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着說:“不用,我不餓。”
剛說完肚子就咕咕地叫了起來,韓牧看了我一眼說:“你還可以再虛僞一點麼?”
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用手臂圈住了我,半強迫着我在他身邊坐下。
我嘗試着把他的胳膊推開,他躺在沙發上半閉着眼睛說:“我累,你就不要亂動了。”
他下眼瞼略有些浮腫,臉上的鋒芒再盛,也掩蓋不了他的疲態,我想我到底還是心疼他的,便不再掙扎,以一種非常彆扭的姿態躺在他的懷裡。
張媽的排骨湯做得的確很好,韓牧吃得酣暢淋漓,我肚子很餓,卻不好意思在韓牧面前大快朵頤。
韓牧見不得我的扭捏樣,解了襯衫的袖釦,將袖子捲上,然後拿過我的碗,幫我盛了滿滿一大碗排骨。
“我吃不完這麼多。”
“怪不得你這麼瘦!怎麼好好的一個姑娘在王家待了幾年變成這個德性了?”
我把筷子放了下來,擦了擦嘴說:“我不吃了。”
“我又哪裡惹到你不開心了?”
“王家不管怎麼說都是我的婆家,你詆譭他們的時候可不可以顧及一下我的感受?”
他的臉色黯了黯,垂着眼說:“我都忘了你是王頌之的妻子了,好,我再也不說他們壞話了,你看在張媽做飯這麼辛苦的份上,再多吃幾口吧。”
他每次垂着眼的時候我都會想到那個鳶尾深處的少年,眼神明亮又哀傷,讓我捨不得拒絕。
我低着頭小心地啃着排骨,冷不丁的有隻貓咪跳上了我的膝蓋,我驚慌地站了起來,打翻了桌上的排骨湯,潑了我一身,膝蓋上的貓咪也被排骨湯波及,一聲慘叫之後飛奔了出去,跳到了韓牧身後,被一直站在那裡的小苗抱了起來。
小苗眼睛裡閃着光,嘴角微勾,得意地看着我。
我誤傷了韓牧的貓,看得出來他很生氣,臉色在一瞬間變得灰白,他衝到我的面前,我趕緊捂住自己的臉,預想中的狂風暴雨沒有落下,他只是蹲在了我的面前,掀起我的裙角,看着我被燙得通紅的膝蓋,問我疼不疼。
“還好。”
他吩咐張媽去擰了冷毛巾來幫我把膝蓋敷上,我有點搞不清狀況,跟我
一樣搞不清狀況的還有小苗,按照小苗心中的劇本發展,我現在應該被攆出去了纔對。
“先生,啊嗚被嚇壞了。”
“唔,你先帶它去洗個澡吧,一會兒把它抱到露臺上去。”
我把韓牧推開,將自己的裙子放下,說道:“我要走了。”
“走去哪裡?我陪你一起。”
我以爲他在開玩笑,卻見他已經將自己的鞋拿在了手裡,大有要跟我一起出去的意思。
“我回家呀,你跟着我幹嘛?”
“誰準你回家了?”
“……”
我有點摸不透他的意思,不是他自己吩咐張媽不要收拾房間的麼?我不敢觸他的逆鱗,只能答應道:“哦,那我隨便走走,吹吹風。”
“嗯,我正好帶你到處看看。”
我本來就無處可去,對他提的建議卻之不恭。他也沒帶我走遠,只是在小區綠化帶附近逛了逛。
這個小區是新建的,人不多,倒也清靜,那些新種植的植物都還沒長成規模,稀稀拉拉的被月光照出斑駁的樹影。
“現在的這些樹啊草啊的都不如我們小時候的那些了。”
“是啊,我還記得每年的現在,你奶奶的門前都會長出一大片鳶尾花。”
我的奶奶已經死了十多年,那棟老宅子早就被拆掉了挪作他用,現在突然聽到韓牧提及,我心裡的某個地方微微地揪了一下,我面上倒是沒有表現出來,接着跟韓牧閒扯道:“嗯,那時候你我都還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韓牧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說:“你還記得我們的啊嗚麼?被我們一起葬在了鳶尾花的花叢裡。”
我把手從他的手掌裡抽開,笑着說:“記得。”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他不管我願不願意,拉着我奔跑起來,一直跑回了他的別墅,連鞋都沒換就拉着我進了屋,我跑得氣都喘不上了,扶着牆面直吐氣。
“韓牧,我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短跑冠軍了。”
“沒關係,我抱你。”
他將我打橫抱起,我尖叫着讓他放我下來,他卻恍若未聞,將我抱上了四樓露臺,進了一間小屋,然後把我放在了一張老牀上。
“怎麼會?”
我躺着的這張木牀跟我以前睡過的那一張幾乎一模一樣,我看着韓牧等他給我一個解釋。
“你喜歡麼?我特地尋人幫你做的,現在能有這樣手藝的木工師傅已經不多見了。”
他說完又抱了個小木箱放到我面前,問道:“你還記得這個木箱麼,跟你當時用來存嫁妝的幾乎一模一樣,我有一次逛古董市場的時候看見了,就幫你買下來了。”
我把那隻木箱抱了起來,摸到了角落上的那一個劃痕,眼淚掉了下來,我一直以爲我把奶奶留給我的這隻紅木箱弄丟了,沒想到兜轉了一圈又回到了我的手裡。
韓牧手足無措地幫我擦掉眼淚,捧着我的臉說:“怎麼哭上了?要是看到這些老物件讓你不開心的話,我幫你丟掉好了。”
我抱緊了手中的小木箱,點着頭說:“開心,這麼多年來,我沒有一天比今天更開心了。”
“開心就好,別哭了,我讓小苗把啊嗚抱上來給你。”
他按了小桌上的座機,吩咐了幾句,一會兒功夫,小苗就已經把洗得乾乾淨淨香噴噴的啊嗚抱上來了。
“先生,還有什麼吩咐嘛?”
“沒有了,你先下去吧。”
小苗不甘心地看了我一眼,把貓放在韓牧的腳邊之後便離開了。
韓牧把啊嗚撈起來放進我的懷裡,把我從牀上拉起來,說道:“你跟我出來看看。”
我抱着芬香宜人的啊嗚隨着韓牧出了小屋,韓牧指着露臺上一大片的盆栽對我說:“你看,我讓人種了好多鳶尾,等到白天的時候這裡就會開滿鳶尾花,跟我們小時候的一模一樣,你再看那裡!”
我順着他指着的方向看過去,看到了兩張老藤椅,他拉着我過去,讓我陪他一起躺下。
郊區的星星很漂亮,乾淨明亮得就像是韓牧的眼睛。
“斕斕,我好想和你躺在一起看星星看鳶尾花,然後在一起慢慢變老。”
我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可是我曾經是王頌之的妻子,現在我丈夫屍骨未寒,我怎麼能安心地投入韓牧的懷抱呢?
我閉上眼睛假寐,假裝沒有聽到他說話,他推了推我,輕聲問道:“斕斕,你睡着了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