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妃你看——”
桃玉驚訝地指着重新掩好的角門,一臉不可思議。
“婢子莫不是眼花了?”
郡王潔身自好已是府裡上下的共識。可方纔那個女子走路妖嬈,一襲赤緹紗裙,襯出萬種風情,怎麼看也不像是良家女子。
兩個丫頭不敢相信郡王住在外面的目的是爲方便與女子廝混,眼圈都氣紅了。
“怎麼會這樣啊?!”
辛夷沉默。
以前的九哥是不會,但這個傅二代來自後世,一個財閥家的大冤種兒子還會守身如玉嗎?
她莫名有點煩躁。
再怎麼說,那是九哥的身子九哥的臉,怎能任他爲所欲爲?
··
辛夷今日是過來取信的。
百曉生的信件從九哥還在的時候,就由他的下屬負責收取,可出了那事,傅九衢已經許久沒有轉過信給他了。
當然,辛夷私心裡也有順便看看他近況的想法。
總不能當真由着他造,把身子造壞了,九哥回來怎麼辦?
杏圓上前敲門,來開門的是梁氏。
孫懷住在這裡以後,梁氏來得比以前更爲頻繁。一來不放心兒子,二來想盡盡心意。她今日特意買了菜過來,想做幾個拿手的,犒勞讀書的兒子,順便孝敬孝敬郡王。
一聽說來人是郡王妃,梁氏驚得合不攏嘴。
她原本是個鄉下婦人,沒有什麼見識,甚至都沒讓人去核對辛夷的身份,但看那女子淡淡含笑不怒而威地站在面前,一副雍容華貴的模樣,便連忙讓開門,將人迎了進去。
“民婦這就去稟報……”
“不用。”辛夷道:“我自己進去便好。”
說到這裡,她頭一側,又笑着問:“方纔有個姑娘進了園子,不知是哪家的?”
梁氏尷尬地笑:“這個……民婦也不知情,民婦只是園子裡打雜的……”
“是嗎?”辛夷淡淡問,“我看到是你開門迎進去的。”
梁氏遲疑一下,嘴巴納納的動,不敢說話。
就她所知,達官貴人家裡的美人兒,就像普通人家的雞鴨魚肉一樣,雖不是頓頓都有得吃,但想吃的時候吃上一頓,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更何況廣陵郡王那般尊貴人物,這更是家常便飯了吧?
但來人是郡王妃,婦人那點門道她也懂,郡王妃肯定不願意郡王房裡收別的女子……
辛夷看她緊張的樣子,笑了。
“你不說,我就不會知道了嗎?”
梁氏一想是這個道理,躬下身子,小意地道:“回郡王妃,那是隔壁平原郡王送來孝敬郡王的姑娘。”
辛夷掃她一眼:“主子沒應,你便替他收下了。”
梁氏嚇一跳,連連擺手,“民婦不敢,不敢的。是方纔孫公公交代過民婦,說,說是平原郡王等下送禮物過來,讓民婦暫且收下便是。”
辛夷輕笑,“那你把人安置在哪裡了?”
梁氏道:“孫公公說郡王要小憩片刻,民婦不敢叫人打擾,讓人把姑娘安排在廂房裡候着……”
辛夷輕嗯一聲,“我知道了,你不用害怕,去把那女子帶到郡王房裡來見我。”
“這……”梁氏感覺事情不妙,但這個郡王妃臉色不太好看,明明在笑,眼睛卻像會戳人骨頭的刀子,她不敢違逆。
“民婦曉得了,這就去叫。”
梁氏想先去找孫懷商量,可孫懷在傅九衢房裡伺候,主子睡下,他便寸步不離,現在過去也來不及了,郡王妃肯定走得比她更快。
“這是要出事呀。”
··
傅九衢被老春的酒意燒得渾身火燙,夢裡古怪地出現了一張美人的臉。
溫柔曼妙,柔媚且妖,丹脣如胭脂暗噙,細腰似弱柳扶風,倒入懷裡……那叫一個暢快。
只是,這一幕似曾相識,像一把火將他的記憶席捲,好像在哪裡經歷過又正在經歷,燒得他身子發顫,喉頭都乾澀了。
恰這時,懷中美人突地擡臉,朝他顧盼一睞。
辛夷!
傅九衢像被冷水淋了個遍體,酒意醒了大半。
睜開眼,一個苗條的人影就坐在牀邊,一動也不動地守着他。
“嘶……你怎麼來了?”
他一個頭兩個大,有些宿醉的疼痛,不冷不熱地瞄辛夷一眼。
“先說好,我不接受道歉。”
“做什麼美夢?”辛夷勾了勾脣,好像聽了個笑話,那白皙的臉上淡淡的奚落,讓傅九衢不由自主就想到方纔那個夢……夢裡的情愛,像過去,更像記憶。
他拉下臉來。
“不道歉那你來做什麼?求我重修舊好?”
辛夷不答,扭頭叫來杏圓,“你去問問玉容娘子準備好了嗎?”
杏圓一言難盡地看一眼傅九衢,“是。”
傅九衢眯起眼,“你在搞什麼鬼?什麼玉容娘子?”
辛夷道:“郡王不是要納妾嗎?三從四德我懂,肯定讓您滿意。”
“納妾?”傅九衢古怪地看着她,察覺房裡氣氛不對,突地意識到什麼似的,想到平原郡王那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一拍額頭,從牀上坐起來。
“孫懷,孫懷那個狗東西呢?”
辛夷雲淡風輕地道:“孫懷爲了九爺的幸福可是立下了汗馬功勞,我讓他先下去休息了。今天晚上,就讓妾身親自來伺候您吧……”
傅九衢:……
杏圓下去了。
桃玉卻進來了。
她帶着個小廝,在炕桌上擺上酒菜,又在屋中安放好一架古琴,這才退至一邊。
很快,杏圓帶了個含羞帶怯的小娘子進來,一襲輕紗軟裙,腰肢嫋娜,上前先給傅九衢和辛夷行了禮,再款款坐到琴臺邊,素手輕彈起來。
傅九衢看得眼波微動,“你在搞什麼鬼?”
辛夷攤了攤手,“請。”
傅九衢看一眼那幾個家常菜,以爲是辛夷親手做的,突然一笑,覺得這個女人有點瘋……
可她憑什麼瘋呢?
且不說他沒有興趣找女人,就算有,好像與她關係也不大吧?
等等,難道是在吃醋?
傅九衢掃一眼撫琴的妖嬈女子,淺淺一笑,坐到炕桌邊上,意態閒閒地吃着小菜,修長的手指打着節拍,看得十分舒心的樣子。
辛夷站在他的身邊,斟酒。
“你喜歡嗎?”
傅九衢掀起眼角,淡淡的笑在他脣邊輾轉,“人間尤物,是個男人都喜歡吧。”
那撫琴的女子聽到讚歎,小臉微微一紅,放在琴絃上的手指更軟,投向傅九衢的目光更是柔情萬種。
辛夷就像沒有看到一樣。
“喜歡就好。等你吃飽喝足,我會爲你安排侍寢……”
等等,侍寢?
傅九衢突覺毛骨悚然,狐疑地望向她,“你在說笑?”
“我沒心情跟你說笑。”辛夷正色道:“一會兒我會親自伺候在側,甘當綠葉,先給小娘子檢查一下身子,保障好你的安全,然後再爲你搖旗吶喊,務必讓你們爽快了纔是。”
傅九衢倒吸一口氣,擡手去摸她的額頭:“你是不是燒壞了腦子?”
辛夷側開臉,一臉平靜地看着他,“我想好了,與其讓你揹着我偷偷摸摸,搞出什麼見不得人的病來,禍害我九哥的身體,不如我親自監督,親自檢查……”
“咳咳……咳!”
傅九衢一口酒水卡在喉嚨,差點嗆死。
“滾滾滾滾!”
他捏了捏喉管,朝那撫琴女子擺擺手。
“下去吧。替我給平原郡王道個謝,就說家有悍妻,他的美意,我消受不起。”
那女子從見到傅九衢第一眼,已是小鹿亂撞心花怒放,再碰上這麼通情達理的郡王妃,她以爲從此就要依附權貴走上人生巔峰了,哪曉得廣陵郡王會突然翻臉?
“郡王……”
小娘子變了臉色,撲通一聲跪下來。
“是不是妾,妾做錯了什麼?郡王只管教訓,妾改,妾一定改。”
傅九衢看着辛夷面不改色的樣子,恨不得把人直接丟出去。
“醜不是缺點,不用改了。杏圓,送客!”
“等等!”辛夷神色平和的對杏圓交代,“先將玉容娘子請到廂房歇下吧,萬一稍後郡王又起了性子,再叫過來侍候便是。”
玉容娘子臉上再現一抹希冀,不停地感謝郡王妃。
杏圓看一眼辛夷,見她表情認真不像是在賭氣,低頭應下,然後將淚光楚楚的小娘子請了出去。
辛夷一言不發,坐下來吃飯。
傅九衢看她一眼,輕輕地笑,“以後你不高興我做什麼,直說便是,何苦鬧這一出,讓人笑話?”
辛夷道:“我高不高興不重要,郡王高興就好。”
傅九衢斂住表情,沉默地看她片刻,“我在你心裡就是那種慣會狎妓嫖丨娼的爛人?”
辛夷平靜地道:“這個我管不着,我只管在九哥回來前,照顧好你的身子,不讓你糟踐了他……”
傅九衢一口氣提不上來,差點讓她氣死。
“這個女人哪裡來的我根本不知情,你可以去打聽打聽,我什麼時候和不三不四的女人來往過……”
他不明白爲什麼要向她解釋,但看她那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就是怒火中燒,完全控制不住。
辛夷看他生氣了,沉默一下,往他面前的碟子裡夾了一片筍乾,“孫公公的愛人親手做的,一番心意。吃吧,別浪費了。”
傅九衢不說話,倒一杯熱茶飲盡,再將茶盞重重放下。
“你不用陰陽怪氣,到底要說什麼,直說就是。我沒你那麼多心機,更不想猜你的心思……”
見辛夷不說話,只是那樣看着自己,他那點壞脾氣又情不自禁地壓了下去,放柔了聲音。
“我知道你痛失所愛,很難過。可我困在這裡回不去,系統也召喚不出,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我也很煩的,你知不知道?”
辛夷:“我知道。”
傅九衢眉梢一挑,“那你還來氣我?”
辛夷搖搖頭,認真地看着他。
“我不是在氣你,是在教你做人。”
“……”傅九衢雙眼冷冰冰的。
“這個世道的人沒有你以爲的那麼簡單,今日是送個女人,明天呢?你要不防着一手,多留個心眼,說不定哪天就着了別人的道。到時候,你纔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傅九衢心裡的火氣徹底滅了。
他眼梢微擡,溫聲帶笑,“關心我?”
辛夷:“關心我九哥。”
“都一樣。”傅九衢大言不慚地認下,淡然一笑:“今天的事,是我大意了,答應得太爽快。可我沒有你想的那麼蠢,他們那點雕蟲小技,我只是懶得計較……”
專注科研領域讓他錯失了很多人際關係的歷練,但他一個智商超羣的人哪裡會真蠢?平原郡王獻女色討好他,當然不僅僅爲了一幅畫。
“下次不會了。”
傅九衢意外自己道歉會這麼快。
可話出了口,收不回來了。
他道:“那天在藥坊,我不該那麼說。明知道你的心思,還往你傷口上撒鹽。但你也把我收拾夠了,害得我差點要賣身。你看,咱們是不是可以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