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纔回頭看他,正巧,他也看向我。
對視了幾秒,我咧起嘴笑了:“算了吧,劉大隊長,這種事你不擅長,還是不要勉強了,你今晚該問我的東西還多着呢,我們還是談正事吧。”
“也好。”劉英勳嘆了口氣,回過頭道“談正事吧,今天到底是什麼情況?你怎麼惹上那夥人的。”
“不還就是妙晴那檔子事唄,今天那夥人當中有個染黃毛的,你應該已經見過了吧,那個人以前在酒吧裡欺負過妙晴,恰巧碰見了,我就跟蹤了他,誰想到被他發現了,捅了個馬蜂窩。”
“恰巧?”劉英勳顯然不信“那麼你和那個叫周時的也是恰巧在一起?然後就兩個人一起去跟蹤人家?”
“周時救過我。”
“我記得。”
“所以我們在一起很奇怪嗎?”我問他,他沒有回答我,我就接着說“和自己的救命恩人有來往不奇怪吧,還是說這也得先只會你一聲?”
劉英勳輕笑了一聲,算是勉強認同:“好吧。”
“不過今天的事,的確是我主動要求周時陪我的,我能說那句話嗎?來自一個警察的直覺?哈哈。”我自己說完都覺得有點可笑“總之就是第六感吧,那個黃毛一看就不是個好人,我呢,就想着要是能揪到他什麼小把柄說不定就能幫妙晴出口氣了,你知道,這些小混混,都經不起細查的,反正……至少先弄清楚他住哪常去哪也好吧。”
我沒能想出什麼好藉口,但謊言嘛,說得過去就行了,編的太滿圓起來也太難。
“噢。”劉英勳居然沒第一時間質疑我的動機,而是問了一句:“那你是在哪裡碰到那個黃毛的?”
“呃……”
“嗯?”劉英勳追問。
“就是在街上啊。”我差點就結巴了。
“哈,那你運氣可還真是不錯,一跟就讓你跟到了一個販du大窩點。”劉英勳轉了語氣開始調笑。
我以爲他會逼問下去,或者說,他明明一句話就戳穿了我,卻又自己圓了回去,給了我個臺階下。
他知道我撒謊,但他居然不拆穿,這纔不是他呢。
“所以你就中途叫了周時來陪你?”他還在繼續幫我圓。
“對、對啊。”
“好吧,不管怎麼說,至少你還知道危險。”他又一次長嘆,似乎就此結束這個話題“又讓你立了一功咯。”
“嗯,呵呵。”
一切比想象中輕鬆,可不知爲何內心卻越發沉重。
我等待着劉英勳終止這場不像詢問的詢問,等了半天他都沒有開口,空曠的會議室裡靜地能聽到壁上掛鐘的走針。
“你……現在不忙嗎?”我提醒他。
在警局裡待了這麼久,此刻我有些迫不及待想要離開,也想要知道周時那邊的情況,不知道劉英勳問過他了沒有。
“其實我有些話想和你說,但不知道怎麼開口。”劉英勳往後仰靠到椅背上,目光望向天花板。
我似乎已經猜到了幾分,我不知道他要和我說什麼,我只是感覺到他的話還沒完,但我一點都不好奇。我開着玩笑道:“那等你想好了怎麼開口再說唄,說實話我有點困了,如果你不打算拘留我的話,我可要回家睡覺咯。”
“不,我還是現在說吧。”他猛地直起身子,轉頭向我“你不要再和那個周時繼續有什麼接觸了,離他遠一點。”
“爲什麼?”我下意識問出。
“不爲什麼,就像你說的,警察的直覺,雖然他救過你很多次,但直覺告訴我,這個人很危險。”劉英勳說得認真。
看來還是劉英勳的直覺準一些。
我繼續笑着敷衍他:“好吧,我會衡量的。”
“唉!”劉英勳又是一聲嘆息“你真的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懂我懂,你關心我嘛……”我點着頭。
“你不懂。”這次換劉英勳打斷我了“我的意思是……其實很多事情我都可以幫你的,無論是工作還是……”
“還是什麼?”
我忍不住刻意去問,明明這麼多年來,我們就只有工作上的接觸,拋掉劉教授這層關係的話,我們勉強算個普通朋友?至少我從未對他傾訴過我的生活。
“小謹,你這個人吶!”他擡手指了指我,又無奈地搖了搖頭“我的意思是,不管你遇到了什麼困難……或者說……不管你需要什麼樣的幫助,我都希望你能想起還有我這麼個人在。”
這話怎麼聽着有點怪,抑或是我的錯覺?
“師兄?”我發現自己好久沒這麼稱呼他了,我擡手撓了撓臉,半開玩笑半認真道“你不會是看上了我,要追我吧?”
劉英勳嗤笑了一聲,正當我要鬆口氣的時候,他忽然冒出了一句:“有何不可?反正你不是和晟浩初分了。”
“嘶——”我倒吸口涼氣,這纔開始仔細打量他,分辨他言語的真假。
“好了好了。”他擡手在我眼前揮了一下“別開啓你的測謊模式了,回家吧,不早了。”
他說着站起身,背過我就朝門口走去:“我也該回家了,正好送你。”
我定了定神,忙站起來跟上他的腳步:“那、那周時呢?”
“怎麼?你要他送你?”
“也倒不是,我的意思是,他還在局裡嗎?他什麼時候能走?”
“放心吧,這樣的熱心羣衆我怎麼會爲難他,我已經安排別人幫他做筆錄了,估計他早已經做完走了吧。”
“噢、噢。”
我也不能再說什麼,周時如果先出去了,應該不會等我吧,也沒什麼等我的必要,說不定他此刻已經在洛言白麪前報告着今天發生的一切了。
我跟隨劉英勳來到停車場,一眼就看見了周時的車,出乎意料的是,他人就坐在車裡抽着煙,還真的在等我?
劉英勳也看見了,他瞥了周時一眼,又瞥了我一眼,一副不在意的樣子道:“你要上那輛車也行,省得我繞路了。”
“不、還是算了吧,我和他打個招呼就行。”
我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周時車前,彎腰衝裡面道:“我回家了,再聯繫吧。”
周時很識趣,沒多說什麼,點了下頭,扔掉手中的煙,搖起車窗發着車子就離開了,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一氣喝成,都沒給我反應的時間,車子就從我跟前開出去了。
這個人做事還真是……真是夠乾脆!
我回到劉英勳身旁,上車、關門、系安全帶,等着他送我回家。
車子開出警局大院的時候,我意識到天色已經微微發亮,矗立在晨霧中的橘黃路燈,光線也變得淺淡,迎面而來的風裡,帶着一股刺人的寒。
似乎冬天快要來了。
我沒忍住打了個噴嚏,劉英勳要把車窗關上,我阻止了他:“別,讓我吹會兒風吧,清醒清醒,要不待會兒該睡着了。”
“那就睡吧,到家了我叫你。”
“算了,就這麼幾分鐘的路,睡也睡不好,還是醒着吧。”話雖這麼說,但我還是把窗子升起了一半,我可不想感冒。
“那我們就聊聊天吧。”劉英勳興致盎然的開了話匣“你還記不得記得第一次來我家吃飯……”
這次打斷他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的手機鈴聲。
他掏出手機看了眼,不自覺擰了眉,然後把還在作響的電話直接扔給了我:“找你的。”
我拿起一看,來電人是晟浩初。
他現在還打電話給劉英勳幹嘛,就算我又夜不歸宿,也和他沒關係了吧!
我把電話接了起來:“喂?”
那邊明顯愣了下,纔出聲問道:“小謹?”
“是我。”
“你的電話怎麼一直打不通?”
打不通是因爲沒電自動關機了,但我懶得和他解釋,直接問:“所以呢?你找我有什麼事?”
“秦欖出事了。”
“什麼?!”
“秦欖出事了,他發生了意外,在我們醫院搶救,剛剛……”
“等等,你說清楚,什麼意外怎麼回事?!!”
“他從家裡的陽臺上摔了下來,整整七層樓。”
我該對這個回答感到驚訝嗎?我手一滑電話差點掉落。
“你……要來嗎?雖然已經見不到他最後……”
“我現在過來。”我搶着說完後直接掛斷了電話。
“怎麼了?”劉英勳問向我。
我努力抑制着不讓自己語調顫抖:“去醫院。”
劉英勳送我到醫院,又陪着我找文逸、阿初他們,說真的,在這種時候,我居然有片刻在考慮,我把劉英勳帶過來會不會不合適,畢竟他可是個警察……
我已經很盡力讓自己不要往那個方面去想了,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第一時間把自己的朋友定義爲殺人犯合適嗎?可又怎麼能夠不想?我自己說過的話,我可句句記得清楚!
……
或者說,我纔是那個殺人犯?
還沒到搶救室門口,我就已經聽到了一陣陣低壓的啜泣,結局似乎已經很顯然。我轉過走廊,第一眼就看到了阿初,他沒當班,穿着便服站在一對老夫婦旁邊,而那對老夫婦我見過,是秦欖的父母。
還有更多的人都在,我無法一一分辨是誰,我只顧找尋着文逸的身影,卻始終看不到。
阿初見我來了,便向我走過來。
“人沒了。”他向我開口的,就是這麼簡單的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