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抗爭的老百姓早已經疲憊不堪,再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抵抗這些刀槍。
況且,人性只對弱者心有憐憫。
當時楊初意是個受害者,藍色和紅色的火苗同時炙烤着她,又因受過她的恩惠,所以才拼盡全力爲她求情。
可此刻,楊初意成了幾方人馬爭搶的座上賓。
這一刻,她地位超然,已經變得和普通老百姓不一樣了,所以,這時的人們已經沒有了那種維護的動力。
忽然,大地震動起來,耳尖的人一聽便知道那是一隊人馬整齊踏步而來的聲音。
看這些人的嘴臉,就知道這是聖主的人馬。
楊初意覺得十分疲憊,她在想,其實去皇宮一趟也不錯,因爲聖泉在那裡。
她已經暗中嘗試過,自己根本沒辦法感受到任何一點法術的門檻,這就像一個練武之人,還沒有打通任督二脈似的。
擁有絕品寶藏,卻無法打開盒子,這是一件多麼憋屈的事情啊。
方至誠低頭用眼神詢問楊初意,楊初意對他眨了眨眼,“進皇宮。”
一衆官員和聖主派來的錦衣衛並不敢難爲方至誠和楊初意,將他們恭敬地請上了馬車。
出發前,兩人安撫了弟弟妹妹和三裡村一衆村民,讓他們先回家等候消息。
皇宮水太深,他們尚且不知道如何保護自己,又談何護住家人。
顯然,方家三人也深知這個道理,擔心是真的,可他們都不想拖哥哥和嫂子的後腿。
今天發生的事已經超出了他們的認知,對於自己能力範圍外的事情,他們並不會不懂事的要求跟着。
什麼生一起,生死一起死這種事,有時候是一種負擔和累贅。
既然聰明如哥哥和嫂子都叫他們別去,那他們就回去等消息好了。
一路上殺戮不斷,腥風血雨,可楊初意依然窩在方至誠懷裡睡了一個安穩覺。
不然能怎麼樣?
就他們倆那三腳貓的功夫,出去不是送死嗎?
皇宮之中,大殿之上。
聖主已經過了壯年,面對虎視眈眈、野心勃勃的兒子和對手,不免感到心力交瘁。
對於怎麼處理楊初意,每個大臣都有不同的意見,不外乎分成三派。
一是讓想辦法解咒,二是奉爲座上賓,三是直接殺之。
朝堂之上,亂哄哄如菜市場,平時遇到困難就縮頭當鵪鶉的大臣們,今天唾沫橫飛如潑婦。
連日告病假的也健步如飛上朝,趕來闡述自己的觀點。
兩個最佳奪嫡皇子人選的內部人馬也在紛紛行動,這一刻,他們一改往日溫和,露出了隱藏已久的尖牙。
聖主扶額,覺得今天自己又老了好幾歲。
聖主並非無所不能,這個位置,人人夢寐以求,但誰坐上來才知道其中的艱辛。
其實,聖主根本不能自由行事。
聖主的每一個決定,都得由朝臣商議過後才能頒佈。偶爾依心行事,次日便會在朝堂上收到大臣們的死諫。
御史撞了金陵臺,這也不是沒有的,就連後宮也是權力的鬥獸場。
每一個妃子、宮女,似乎都是一份莫大的權利,人人都想來分一杯羹。
除非你做個昏君,不然這天下最高的位置還真是涼颼颼的。
吵鬧中,朝堂之上,突然出現了一道陌生又熟悉身影,如霞光一般照耀在衆人臉上。
“阿彌陀佛。”
來人正是青雲寺的寂了大師,也是本國曾經的威武大將軍,年少成名,聲名赫赫,更精通命理和星象。
當年,一衆士兵在瑤山作惡,惹得兵將們成了世人眼中最骯髒的存在。
逢亂世,他們保家衛國,可一到和平時代,文人墨士便會看低兵將。
多少傷殘士兵退伍後得不到善待,又有多少不識字的士兵被他人取笑。
招兵時,他們還年少,還在父母膝前嬉笑打鬧,戰事過後便要裁兵,幾兩銀子就將人家打發了。
青春和光陰,戰場的血與淚,都得不到半分安慰。
瑤山事件之後,威武大將軍將曾經的部下一一安頓好,果斷辭去官職,落髮爲僧。
他不僅爲了超度戰場上死去的將士,更是爲了等一個機會,讓人們重新重視這些爲國家出生入死的將士。
寂了大師給楊初意的那串佛珠,曾陪他浴血奮戰多年,沾着將士們的血和魂,笑與淚。
人們敢對別的小兵將指手畫腳,可不敢得罪眼前的威武大將軍。
此時國家內憂外患,除了他,便沒人能上戰殺敵,保家爲民,撐起鳳藻國的一片天。
況且威武大將軍最讓人們忌憚和佩服的,還是他總能窺得先機。
寂了大師直接對衆人宣告:“阿彌陀佛,此人乃鳳藻國的福星與救星,萬不可對她不敬。”
寂了大師此話一出,別人都啞火了。
其實楊初意這會兒已經想通了,她並非偶然來到鳳藻國的,從她穿越來的那一天起,或者她穿越來這裡這件事就是某些人的刻意爲之。
爲何寂了大師特意跟她提及九星連珠,更早之前贈予的佛珠又是怎麼回事?
嵐又是何時發現她是一個穿越者的?現在把她架在高處又有何目的?
如果這些都不是人爲製造的巧合,那隻能說明,人人都是命運的棋子。
楊初意還以爲自己是個女主一樣的存在,到頭來,不過是別人算計好的一個落腳點。
楊初意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寂了大師,越發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她沒有去質問他們何時布的局,這些事情問來其實毫無意義,可有一句話,她卻是要問的。
“大師,你們怎麼能判斷我一定會做這些事,一步步走向你們設計好的路線呢?”
寂了大師一臉慈悲,“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每個人都是帶着使命來到這世界上的,已知開篇,但中間情節全由自己豐富,路有分叉,事有利弊,人有取捨,全是人自己的選擇。”
“無人操控你做任何選擇,但你走向這個結果,那恰恰說明,你很好的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如果,楊初意自私又冷漠,又或者,她只有一無是處的善良,那麼,今天的這一切都不會存在。
這一切,嚴格說來,不是他們選擇楊初意,而是楊初意選擇成爲命運的轉折點。
楊初意又問:“你們就敢把這麼重要的事交到我這麼平凡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