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一聲。
鮮血飆出來的聲音馮青梅聽得一清二楚。
但飆的卻不浪子的血,而是蔣行空的血。
蔣行空的眼睛死魚一般凸了出來,他做夢也沒想到關東居然給他來了一劍。
關東的劍法當然不弱,這一劍更是出其不意。
無論誰的心臟中了一劍,想不死都難。
蔣行空的喉嚨“格格”作響,吃驚的看着關東:“你,你連七星壇壇主都不想做?”
關東臉色平靜的看着他:“不想。”
蔣行空道:“爲,爲什麼?”
關東道:“因爲做七星壇壇主也不能還我的清白。”
這個理由已經足夠。
“哧”的一聲,劍已抽出,鮮血亂飆,殘陽更濃。
“撲通”一聲,蔣行空的屍身跌入了護城河中。
關東低頭看着被血染紅的河水,自言自語道:“我混進十三路黑道聯盟有一年了,這一年來我被人冤枉受人**爲人殺人等的就是今天這個機會。”
浪子忽然道:“你終於報了仇了。”
關東轉過身道:“你其實不知道一件事。”
浪子道:“哪一件?”
關東一字字道:“他姦殺的東海城城主的女兒是我曾經的戀人。”
浪子愣了愣,嘆道:“你確實是非殺他不可。”
關東道:“我殺他還有一個原因。”
浪子道:“什麼原因?”
關東看着他,道:“在風陵渡口我就說了,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這是一句多麼簡單的話。
但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中,卻包含着多麼偉大的信任?
朋友知己,就是因爲這麼簡單,纔不惜看輕生死。
殘陽雖紅,但它怎麼能夠與年輕人體內沸騰的熱血相比呢?
浪子笑了,他的笑容顯得很欣慰:“我畢竟沒有看錯你。”
這也是一句信任,正是因爲他沒有看錯他,他纔沒有廢他武功殺死他。
他相信關東,所以關東救了他一命。
世上除了友情,那種無條件的友情,還有什麼事能造成這種奇蹟?
關東點點頭,道:“我要謝謝你,我本來只知道那件事是七星壇的人乾的,但你告訴了我兇手的名字。”
能夠親手報仇,能夠保全自己的名聲,這是江湖中看得最重的兩件事。
這兩件事,遠比做什麼狗屁壇主重要多了。
關東道:“我也說了,你若爲我洗脫冤屈,我願意終生追隨你,做你的僕人。”
浪子道:“僕人?”
關東道:“我知道你不會和人交朋友,但我情願做你的僕人。”說完,他立即拜倒在地。
浪子立即站起身,扶起他,一字字道:“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朋友。”
關東的肩膀顫抖着,他看上彷彿很激動,道:“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浪子道:“你說。”
關東道:“你是我這一生中,第一個朋友,因爲只有你才當我是朋友。”
浪子的肩膀也顫抖着,他了解他的話,他了解混跡在黑道中的人,都是弱肉強食、相互利用。沒有人會把別人當朋友,那裡面只有主人和僕人,只有忠誠和背叛。
朋友意味着什麼?意味着關懷,意味着自由,意味着信任。
這些都是浪子和關東想要的。
這是那些沒有朋友的人無法瞭解的。
趴在地上的馮青梅就無法瞭解,她完全不瞭解這些男人爲什麼有時候會爲了一兩很簡單句話而做出一些不可思議的事出來。
但她可能不瞭解的是,正是因爲這些簡單的話語,有些人完成了奇蹟。
女人永遠也無法瞭解男人們的友情。
浪子道:“其實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關東道:“什麼事?”
浪子道:“如果你剛纔沒有殺蔣行空,現在死的人就是你。”
關東驚訝道:“哦?”
浪子笑了笑,手掌隔空抓了抓,滿地的柳葉有一片居然飛在了他的手上,他順手向橋上扔去。
“叮”的一聲,柳葉居然釘在了護城河橋上的石欄上。
關東又驚又喜道:“原來你沒事,那真是太好了。”
馮青梅趴在地上,苦笑道:“其實我也要告訴你們一件事。”
浪子和關東齊聲道:“什麼事?”
馮青梅看着浪子道:“如果你剛纔殺了我,死的人就是你。”
浪子驚訝道:“哦?”
就在這時,城門口出現了一羣人。
龍吟風、孫誠中、望野三起、飛大夫,心向、心眉都站在那裡。
飛大夫走上前,扶起了馮青梅:“馮姑娘,請服我大內血丸,真氣很快打通。”
馮青梅坐了起來。
心眉走上前合十道:“檀越,一別經年,別來無恙,貧僧時常掛念你。”
浪子笑了,一本正經的合十道:“阿彌陀佛,大師安好,白某的行蹤看來是瞞不過大師的。”
心眉忍不住莞爾,道:“檀越消失了一年,此番回來,不但武藝大成,而且還爲敝寺找回舍利子,貧僧感激不盡。”
浪子笑道:“大師客氣了,大師曾對白某有恩,白某永遠不敢忘記,這次送還舍利,是白某份內之事。”
心眉道:“善哉,善哉,檀越死而復生又神功大成,貧僧甚感欣慰。”他轉身向衆人道:“貧僧願親自擔保,這位白檀越宅心仁厚,絕非那盜取捨利之人。”
孫誠中忍不住道:“他到底是誰?”
龍吟風道:“他是十一郎的老朋友。“
飛大夫道:“他也是六扇門的老朋友。”
望野三起冷冷道:“也是去年了結暗夜流光劍一案的人。”
孫誠中驚訝道:“難道是被當今皇上親點的那個一品金爵劍客白雲飛?”
關東驚訝的看着浪子,他愣是不敢相信自己的這個朋友居然是鼎鼎大名、人稱智慧過人的白雲飛。
馮青梅嘆了口氣:“原來是東勝國皇帝親點的劍客。”
她似乎嘆得很不甘心,剛纔她那一劍“星火燎原”之後,又是一記“排雲掌”打出去,人家危急中一掌反震回來,不但把她震得退出去十幾米遠,而且還把她的劍震脫手,這份功力簡直高得驚人,而且更駭人的是他一掌之力,把劍穩穩的震回她的劍鞘中,還把讓她穩穩的站住了腳步,看上去就像沒事一樣,這種力量運用得多麼純熟,拿捏得多麼巧妙。
他若是手上有劍,自己能在他手上走過三招嗎?
想着想着,馮青梅腦袋上居然淌出了冷汗,她又嘆息道:“東勝國果然高手如雲。”
白雲飛望着她拱手笑道:“馮姑娘,多有得罪,見諒了。”
馮青梅害怕似的看着他:“你客氣了,是我中了別人奸計,實在抱歉得很。”
心眉道:“白檀越所做的、所說的,貧僧已經看見了,並也聽見了,但貧僧想不出舍利子到了何處?”
白雲飛嘆了口氣,道:“三位小沙彌被千日紅所殺,佛舍利我若猜得不錯,恐怕已落入那位老總手中。”
心眉不解道:“老總?”
白雲飛道:“這個人恐怕是十三路黑道聯盟的盟主。”說這話時他看了看關東。
關東趕緊道:“我也不知道這人是誰?這個人實在是很神秘,就連廖七星都沒有見過他的真面目,不過七星壇的人都歸他統領調動。”
飛大夫驚訝道:“這個人統領着十三路黑道?”
關東道:“聽說只有黑風山的羅寨主和仙女山的蝴蝶仙子沒有歸順他,其他的都歸順他了。”
衆人面面相覷,江湖上誰有這麼大能耐?居然收服了十三路黑道的十一路人馬?
望野三起走上前,板着臉道:“關東,你的案子我回去後自會向諸葛大人稟明,屆時會撤消案底,還你清白。”
關東立即激動的拱手道:“多謝大人。”
望野三起盯着白雲飛,道:“你要謝,就謝你這位新朋友吧。”
關東看了看白雲飛,白雲飛看着望野三起和飛大夫笑道:“你們打的什麼主意莫以爲我不知道,我現在只想告訴你們一件事。”
望野三起和飛大夫頓時面露喜色,立即湊了上去:“白兄請講。”
白雲飛笑道:“這件事只得兩個字。”
飛大夫笑道:“哪兩個字?”
白雲飛道:“再見!”
望野三起和飛大夫頓時大眼瞪小眼,齊聲道:“什麼意思?”
白雲飛道:“舍利子你們慢慢去查吧,我現在要回家了。”
“回家?”望野三起顯然是沒反應過來。
龍吟風道:“白兄弟慢走。”
白雲飛笑眯眯的看着他:“你想當說客,說服我去幫你們找舍利子?”
龍吟風陪笑道:“不是,不是,白兄弟去年暗夜流光劍一事揭露了蘇長貴,也揭穿了辛莊主的真面目,龍某非常感激白兄弟,所以……”
白雲飛立即打斷他:“龍大俠客氣了,在下是個專惹麻煩的料,龍大俠若是邀我,恐怕我到時候會把十二連環塢弄得雞飛狗跳的。”
龍吟風立即語塞。
心眉道:“白檀越去向已定,貧僧肯定不會強求,但檀越此去艱險,貧僧希望檀越多福多壽,若是有緣,我們自會再見。”
白雲飛笑道:“還是大師明理,咱們就此別過。”說完,他轉過身向樹林深處走去,關東立即牽起白馬跟在他身後。
馮青梅坐在地上,注視着他的背影,神色似還有些不服氣:“他的架子還真不小,連大師都留不住他。”
心眉莞爾一笑,道:“白檀越不但武藝高強,身懷絕技,而且胸襟廣闊,見多識廣,其境界實爲我等凡俗所不明,善哉善哉,凡事不可強求呀。”
樹林裡遠遠的傳來白雲飛的笑音:“哇哈哈,知我者,莫如大師,我去也!”
馮青梅又暗自吃了一驚:這傢伙好強的內力。
飛大夫衝着林子大喊道:“你就慢慢笑吧,我叫人來請你。”
不過這次樹林深處卻沒了聲音。
馮青梅忍不住道:“誰還能請得動他?”
飛大夫笑道:“放心,總有人能請得動他。”
馮青梅道:“誰能?”
望野三起冷冷道:“四當家若知道他還活着的話,還怕請他不來?”
飛大夫笑道:“你若知道四當家在什麼地方的話,恐怕你要嚇一大跳。”
望野三起盯着他:“在什麼地方?”
飛大夫道:“在去秦州府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