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離別

這一天,風和日麗。沈毅想,他怎麼樣都忘不了這一天了。

c城程氏集團。

“小姐,請問您找誰?”前臺小姐揚起標準的微笑,問着面前身材高挑的美女。

“你們沈毅,沈總。”平靜的,鍾箬回答道,似在說着最普通不過的人名。可心,卻被自己的一聲回答揪的緊緊的。

“請問您有預約麼?”

“沒有,怎麼,女朋友來看男朋友還要預約不成?!”鍾箬一下子沒有了耐心,白了一眼。

“不是,不是,您稍等,我打個電話。”前臺一臉歉意,說着就要打電話。

可是,還沒等她撥通,鍾箬早已大步溜了進去。來之前她就跟江淺陌打聽過了,知道沈毅的辦公室在哪,所以,連路都不用問,直接殺了過去。

或許是心急,心裡帶動腳下,沒過多久,她就到了沈毅辦公室門口。

按下心頭的狂跳,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什麼事兒也沒有,伸出白淨的手,“咚咚咚”,鍾箬不急不緩的敲了敲門。只不過,手上的顫抖始終無法忽視。

“請進。”裡面,傳出的是沈毅略帶疲憊的聲音。

不自覺的,鍾箬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容,定了定神,才推門而入。

“什麼事?”沈毅還在低頭看桌上的文件,他以爲只是外邊的助理進來了,所以就沒有擡頭。

而鍾箬,就站在那邊,一動也不動的看着那個明明離自己不算遠,卻一步都無法再靠近的男人。這恐怕,是自己最後一次這麼看他了吧。

雖然在一起也好幾個月了,但這種工作狀態下的沈毅,自己還是頭一回看到呢。不同於以爲的熱情洋溢,嬉皮笑臉,現在的沈毅抿着嘴,面無表情的看着手中的文件,一絲不苟,簡直是判若兩人。

許是很久沒有聽到迴應,沈毅疑惑的擡起了頭,這一擡頭,就呆愣在了那邊,喏喏的,發不出一個音節。

是鍾箬,是自那次自己跟她吵架後已有三天沒見面的鐘箬,一身得體的OL裝,配上一雙十釐米高的黑色高跟鞋,幹練十足。這也是沈毅第一次見工作狀態的鐘箬。

沈毅還記得,那天是自己第一次跟她吵架,兩人都聲嘶力竭,打碎了以往在一起時的溫情。

喉結艱澀的上下滾動了一番,心中似有無數只螞蟻在咬噬一般,眼睛眨了好幾下,最終,沈毅才黯然的說道,“你怎麼過來了?有事麼?”

“呵呵…”誰知,鍾箬只是自嘲了一下。

可是,沒有人看的到,她的指甲已經深深嵌入自己的皮肉裡了。

可是,即使有疼痛,那又怎樣呢?難道還比得過心裡的那股悲涼,那份傷痛麼?

不,比不上的,身體上的疼痛再怎麼樣,都及不上心痛到心如死灰的萬分之一。她是人,不是動物,也不是那些花花草草,她有感情啊,在這場戀愛裡,她傾注了全部的感情啊。可是,換來的又是什麼呢?是他的爲了其他女人對她惡語相向?還是他的頭也不回,摔門而去?

看看,看看,這就是所謂的歡喜冤家麼?是誰說的,不是冤家不聚頭?

如果真的是那樣,爲什麼她鍾箬只是自作多情?原來啊,這就是所謂的愛情呢,到頭來受傷的還是她自己,沒有其他人。

該高興的,應該是沈毅吧,終於擺脫了自己,能和那個女人雙宿雙飛了?

低下頭,不想讓沈毅看到自己臉上的表情,緊咬着嘴脣,不讓自己泄露出半分情緒。

接着,鍾箬高傲的擡起頭,直視對面的人,聲音清清脆脆,一字一句敲打在了沈毅的心頭,“我來,是想告訴你,我們分手吧,我成全你,分手。”

原來,話說出口,竟是那麼的簡單,只需薄脣上下一張一合,即可。

“你…”沈毅似是一下子接受不過來,竟無半分反應。

“是的,你沒聽錯,我們分手!”可是,鍾箬終是沒忍住,眼眶一酸,眼淚似要流下來,連忙快速轉過身,“沈毅,我鍾箬不會再纏着你了,我們分手,就這樣。”

說完,鍾箬逃也似的跑向門邊,卻在手已經搭在門把上的時候,吸了吸鼻子,頭微微揚起,低聲道,“還有,那一天我們並沒有發生什麼,所以不用你負責。”

“啪”的一聲,門被重重關上,高跟鞋的聲音漸行漸遠。

沈毅的手還停留在半空中,聽到聲音,無力的垂了下來。腦中揮之不去的,是鍾箬留給他的顫抖背影以及那份決然。

沈毅,分手了,你們分手了,不是應該放鬆了麼,不是應該不再有包袱了麼?怎麼,你的心怎麼會隱隱作痛呢?右手緩緩的摸上胸口,恩,這個地方,很疼,很疼。

…………

關上門的那一刻,鍾箬只覺得,連帶着她的心門都被狠狠的關上了,她受傷了,需要沉寂一段時間,這是以往都不曾有過的。以前,她總認爲自己不會有一般小女人失戀後的悲傷欲絕,可真正經歷過了才知道,管你是誰,受傷了就會痛,不過是有的人表現了出來,有的人獨自舔傷口。

一路走出程氏集團的大門,鍾箬都沒有哭,,背挺得直直的,那麼堅強且堅定的走了出去。

外面,果然還是煦煦暖陽,一切都沒有變。

“咚咚咚。”

“進來。”啞着嗓音,沈毅無力的說道。

進來的是程亦辰。

“剛纔看到鍾箬了,怎麼,說清楚了?”平淡的語氣,就像是在問着今天天氣如何。

“恩,她說分手。”恍恍惚惚的,沈毅苦澀的答道。

“既然如此,你在後悔什麼?”一針見血,從來都是程亦辰的處事風格。

“沒有,我沒有後悔…”努力搖着頭,似在證明又好像在說服自己。

“是麼?那記住你今天的這句話。好了,準備開會吧。”瞥了一眼,程亦辰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率先向會議室走去。

沈毅,但願,你真的不後悔。

…………

“什麼,你要去巴黎?!這麼倉促?”茶水間裡,一不小心,滾燙的熱水灑到了手背上。

“嘶…”吃痛的低聲叫了出來,可這個時候,江淺陌並沒有心情去處理,而是急着詢問,“你在去機場的路上了?靠,你丫的給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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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急之下,江淺陌忍不住爆了粗口,把茶杯往旁一扔,瘋了似的拔腿就往外跑。

c城機場。

“喂,你丫的躲哪呢,給我滾出來!”修長的五指緊緊握住手機,顫音由低變高,引得一旁的行人紛紛駐足打量。

焦急的轉了圈,江淺陌只覺得四周都在搖晃,紛紛擾擾的人羣,看的她頭昏。

“我在等待安檢的地方,你過來吧。”

鍾箬的聲音,蒼涼無力,在江淺陌聽來更是心疼,話音還沒落,就朝着安檢處跑去。

“爲什麼要跑去巴黎,你就那麼輸不起,不就是失個戀麼?你至於麼你?!”一見面,二話不說,江淺陌劈頭蓋臉的罵了上去,“你丫的瞧瞧你自己,真他媽丟人,現在不興一失戀就跑出去獨自療傷了好吧!”

雙眼惡狠狠的瞪着面前臉色蒼白的鐘箬,義憤填膺的數落着。然而下一刻,鼻子一酸,江淺陌毫不猶豫的抱上了鍾箬,略帶哭音,“鍾箬,非要走麼?”

“靠,江淺陌你這個傻女人,誰說姐是爲情所困要逃去巴黎了?你的想象力還真是豐富啊。”嫌惡似的扒開抱的自己有些透不過氣來的某個女人,鍾箬笑的一點力氣都沒有。

可是,這一幕,在江淺陌看來,更是心酸。

“我只是恰好要去巴黎出差,順帶散心嘛,你難過什麼,我又不是不回來了。”勉強站穩身形,鍾箬笑的愈發牽強了。

“你當我是傻瓜麼?出差會只買單程機票?出差會提前在巴黎找房子?出差會把公司的事放到了一邊讓人接替你?靠,你編個謊能不能編個像樣的?”

一連串的發問,逼得鍾箬難堪的別過了頭,這個女人,真是的。

“我說江淺陌,你就不能給我留點面子?好吧,是散心然後順便出差。”塗着脣彩的嘴脣,稍稍遮掩了一絲慘白。

江淺陌猶是不信,剛想接着罵,哪知鍾箬連連討饒。

“我會回來的,會的,你這麼漂亮的江小妞在c城呢,我怎麼捨得不回來?”硬是裝出一副調戲良家婦女的樣子,鍾箬眯着眼開着玩笑。

見此情景,江淺陌適時的閉了嘴,鍾箬什麼樣,她是知道的,算了,不逼她了,尊重她的選擇就好。反正,不管怎樣,只要她回來,她的肩膀都會借給她,因爲她們是朋友。

“好,早點回來。”

“我知道,呃,說不定就碰到個好男人了呢,法國的男人很浪漫的。”

“去你的,法國男人hold不住你的。”

“有你這麼損人的麼?”

“唔,有,就是我嘍。”

…………

機場,向來是故事發生最多的地方,離別,重遇,分開…

鍾箬,當年我一聲不響就走的時候,你是不是也很難過,很生氣?鍾箬,現在換成了你,我很難過。

鍾箬,高中的時候,我最喜歡的物理老師對我說,離別是爲了以後更好的重逢。所以,鍾箬,等你回來的時候,我相信一定會好起來的。

那一天,江淺陌唯一記得的,是鍾箬呆呆望着天空,彷彿元氣大傷般說了一句話。

“淺陌,《紅樓夢》裡賈老夫人曾說寶黛不是冤家不聚頭,可是如今我才知道,並不是所有的冤家到最後都是會歡喜的。”

只是,江淺陌和鍾箬都沒有發現,她們講話的不遠處,一根柱子後面,站着的,是氣喘吁吁一路奔來的沈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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