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十一愛財,絕不做賠本買賣
辛夷莫名覺得大相國寺有些奇怪。
出來和高淼、曹漪蘭匯合,辛夷沒有多說什麼,一臉無事的陪着她們逛了一個多時辰,回到藥坊,安娘子便迎了上來。
“來了個病人,說是衛指揮安排的,來找娘子看診。我安排在後罩房的病房裡了。”
辛夷點頭,加快了腳步。
來人果然是開封府典獄官範覃兩口子。
辛夷讓人取了針包過來,將瘋癲癡笑的範覃控制住安靜下來,這才替他檢查身體,詢問他娘子病情。
那範娘子哭哭啼啼,不時以手絹掩面拭淚。
“老範是我們家的頂樑柱,下頭兩個小子尚未成家立業,他這一倒下,我一個婦道人家,天塌了呀,可要怎麼辦纔好……”
說着又淚光楚楚地看着辛夷。
“娘子你是神醫,你一定要救救我當家的呀。”
“我會盡力。”辛夷看她一眼,“從今日起,就讓他住在藥坊裡吧。我們有病房,有懂藥理的夥計,會照顧好他,娘子你看如何?”
範娘子眼睛裡當即生出一抹喜色。
面對辛夷凌厲的雙眼,又黯然了幾分。
“不知……不知診金是幾何?”
一個正常人照顧瘋子是有多累,可以想見。範娘子很想將人託付在這裡,但想到大筆的診金,又很是心痛……
辛夷微微一笑,“範典獄是很重要的案件證人,我們身爲開封百姓,也當爲開封的安寧出一份力。所以,只收伱們藥費,別的診費全免。”
範娘子一聽便笑開了花,千恩萬謝地走了。
晚些時候,傅九衢和曹翊一道下值過來看寂無,聽聞此事,都有些驚疑。
曹翊問:“娘子這麼開藥坊,那可是賠本買賣……”
辛夷微笑不答。
傅九衢的反應與曹翊完全不同。
“你意欲何爲?”
辛夷嘴角微微揚了起來,“將範典獄留在藥坊,我確有深意……九哥怎麼這樣瞭解我?”
傅九衢懶洋洋坐下,“十一愛財,絕不做賠本買賣。”
曹翊看着他二人相視而笑,心緒沉了沉,平靜地問:“是曹某淺薄了,不知娘子有何打算?”
辛夷道:“如果你們是殺害寂無師兄、禍害周先生和範典獄的兇手,聽說這些人全都送到了官家御賜的神醫的藥坊裡,會不會慌亂……”
經她提醒,曹翊豁然開朗。
“慌。娘子醫術超羣,世人皆知。只要他們留有把柄在這些人手上,定然會寢食難安。”
辛夷道:“人一慌亂就容易出錯,換了你們,會不會鋌而走險?”
“我不同意。”傅九衢看着她,“這相當於把藥坊、把你置於危險之中……”
曹翊也道:“重樓言之有理,娘子萬萬不可大意。依我們推測,寂無師兄匆忙上京,定是掌握了師父之死的緊要證據,這才讓對方慌不迭地痛下殺手……而周道子和範典獄,未必知曉詳情,故而留下性命,不過,此人作惡多端,又如此小心,一旦得知他們可能好轉,定然會再次出手,娘子又何必讓自己身陷險境……”
辛夷搖搖頭,“我與九哥共進退。他爲案子焦頭爛額,我如何能得輕鬆?只要能幫到他,我這點危險不算什麼。”
曹翊喉頭一窒,知情知趣地閉了嘴。
傅九衢看着小娘子眼波盪蕩,靜默片刻,點頭。
“好。那我們就甕中捉鱉。”
甕中捉鱉,如何捉是個問題,那隻鱉會不會上當更是個大問題……
在這個劇情裡,敵人從來就不是被弱化了的傻子,他們有的智慧,對方同意擁有,甚至他們擁有的先知能力,對方也有……
辛夷想到這個,莫名想到了高明樓。
幾年了,回到大理的他,如今是什麼個情況?傅九衢當年便安排了人隨他南去,這些年只說大理內部亂得厲害,段氏和高氏兩家爭權,想來是自顧不暇……
可高明樓這個人真的會老實,安份了嗎?
辛夷提供了捉鱉的思路,就沒有再去摻和細節,由着傅九衢和曹翊兩個大男人去策劃……
一個人的精力有限。
她帶着兩個小孩子,又有三個大孩子要操心,還有偌大的一個藥坊,她並不輕鬆。
曹翊是飯前離開的,傅九衢晚他一步,用了夜飯,說是要去一趟五雜巷,在藥坊裡換了身布衣,便從後門離開了。
辛夷領着孩子回府,已經很乏了。
去福安院給長公主請安回來,便沐浴睡下。
小狸花在她身邊躺着,待睡着了,才讓奶孃抱走。
傅九衢帶着夜露回屋時,辛夷已經睡下。
屋子裡留了一盞燈,撩開帳子一看,她白淨的小臉上,眉頭微微斂起,睡着了很是不寧。
傅九衢伸出手想要摸一下她的臉,可中途又停下。
臘月裡天寒地凍,他從外面進來,身上冷得跟冰棍子似的,莫要讓十一受凍了。
傅九衢放下帳子轉身,擦洗一下換身衣裳,這才輕手輕腳地上牀。
“你回來了……”
牀榻一沉,辛夷就醒了。
她打個哈欠,“幾時了?”
“三更了……”傅九衢撫着她的臉,“吵醒你了。”
辛夷搖了搖頭,將腦後的長髮順了順,這才挪過去靠在他的身邊。 外頭在下雪,屋子裡有地龍,可仍是不如他身上暖和,這男人一到冬天,就像個火爐子似的,很是舒服。
“你去了哪裡?跟曹翊在一起嗎?”
可能近來和曹翊接觸多了,聽那名字從辛夷嘴裡出來,傅九衢也沒有以前那麼大的反應。
“嗯。”他道:“藥坊我已安排了人手,但小心駛得萬年船,你這些日子,身邊不可缺人,出入必要帶上侍衛……”
辛夷道:“你怕對方殺不了師兄殺大夫嗎?”
二人目光相對,辛夷又是一笑。
“別這麼看着我嘛,我知道的,一定會小心。”
傅九衢看她說得慎重,冷肅的眉眼才轉而柔和。
“臘月二十七,官家要在羣玉殿設宴,召羣臣共賞祥瑞,我和曹翊那天都得入宮……你隨我同去吧。”
辛夷想到剛好可以去見高淼,當即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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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接連幾日大雪,年關逼近,人們熱鬧了起來,辛夷的藥坊裡卻是難得的平靜,好像所有的喧鬧都在大雪裡塵封了一般。
官家這一場宴會辦得極是隆重。
輔臣、近侍、皇子、宗室、駙馬都尉、三司使、臺諫官、主兵官等全都受邀入宮。
辛夷和一羣命婦去內宮陪曹皇后用膳。
曹漪蘭和高淼都在席上,但宮裡不像宮外,三人很是規矩,偶爾一個對視,一個微笑便算是意在其中了。
從傅九衢離京赴任,辛夷已是許久不見曹皇后。
曹氏有賢后美名,一如既往的端莊大方、恪守禮數,但辛夷觀她面色,只覺得眉眼間好像凌厲了許多。而她聽高淼說過,自從官家在病中誣衊“皇后謀逆”,她與官家更爲生疏冷淡了。
也難怪如此……
嬪妃、命婦上前拜見,曹皇后坐得像雕塑似的,免了禮數,不讓客氣,但也不見熱絡,卻又特地召了辛夷近前,詢問了她許多事情。
她好似對京外的生活很感興趣,認認真真問辛夷揚州如何、南京又如何,話裡話外竟有許多向往,直到辛夷說得口乾舌燥,方纔放她回席坐下。
辛夷有點心疼她。
母儀天下,雙腳卻走不出汴京城。
曹皇后差了內侍去詢問官家那邊的情況。
內侍回來,笑吟吟地稟報。
“官家請衆位大人去了龍圖閣、天章閣觀賞祖宗的御筆,又寫詩作畫,給大人們看了賞,這會子正要已移駕羣玉殿用膳……”
曹皇后問道:“不是說要觀賞祥瑞之物嗎?”
內侍道:“珍禽異獸的祥瑞之物大人們早不稀奇了。今日是官家讓大人們看的是大相國寺的一件祥瑞異物……”
古人信奉“天人感應”,認爲祥瑞吉兆伴君而生。
因此,獻祥瑞是各個州府、王公大臣們最愛的用來討好帝王的一種方式。沒有祥瑞也要製造祥瑞,大多時候,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所有人都裝聾作啞,一本正經。
曹皇后看內侍眉飛色舞的樣子,來了興趣。
“是何祥瑞異物?”
內侍道:“是大相國寺惠治方丈進獻的一串菩提子。通體赤色,對光可見‘仁君當道、天下太平’字樣。官家大爲欣喜。”
曹皇后笑了笑,伸手接了宮女遞來的香茶,抿一口。
“羣玉殿開宴,我們這邊也上菜吧。”
珍饈美饌流水似的呈上來,宮女穿梭其間,嬪妃命婦各自說話,好不熱鬧。
這時候,突然有人入殿通傳。
“聖人,周娘子來了……”
殿內突然便安靜了下來。
嬪妃們對視,眼中皆是不屑之色。
“她怎麼好意思來?”
“臉皮真厚……”
曹皇后掃視一眼衆人,淡淡道:“我吩咐她來的。過年了,大家難得一聚。她再有不是,也是小公主的親孃,請進來吧……”
辛夷微微一怔,側目便見一個體態纖細的婦人牽着個兩歲大點的小女孩走了進來。
果然是周憶柳。
相比曹皇后,周憶柳變化更大,也不知她那幾年在冷宮裡受了些什麼磋磨,鬢角生出了白髮,蒼老了十歲不止。一張臉瘦得脫了形,眼眶深陷,雙眼沒有半點神采。
但就是這般,也不知該說她太有本事還是該說她福薄,人在冷宮多年後,她居然有本事懷上龍胎。就在兩年前,又爲趙禎生了一個女兒。
於是憑着這個皇女,出了冷宮,被封爲了婕妤。
辛夷是帶着小狸花去的,那小公主看着與小狸花差不多大點,見了曹皇后和諸位嬪妃很是拘謹,模樣怯怯的。
周憶柳人不貴重,但皇女貴重。
她入席,恰坐在辛夷的上首位置。
兩人相視一眼,辛夷未動聲色,周憶柳卻先紅了眼眶。
“多年未見,小娘子還好嗎?”
明兒見,麼麼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