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瞬間啞然,喝了兩口酒,啃了一個大雞腿才淡淡回道:“命輕賤,無緣見鬼神,不知。”
一隻瘦弱的野貓遊蕩在江邊抓魚,可它明顯技術不成熟,屢戰屢敗,再戰再敗。
突然,一根雞骨頭穿破江風,敲擊水面,水花飛濺。
“喵嗚!”野貓受驚,迅速鑽進草叢尋求庇護。
江面上,一條魚翻了白肚皮,飄飄蕩蕩,最終被野貓叼走了。
楊初意在心裡默默幻想了一下她仗劍走天涯,痛打落水狗的瀟灑姿態。
碼頭重新恢復熱鬧,下午的苦力場又開始了。
男子吃飽喝足,躺在石頭上,在陽光的照耀下,鼾聲如雷,陷入了沉睡。
楊初意和方至誠對視許久,默契起身辦事去了。
他們找到李觀年,經由他引薦麥老闆,再尋個爲主人辦事的藉口,定了做米粉要用的大米和其他配菜。
有生意誰都高興,麥老闆趕忙應下,說這兩天便能裝好貨。
傍晚,船隻靠岸,工人漸漸散去,江面空蕩蕩的。
方至誠和楊初意對着石頭上的男子喊了半個多時辰也沒能將人喊醒,只好作罷。
兩人採購了一些食物,決定晚飯自己動手。
有旅客時大娘便回兒子那住,還別人一點空間,自己也樂得清閒回去看孫子,隨他們忙去。
“意娘,這條黑魚你想煮湯還是紅燒?”
“我想吃酸菜魚。”
一向對楊初意千依百順的方至誠卻嚴詞拒絕,“不行,你也不算算日子,這個時候你不能吃辣的。”
楊初意退讓一小步,“我煮不辣的酸菜魚。”
“不辣的酸菜魚你不會喜歡吃的。”不得不說方至誠很瞭解她。
“那紅燒吧。”
方至誠這才笑了,溫聲道:“那我先把魚處理了,一會再弄蝦和毛蟹。對了,那些黃沙蜆你要怎麼弄?”
楊初意自然而然安排了起來,“大娘煮了稀飯,一會螃蟹就煮個螃蟹沙蜆粥吧,剩下焗着吃。”
只開米花的稀飯拿來煮海鮮粥倒省事了許多。
“好,你決定。”
黃沙蜆已經養過吐沙了,但是還得再清洗幾遍,搓去外面凹凸不平裡藏的泥沙才放心。
楊初意將沙蜆裝到碗裡,加切碎的紫蘇、蒜蓉、一點薑末、酒和油拌勻醃製。
方至誠處理好了魚便開始處理蝦,去頭去蝦線。
楊初意拿了個碗放到他旁邊,“蝦頭別亂丟,放這給我。”
“好。”
楊初意見他這麼聽話,趁四下無人之際,迅速在他脣角一啄,調戲道:“情哥哥。”
方至誠的呼吸驟然間便亂了,可他一手腥味,自然是不可能去抓人,不然她鐵定會生氣的。
他只能甜蜜又無奈地看着作亂者肆無忌憚的翹起小嘴得意地笑。
楊初意見他一副極力剋制的可憐模樣,捉弄心思更盛了,叉腰訓斥道:“動作怎麼這麼慢?你再這樣以後不用來我家幹活了!”
方至誠皺眉,“別學碼頭那些漢子說話,還有啊,把今天聽到的那些渾話都給我忘了。”
楊初意不自在咳了一聲,賊喊抓賊,“我壓根就不記得了,你最好給我忘得一乾二淨的。”
說完轉身去廚房調料汁去了。
渾話這種東西,聽過後壓根就不記得了,可在某一刻,它又會莫名其妙突然竄進腦海裡,讓你像個傻子一樣樂不可支。
在這點上,她覺得神仙都難以控制,何況自己只是個普通人。
方至誠覺得自己除了更愛楊初意,其他的簡直毫無辦法。
他努力剋制自己將要溢滿心房的愛意,畢竟此刻他們兩人可是兄弟啊。
方至誠將處理好的食材拿進廚房,溫柔遞給她。
楊初意已經恢復了往日正經模樣,開始動手料理食材。
蝦頭是拿來煮醬油的。
普通的醬油沒有鮮香味,用蝦頭煮一煮,風味更佳。
無論是拿來涼拌或者煮菜,都能提升食物的味道。
紅燒黑魚因爲有楊初意放的一勺豆瓣醬,所以味道香濃,更加開胃。
悶焗黃沙蜆最重要的就是火候,多那麼一兩分鐘,肉質立刻變老。
楊初意掐着時間,到點即刻出鍋,趁熱淋上熬過的醬油,別提多招人饞了。
個頭大的河蝦做油燜蝦,炒碟青菜,再配上蝦蟹蜆這三鮮粥,這晚餐那叫一個豐盛啊。
楊初意眼睛眨巴眨巴的,回過神後朝四周望了望,愣是沒發現破綻。
方至誠拿碗筷出來時見她傻站着,忙問:“怎麼啦?”
“多拿一個碗吧,不然一會菜又該不見了,還會有人說你有肉卻不知道給人配飯呢。”
楊初意這話說得怪異,可她的語氣就跟剛剛提醒方至誠菜可以出鍋了一樣稀鬆平常。
“啊?”
方至誠沒聽懂,朝桌上一看,才發現一碟油燜蝦竟然不翼而飛,想了想這才明白過來,進廚房拿東西時目光都沒敢離開她身上一秒。
“哈哈哈,你這女娃夠機靈,不錯,真不錯!”
男子從屋後一顆香樟樹飛身一躍,瀟灑飛到屋頂上,然後輕盈落地。
他雖一身流浪漢邋遢打扮,但不妨礙人家有幾分瀟灑的姿態。
男子一手拿着已經吃空的粗碗,一手提溜着一條大刀魚,豪邁道:“去,把魚給老子蒸了!”
楊初意接過魚,瞥了一眼他油乎乎的手,冷淡說了句:“洗了手才能吃飯。”
大約是許久沒有人這樣同自己說話了,更何況是一個能當他女兒的小輩。
男人面色僵硬,嘴裡吐槽她淨是瞎講究,可等楊初意進了廚房後卻還是去洗了手。
方至誠不由笑了,楊初意明明下午嘴裡還夸人家是武功高強的大俠,這會對待人家便平常得不得了。
其實楊初意可不是膽大不怕死,只不過覺得按年齡來算的話,其實男子應當算作同齡人,這麼一想,心裡的畏懼自然就減少了。
男子耳聰目明,冷笑道:“你笑什麼?你一個大男人還比不得女娃娃聰明有眼色,還好意思笑!”
“前輩教訓得對,我的確是比不上我家娘子。“方至誠坐直了身子,將碗筷擺到他跟前,語氣不卑不亢,態度卻謙卑有禮。
“哼!算你還有幾分自知自明。”男子執筷夾起黃沙蜆,眼睛一亮,然後一言不發,一個接一個吃起來。
刀魚清蒸便是人間美味,它肉質細嫩,肥而不膩,帶有微香,配上自己做的蝦醬油,簡直鮮掉舌頭。
兩人吃得歡,一個伺候忙。
方至誠中途還去加炒了兩個菜,這才令已經跟楊初意親近的覃叔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楊初意直截了當提個小要求,“覃叔,你教誠哥幾招厲害的招式吧,我明天還請你吃大餐。”
覃叔將方至誠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愛搭不理道:“年紀這麼大了,骨頭硬框框的,能學一招就不錯了,還幾招呢。”
楊初意怒了,“我警告你啊,別老針對我男人!”
“嘖嘖嘖,真不害臊。”
覃叔看了一眼頗有幾分氣勢的楊初意,再瞟了一眼滿臉盪漾的方至誠,更覺傷眼。
楊初意只顧掰着手指數起美食來,報了菜名又生動描述味道,叫覃叔恨得牙癢癢的。
“行了,我且給他個機會!”
覃叔躁鬱打斷楊初意,傲倨朝方至誠擡了擡下巴,“耍幾招試試,要是走路都走不穩,可別怪我扭頭就走。”
楊初意給了方至誠一個鼓勵的眼神,“誠哥,咱們不嘴上佔便宜,把真功夫亮出來。”
“嘿,你個臭丫頭!”覃叔手指一彈,蜆殼徑直朝方至誠胸口飛去。
方至誠靈活側身避過,腳一提立在旁邊的竹掃把,拿到手上就舞了起來。
方至誠刻苦學了三招,看起來還是很有架勢的,可覃叔只是坐着同時用幾個蜆殼去攻擊他,他便無力招架了。
覃叔毫不留情奚落他,“下盤不穩身子重,招式死板不靈活,眼到手不到,反應慢半拍,只能對付老頭老太太。”
方至誠虛心抱拳行禮,“請前輩賜教。”
覃叔緩緩打開酒壺,然後拿眼虛虛瞧楊初意。
楊初意選擇忽視這彆扭的覃叔,緩步走到方至誠面前,興致勃勃也要露一手。
覃叔驚呆,這,這也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