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由着大夫人折騰,只怕四少爺現在已經沒命了。
小半個時辰(30分鐘)下來,十來處穴位艾灸結束後,虞善思已經面紅色潤,呼吸綿長,連手腳也都暖和起來。
人是真沒事了。
直到這時,虞府才請來了一位,因爲年邁致仕的史御醫。
楊淑婉來了精神,連忙衝到門口:“御醫,思哥兒溺了水,您快仔細瞧一瞧……”
雖然思哥兒沒事了,可御醫沒瞧過,她始終不能心安。
總覺得虞幼窈不安好心。
方纔鬧騰了一通,她衣裳凌亂,皺巴巴地穿在身上,頭髮散亂,髻上的釵環也是歪七豎八,臉上的妝容,也是亂七八糟地糊了一臉。
老御醫冷不丁還當是哪兒來的瘋婆子,嚇了一大跳,反應過來後,就連忙進了屋,就聞見了一股溫辛的藥香。
老御醫用力抽了幾下鼻子,就湊到了桌前,對着瑞首香爐,使勁地抽鼻子:“麝香、雲景天、冰片……”他一張嘴就念了三十多種藥材,每一種藥材都是名貴的草藥,香料:“還有六味藥,不,不止六味,至少還有十多味藥……”
見老御醫進了屋後,沒忙着去幫思哥兒把脈看診,反而湊到香爐前,對裡頭的藥香品頭論足,楊淑婉也是心急如焚的扯緊了帕子。
原是想張口讓老御醫先爲思哥兒檢查身子。
可一想到,這麝藥香丸是虞幼窈點的,也不知道對思哥兒有沒有害處,便又生生忍下了話,改了口:“這香藥,是不是有什麼不妥之處。”
她話音未落,虞老夫人就沉了臉。
屋裡其他下人也是面面相覦。
大夫人這是什麼意思?
麝藥香丸可是救了四少爺的命,怎麼可能會有不妥之處?
大夫人平常裝得慈母樣兒,今兒可真真是原形畢露,對大小姐真正是滿心惡意,沒得一點慈心。
反觀大小姐,平常雖然與大夫人不親近,可對大夫人也是十分敬重。
老御醫冷不丁地瞪了楊淑婉:“你不懂,瞎說什麼話?老夫一進這屋裡,聞了這藥香,就知道你兒子命是保住了。”
所以,這纔不急的嘛!
楊淑婉聽得一愣。
“老夫在宮裡聽說過,這是麝藥香丸,這一枚香丸,就要用了上百種藥材、香料、花草,配伍複雜,製作十分不易,因許多藥材稀少珍貴,所以得一枚香丸不易,連宮中的太后娘娘也只備了三枚,你家這枚原是給老夫人備命的吧!”
此時一出,連虞老夫人都動容了,忍不住瞧了孫女兒。
虞幼窈點頭:“原也是偶得了麝藥香丸裡幾樣稀世的藥材,便做了香丸,準備過幾日贈了祖母備命。”
麝藥香丸之所以珍貴,主要還是藥材難尋,配伍製作並沒有傳言的那麼複雜。
她之前確實缺了幾味藥材,也是表哥神通廣大,替她弄來了,她一起做了一盒子,倒也不是獨獨一枚。
不過這話沒必要與旁人說了去。
大約是受那個噩夢的影響,她十分熱衷做各種保命、救命的藥,好些方子,還是表哥替她蒐羅的而來的。
比如這麝藥香丸的方子,便連許嬤嬤也是沒有的,還是從表哥那兒得來的。
史御醫瞧了虞幼窈,忍不住直點頭:“小娃兒,倒是個大氣的人。”
說完了,就到了牀邊給虞善思檢查。
虞幼窈終於鬆了一口氣,感覺自己都要虛脫了,隨手接了遞來的帕子擦汗。
今兒天氣本來就熱,這麼折騰了半個時辰,虞幼窈緩過神來,才恍然驚覺,身上出了許多汗,後背的衣裳更是完全溼透了,溼噠噠,黏呼呼地貼在背心,原是大熱的天兒,無端感覺背心又涼又溼。
也是難受極了!
擦完了汗,虞幼窈看着手中的藍帕,轉頭一瞧——
不知什麼時候,表哥也過來了,正坐在她的身邊。
周令懷端了一杯茶遞給了她:“喝水!”
虞幼窈出了許多汗,正覺得口乾舌躁,傻乎乎地接過茶杯,也不管熱不熱,燙不燙,就迫不及待往嘴裡送。
事實是,茶水猶帶餘溫,不熱也不涼。
一杯水下了肚,虞幼窈猶不解渴,乖乖地將茶杯遞給了表哥,巴巴地看錶哥:“我還要。”
周令懷早有準備,將另一杯也遞給了她:“慢點喝,小心別嗆到了。”
一連喝了兩杯水,虞幼窈這才覺得好受一些:“表哥,你怎麼也過來了?”
周令懷抿了脣,這才說:“過來看看情況。”
也是擔心虞善思出了什麼好歹,楊淑婉鬧騰起來,小姑娘應付不來。
不過他卻是小瞧了她。
小姑娘虎起來,連繼母也敢潑一臉茶去,生生就將場面給鎮住了,楊淑婉在她跟前兒,怕也翻不起浪來。
虞幼窈笑彎了脣兒:“表哥,我沒事呢。”
哪兒能沒事,這會兒虞善思是救過來了,可這過後的事呢?
事關子嗣大事,不可能輕易揭過,等御醫出了府,楊淑婉還有得鬧,父親那兒怕也不好交代了。
一會兒,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小姑娘嘴裡說沒事,可眉目間的一抹疲憊,卻是騙不了人,周令懷輕撫了一下她的頭:“別擔心,有表哥在。”
虞幼窈點點頭,轉而就問了這位老御醫:“表哥,可認得這是哪位御醫?”
表哥每日在家裡深居簡出,朝中人事卻是無一不曉,無一不知,她從來沒有懷疑過,表哥會不認得這位老御醫。
周令懷瞧了一眼,正撫着一把白鬍須的老者,淡聲道:“是上一任太醫院院史,史大人,因年歲大了,就致仕榮養,不過他醫術高明,很受宮中貴人倚重,聖上恩許他在京裡榮養,主院今日要請的御醫,正巧在宮中當值,我便作了主,使人拿了你的牌子,去將隔了一條街的史御醫請過來了。”
表哥打了她的名義,這御醫就是她請上門來的,虞幼窈笑了:“還是表哥考慮周全。”
虞善思溺水,她將府裡的事都安排妥當了,卻忘了府外的事,也沒想到御醫可能會請不來的可能性,忘了做第二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