕不可小覦。
尤其是眼前這個厲海,他人站在街對面,但殺氣已經撲了過來,連陽光似乎都變得很冷。
厲海忽然道:“我的劍下不斬無名之輩。”
浪子看着他許久,忽然笑了:“那你躲在這個小城裡難道做的是正大光明的事?”
厲海道:“人要活下去,不但需要銀子,而且需要劍?”
“哦?”浪子頓時感覺很新奇,這人說出來的話很直接,但卻很有道理。
厲海道:“我爲大老闆做事,自然是爲了銀子。”他頓了頓,又道:“我不懂得經商營利,也不會求官求俸,更不會偷雞摸狗,我惟一精通的事,就是以三尺之劍,取人項上頭顱。”
浪子臉上露出了惋惜的神色:“你和我一個朋友真像,很誠實。”
厲海怔了怔,忍不住道:“你朋友是什麼人?”
浪子喃喃道:“一劍驚天下。”
厲海臉上露出了驚訝之色:“劍神十一郎?”
浪子沉默許久,又道:“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也不想知道你是什麼人,我也不想管你以前做過什麼事,但你躲在這裡幫十三路黑道聯盟七星壇的人欺負窮苦百姓,你雖誠實,但我不免爲你惋惜。”
厲海頓時有種不祥的感覺,這人居然知道七星壇的所在地就是風陵城,看來這人絕非泛泛之輩。
浪子道:“你走吧,我誠心勸你走,你離開這裡,找個地方好好修行,不要混跡黑道,倘若我那朋友有朝一日路過這裡,你非死不可。”
厲海忍不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浪子冷冷道:“我的意思就是你不是我的對手,我也不想廢你。”
厲海冷笑道:“好,有意思,看看今天誰廢誰的招子。”
他緩緩的橫劍當胸,突然一劍揮出。
“呼”的一聲,陽光下又多了一道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