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雲先生微微一嘆:“蒼生塗塗,唯我縱橫,鬼谷一出,天下興亡!”
湖山先生亦是微微一嘆:“昔有蘇秦合縱六國,佩六國相印,逼迫秦國廢除稱帝,卻敗於張儀雄才大略,瓦解六國之聯盟,幫助秦國稱霸亂世;”
“龐涓勇武過人,所向披靡,使得原本弱小的魏國雄霸中原,卻敗於孫臏智者無敵,圍魏救趙,計殺龐涓,著曠世兵書流傳後世;”
“後有張良,遇黃石公,得《太公兵法》,深明韜略,足智多謀,力勸劉邦在鴻門宴上卑辭言和,保存實力,使得劉邦順利脫身,協助漢王劉邦贏得楚漢之爭。”
“他們皆是鬼谷先賢,一人之言,重於九鼎之寶。三寸之舌,勝過百萬雄師,“一笑則而天下興,一怒使諸侯懼,不外如是也!”
提及鬼谷,湖山先生也是嘆息連連,腦中首先浮現的便是歷史上那些,神鬼莫測,名垂千古的大人物。
也不知道這大周朝又將面臨怎樣的風雨?
閒雲先生微微一嘆:“我何嘗不知,如今已身在局中,但殷懷璽執棋在手,以天下做羅天棋盤,第一步棋,便誅盡了藩王的忠良之心,逼平王不得不孤注一擲,送世子進京爲質子。”
平王對世子十分器重,若非萬不得已如何能將一個寄予厚望的兒子送進京當質子?
“他這一怒,是要動搖江山社稷,覆傾天下,而今,他的屠刀已然架到了長興侯的脖子上,劍指幽州,我若不爲棋子,待狄人長驅直入,不知又有多少無辜百姓,將會死在狄人鐵騎之下。”
湖山先生默然不語,便又想到了當今局勢,藩王必反,已成定局。
閒雲先生不禁想到了,當年與他論道,險勝了他半籌的少年。
原以爲,殷懷璽是有心算計,勝之不武,卻萬萬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竟也成了他手中棋,盤中局。
閒雲先生進了府,二房這邊有祖母坐鎮,虞幼窈便去青蕖院,尋了表哥。
周令懷在書房裡修畫,就聽到了虞幼窈輕快地腳步聲,低頭瞧了畫上剛修的部分已經晾乾了,就將畫卷起收好。
這時,虞幼窈探頭進來了,眉眼彎彎地笑:“表哥,書房裡有很濃的顏料味道,你剛纔作畫了嗎?”
周令懷頷首:“在修畫,剛剛修完了一部分。”
言下之意,他現在不修畫了。
虞幼窈聽懂了,就拎起裙子進屋,好奇地看了被表哥擱在一旁的畫軸:“表哥畫了什麼,能給我看看嗎?”
這個畫軸格外的大,應是大幅畫作,表哥也很寶貴這幅畫,她好幾次過來,都看到表哥在修這幅畫,細算起來竟將近一個月了,也不知道畫了什麼。
周令懷搖頭:“等修好了再給你看。”
虞幼窈呶着嘴兒:“這麼大一幅畫,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修好,表哥是不是擔心我問你討要了去,所以故意不給看的。”
周令懷一聽這話,就笑了:“正有此意!”
自從來了虞府,他也畫了不少畫作,這些作品都被小姑娘以各種理由、藉口,撒嬌、耍賴,賣萌地討要了去。
自己卻是沒留下幾件。
虞幼窈鼓了鼓雙頰:“表哥這是什麼話呀,我是問你討要了沒錯,可那也要你肯給呀,周瑜打黃蓋,也是你情我願。”
周令懷頓時失笑,可不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麼?
小姑娘磨起人來,便是人老成精的虞老夫人也是頂不住得。
他每回瞧了小姑娘,仰着天鵝頸,擡着小腦袋,眼兒亮晶晶地瞧着他,更是恨不得連心窩子也掏給她了去。
“這一次,就懇請表妹高擡貴手。”一邊說着,周令懷轉頭就瞧了書案後頭的彩粙牡丹雙耳高瓶。
虞幼窈順着他的目光瞧去。
偌大高瓶裡頭,也就零散地插了幾個卷軸,若是將她之前討要的畫作放進去,高瓶裡頭也能滿滿當當地。
虞幼窈眼神飄啊飄地,在書房裡頭亂瞟:“表哥不想給就算啦,我也不是非要不可。”
周令懷被小姑娘心虛的表情逗笑了:“以後再給表妹畫旁的畫作。”
至於這幅《菩薩蠻》……
他時常會想到,小姑娘站在菩提樹下許願的畫面,滿樹菩提,不如她明淨鮮妍,世間萬千琉璃佛,亦不如她淨無瑕穢。
他恍如顧愷之夜夢洛神,不曾親眼見了那畫面,卻也生了心限遐思,雖沒如顧愷之一般,畫下了千古第一畫《洛神賦圖》,卻也畫下了這一幅《菩薩蠻》。
菩提樹上,許願帛千千萬萬,遇風更落,卻偏叫他見到了,小姑娘替他許願的那一條許願帛。
他不信佛家,卻也信了幾分所謂的因果偈。
所以,這幅《菩薩蠻》他想自己收珍藏着。
原也覺得,以後再也不好意思,向表哥討要畫作的虞幼窈,一聽了這話,又笑了起來:“這可是表哥自己願意給的。”
周令懷頷首:“嗯,送給表妹所有的筆墨,也都是我自己願意。”
虞幼窈笑彎了眉毛:“表哥放心啦,你送的筆墨,我都有薰了麝,用上好的香樟木盒子保存,每隔一段時候,就拿出來通風,一定能長長久久地保存下來。”
周令懷彎了嘴角。
虞幼窈這才轉了話:“今兒閒雲先生進府,表哥怎麼還呆在青蕖院裡?不打算去西房那邊看看嗎?”
萬一表哥得了閒雲先生青眼,隨便點拔幾句,不知勝讀多少年書。
雖然表哥身懷天人之才,便是沒有閒雲先生指點,也很厲害啦!
但是,閒雲先生盛名天下,能見一見聞名天下的大聖賢者,瞻仰一下他的才德,不正是天下學子,夢寐以求的嗎?
周令懷輕笑了聲:“你可知道,閒雲先生四年前曾遊歷至幽州?”
虞幼窈先是點頭,然後又想到了什麼,瞪大了眼兒:“表哥,你不會四年前就見過閒雲先生吧!”
算一算時間,閒雲先生遊歷幽州,也是剛入秋,同年秋末,狄人大舉進犯,距今也有三年多,將近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