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已經出嫁的虞蓮玉、虞芳菲,在收到大姐姐要回府的消息,也告了夫家長輩一聲,一大清早就攜了丈夫與兒女上了虞府。
人丁單薄的虞府,也因此變得熱鬧了許多。
隅中初至,就有一隊護衛軍,率先在虞府門前的街道兩旁把守,緊接着,就傳來“噠噠噠”的馬蹄聲,四馬六輪的華蓋馬車,由遠及近,緩緩朝虞府駛來,穿重甲的戰士護衛在側,前後左右的宮人,高舉着長郡主的鹵簿儀仗。
這場面令等待多時的虞府一衆人,頓時心有慼慼,不覺彎了腰背,連人也變得拘謹起來。
也對,封后嘉禮在即,韶懿長郡主出入,都要儀仗侍衛在側,警示威懾世人,要退避,切勿衝撞了貴人。
馬車緩緩停下虞府大門口。
柳兒和夏桃一左一右下車,挑起了車簾,垂掛的珠玉瓔珞啷聲作響,悅耳極了。
虞幼窈甫一下了馬車,就上前給虞宗正、姚氏行禮。
虞府一衆人等候迎接,是因她封了長郡主,身份尊貴,不容怠慢,可她本身也是虞氏女,給長輩行禮是理所應當。
一應禮數完成後,虞宗正迎着虞幼窈進了府內。
茶畢之後,虞宗正親開了祠堂,迎虞幼窈進祠堂祭拜,三叩九拜後,上了一柱清香,這才紅着眼睛出了祠堂。
江氏拿眼瞧了姚氏,見姚氏垂着頭,站在院子裡沒動,跟個木頭樁子似的杵在那裡。
二叔子死後,姚氏也不如從前風光了。
兩個兒子年歲都不小了,卻前程未定。
最疼愛的二女兒,原也有大好的前程,叫她作進了家庵裡頭。
族裡也因此對她十分不滿。
江氏心中念轉,只好堆滿了笑容,連忙迎上去:“姐兒許多年沒回京裡,府裡變了許多樣子,”似是覺得這話有些不妥,她連忙補了一句:“老夫人的安壽堂,還有姐兒從前住的窕玉院還是老樣子,家裡也一直都打理,可要去瞧瞧?”
虞幼窈按了按發紅的眼角,啞着聲音:“有勞夫人費心,我許多年沒回京,自然要去瞧一瞧纔是。”
江氏從前就知道,府裡的大小姐待人接物客氣又妥當,等閒也不會給難堪與臉色,
相處起來鬆快得很,都這麼多年過去了,從前的大小姐,一路成了縣主、郡主、長郡主,馬上就要變成皇后,身上雖然帶了氣派,可還是從前的性子。
心裡不由一鬆,江氏熱絡地帶着虞幼窈去了北院安壽堂。
安壽堂還是老樣子,可因爲主人的逝去,便是時常在打理,仍然顯出了幾分蕭條。
虞幼窈心中一片感傷,腦中不禁浮現了,與祖母一起的點點滴滴,心裡遭不住,又是一陣難受,當場就落了淚。
瞧着祖母從前時常坐的榻:“祖母從前身子不好,也不能久坐,大半時候都是歪在這張榻上,榻兩側的牡丹紋扶手也變得光滑油亮……”
祖母去逝出才四年多,從前光滑油亮的牡丹紋扶手,彷彿蒙了一層塵灰,不復從前光亮。
虞幼窈在安壽堂裡呆了許久,這纔回了窕玉院。
窕玉院還是她離開前的樣子,只是院中那棵高大的青梧樹不在了,虞府重新種上了一棵紫榆樹。
江氏見她一直盯着紫榆樹瞧心裡一緊,連忙道:“院裡的青梧樹砍了之後,你父親又派人尋了幾株青梧,打算種在原來的位置,也不知怎的,種了幾回,也一直沒有種活,後來宗長太太說,你在襄平的虞園裡,種了一棵紫榆樹,這紫榆樹耐活,一移栽過來,就活了,這兩年越長越好。”
虞幼窈笑了:“挺好的。”
江氏心中一鬆,眼珠子轉了一下:“家裡的幾個哥兒、姐兒們,也都念叨着你,大姐兒難得回來,便和他們好好敘一敘,我先去前院大廚房瞧一瞧。”
江氏還是如從前一樣有眼色,虞幼窈笑着點頭:“我正有此意,夫人便去忙吧,不用一直陪着我,虞府也是我自個的家,便不住這裡,回來自己家裡,便也不必端着禮數。”
江氏走後不久,二房的虞善言、虞善信、虞蓮玉、虞芳菲,大房江氏所出的虞善景、虞善明就來了窕玉院。
虞府還是從前的虞府,卻到底物似人非。
虞幼窈心裡有些難受,笑着與家中的兄長、弟妹們打招乎,終究還是許多年沒見,疏遠的關係,又礙於身份不同,難免拘謹了情份。
長大成人後,兄妹也有許多禮數要避諱,再也不能像小時候,那樣嘻笑打鬧了。
虞善言和虞善信也是一陣悵然,也只與她寒喧了幾句,就走了。
江氏所出的虞善景,今年三歲多點,圓乎乎的一團小人,拿了烏亮的眼兒,好奇地瞅了她瞧,等她看過去時,就裝成一副小大人樣,有模有樣地作揖,奶聲奶氣地喊:“大姐姐好。”
虞幼窈沒忍住捏了捏他軟乎乎臉蛋:“真可愛。”
虞善景小臉鼓成了包子,烏溜溜的眼兒控訴地望着她。
惹得虞幼窈“噗哧”一笑,當下就取了腰間的一塊香牌,送給了虞善景。
虞善景得了禮物高興不已,小大人似的:“謝謝大小姐姐。”
虞善明已經七歲了,模樣長得周正,和虞宗正很像,打小就是虞宗正在教養, 人也有些一板一眼。
他時常聽府裡下人說,小時候同長姐十分親近,可他那時候還小,小時候的事,都已經不記得了。
見長姐滿身氣派,難免有些拘謹。
虞幼窈難免感慨了一句:“明哥兒,也長大了。”
虞善明訕訕一笑,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虞幼窈心下悵然,笑着問了他們的近況。
虞蓮玉低眉斂目:“夫家雖是寒門小戶,卻也是知禮的人家,公公和婆母待我十分寬厚,成親時,嫡母幫着置辦了嫁妝,大姐姐也託了人爲我置辦了幾間鋪子,丈夫讀書用功,待朝廷諸事既定,開科取仕,就打算下場參考……”
虞府的門庭原就不低,夫家自然不敢輕慢了她,便是她頭一胎生了女兒,家裡也沒說什麼,只讓好生教養着。
如今長姐就要冊立爲後,夫家就更不敢怠慢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