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窩在客廳吃完宵夜,楊臻東在楊曉彩的催促聲中被趕回房間睡覺。
看到邵亦琛打算起身幫忙收拾,立刻被楊曉彩果斷攔住,“你,去洗澡,然後也回去睡覺。”
“楊曉彩。”邵亦琛難得溫柔地喊了一聲。
“嗯?”楊曉彩手中利索地整理着餐盤,頭也沒擡一下。
“你累了吧?”邵亦琛的目光停住在那道忙碌的身影上。
“哪有你們辛苦啊!我只是幫忙做做飯洗洗碗而已。”楊曉彩端起盤子,看了眼邵亦琛,“好了,你快去洗澡吧。看你熬了一個禮拜,眼睛都冒紅血絲了。”
楊曉彩將碗碟放進水槽裡,利索地開始清洗起來。
“我來幫你吧。”邵亦琛挽起袖子便是要加入。
“邵亦琛,你怎麼了?怪怪的。就那麼幾隻碗,我可以的。你別添亂啦。趕緊去洗澡!”楊曉彩推開邵亦琛,順便用眼神表示了一下自己的堅定。
邵亦琛堅持不過,無奈點點頭,“好吧。”
等楊曉彩洗漱完畢回到房間,卻見邵亦琛並沒有躺在牀上休息。此時此刻的他站在陽臺邊,不知在看什麼。
楊曉彩奇怪地走了過去,“邵亦琛,這麼晚還不睡覺幹嘛呢?”
邵亦琛回過頭來,低頭看着楊曉彩的臉,片刻後伸出手輕輕撫去她臉上的水珠,“傻瓜,臉都沒擦乾!”
楊曉彩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邵亦琛將視線投向遙遠的天際,聲音也變得飄渺,“楊曉彩,你想爸爸嗎?”
“嗯?忽然間幹嘛提這個。”楊曉彩奇怪極了。
“你……真的很愛爸爸吧。”邵亦琛繼續說道。
“他是我唯一的依靠,也是我奮鬥到現在的目標。我只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夠出色到把爸爸從新疆接回來,不讓他爲了生計必須在那麼遙遠的地方獨自吃苦。”楊曉彩雖然不知道邵亦琛爲何忽然挑起這個話題,可是,這個話題卻擊中了她弱點。說着說着,眼眶竟然紅了。
“會有那麼一天的。”邵亦琛擡起手輕輕地揉了揉楊曉彩的頭髮。目光裡盡是溺愛。只是楊曉彩低着頭揉眼睛,沒有看到。
…………
高考第一門,終於要吹響戰鬥的號角聲。
邵亦琛和楊曉彩一起將楊臻東送回學校,在校門口揮手道別。
“臻東,你可以的!”楊曉彩拼命地揮着手,對着已經離去的楊臻東大喊道。
楊臻東雖然沒有回頭,但是也舉起手迴應地揮了揮。
直到再也看不到楊臻東的身影,楊曉彩才收回手,對邵亦琛說到,“我們回去吧。”
邵亦琛點點頭。
可是楊曉彩剛一轉身,迎面就呼來一個又重又響的巴掌,然後齊豫芝氣呼呼的聲音尖厲傳來,“楊曉彩,你總算出現了!”
楊曉彩捂着被打的左臉,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你真是太超過了,臻東都要高考了,竟然還帶他玩了一個星期。你是不是看不得你弟弟好,故意要毀他前程啊!”齊豫芝越說越生氣,便是要撲上來繼續打。
只是邵亦琛已經先行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腕,讓她完全動彈不了。
“啊啊啊,痛!你誰啊,放開我!”齊豫芝呼痛出聲。
“不放!”邵亦
琛的眼睛已經冷得如冰塊,差點沒將齊豫芝凍結成冰。他懊惱的是自己發現的不夠早,竟然讓楊曉彩白白捱了一巴掌。
齊豫芝見狀,調轉方向朝楊曉彩嚷着,“楊曉彩,你傻了嗎!快點讓這個男人放開我!”
楊曉彩漸漸放下手,左臉頰上清晰地浮現着紅掌印,她咬了咬脣,“邵亦琛,你放開吧。”
“她打了你。”邵亦琛不依不饒。
“我是她媽,教育她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要你這個外人插足嗎!”齊豫芝邊叫邊掙扎。
楊曉彩大步走到邵亦琛面前,用力拉開他的手,“邵亦琛,她真的是我媽。”
“楊曉彩,有一見面就呼巴掌的媽嗎!這種壓迫了你二十多年的惡劣女人,你幹嘛要尊敬她!”邵亦琛真是氣不打一出來,昨晚才聽說了楊曉彩的悲慘童年,今天就見識到了這個蛇蠍心腸的後母。
“喂!你這人腦子有問題吧!誰要你管了!”齊豫芝罵罵咧咧又走到楊曉彩身邊,一把扯起她的手臂,“跟我回家說清楚。”
邵亦琛立刻抓起楊曉彩的另一隻手,沉着臉說道,“不許!”
“哎呦,我真是奇了怪了!你憑什麼說不許啊。我現在要帶我女兒回家。你給我把手鬆開!”齊豫芝真是氣死了,這個不知打哪冒出來的男人多管閒事的過分了吧,可偏偏那個人又一副不好惹的樣子。
“邵亦琛,我先回家一趟,沒事啦。”楊曉彩對於齊豫芝有種與生俱來的畏懼感,她想拉開邵亦琛的手,不想讓他們三人成爲路人圍觀的對象。
“聽見沒!我女兒讓你放手啊!”齊豫芝立刻洋洋得意地擡起頭。
“回去幹嗎?說對不起?沒有原因的求饒?還是關小黑屋受罰!”邵亦琛越說越怒,眼睛裡已經快噴出火來。
“邵亦琛,你……”楊曉彩詫異於邵亦琛的形容,爲什麼他會知道這些!
“你……你什麼意思!”齊豫芝倒是有些慌了,這個男人好像知道很多事情。
“我在陳述你曾經虐童的事實!這位大媽!”邵亦琛朝齊豫芝一瞪,趁她失神之際,一把將楊曉彩拉到自己身後,“請你記住,楊曉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沒有反抗能力的小孩。有我在,絕對不會再讓你傷害她半分。”
“你……你是她的誰啊,憑什麼敢放這種大話!我告訴你,別以爲你聽到些小道消息,我就會怕你。”齊豫芝整個人都不由慌了神,可是還死要面子的強撐着。
“就憑我是她的男朋友!”邵亦琛毫不猶豫地說道,“曉彩心地善良不計較,不代表我很寬宏大量。你這麼多年加註在我女朋友身上的痛苦,我會一一還給你!”邵亦琛此時此刻的氣息,讓人不寒而慄。
楊曉彩見情勢已經發展到快控制不住的局面,趕緊從邵亦琛的背後走出來,“邵亦琛,不要這樣。他畢竟是我媽。”
“楊曉彩,你還當我是你媽媽嗎!哎,我真是命苦啊,辛辛苦苦養了你二十年結果養了個白眼狼,還讓一個晚輩這麼教訓我!我真是不用活了!”齊豫芝說着便是抹着硬擠出來的眼淚,哭哭啼啼地哀嚎着。
“媽……你不要這樣。我們先回去,回家說好嗎!”楊曉彩爲難地走到齊豫芝身邊,扶着她的身子說道。
“不用你假惺惺。看看你在外人那都怎麼形容我!虎姑婆啊!惡毒的後媽!我這輩子是白活了
!”齊豫芝拍着胸口,痛不欲生地說着。
“這話是你兒子說的!”邵亦琛直接丟下一顆重磅炸彈,直接驚得兩個女人都沒了聲響。
邵亦琛拉起楊曉彩的手,“我們走!”便是拉着楊曉彩走掉了。
…………
邵亦琛買了冰袋和藥膏回來的時候,楊曉彩就坐在小區花園裡的鞦韆上。她的頭靠在鐵鏈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晃盪着,嬌小的身影顯得格外的落寞。
邵亦琛的腳步略微遲疑了一下,隨後又大步走到她面前,拿起冰袋直接貼到楊曉彩的臉頰上。
楊曉彩“啊”地叫了一聲,剛想跳起來又被邵亦琛按了回去,“乖乖給我坐好。”
“邵亦琛……我……”楊曉彩擡頭看了他一眼,又飛快地低下頭。不知爲何,此時此刻,對於邵亦琛,她總是有種沒臉見面的感覺。自己的童年被楊臻東那個大嘴巴一字不漏地宣傳了出去。她努力想維繫的形象也一夕倒塌。她真的不想被人同情,她很討厭別人用飽含驚詫的目光假惺惺地說着好慘好悲劇。
“楊曉彩,你前世一定是笨死的。”邵亦琛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邵亦琛的話太過突然,以致於楊曉彩不可置信地握緊了鞦韆的鐵鏈,“你……你幹嘛老是說我笨啊……”
“把你對前男友和你弟弟的那陣勢拿出來,你那個後媽根本不足畏懼。你說你不是笨是什麼!”邵亦琛說着伸出食指點了點楊曉彩的額頭。
“可是,她是我媽啊,我不能這麼無禮。”楊曉彩低下頭,悶悶地回到。
“惡毒的後媽也需要尊重嗎!你被欺負得那麼慘,你爸這麼多年一點都沒察覺嗎!你真的爲了這個家好,就該告訴你爸,讓他來決定。”邵亦琛說着坐到楊曉彩旁邊的鞦韆上。
“當年是她帶爸走出失去媽媽的悲傷裡。後來臻東的出生讓家裡變得更加熱鬧溫馨。我不可以破壞那份和諧。”楊曉彩好像在說服自己。
“那是他們三個人的溫馨吧!楊曉彩,你別忘了,你也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你沒有義務必須委曲求全,用你的黑暗童年換取假象的幸福!你有沒有想過你爸爸有一天知道了真相,知道了他的幸福讓他的女兒承受了些什麼,會多自責多難過!”邵亦琛的語氣開始激動起來。
“不會的!爸永遠都不會知道的!”楊曉彩從鞦韆上站起來,冰袋掉在了地上。那一刻,有種很複雜的情緒襲來,讓楊曉彩緊緊咬住脣,纔沒讓眼淚涌上來。
邵亦琛站起身,再次將楊曉彩按回鞦韆上,該說的都說了,無論聽不聽得進去,楊曉彩,你以後的人生,我絕對不允許你那麼懦弱!
擰開藥膏,邵亦琛擠了些在手指上,輕輕地摩挲在楊曉彩被打的左臉上,很小心,很溫柔。隱約還能看到紅腫的指印,像烙在他心頭一樣疼。
“很疼吧?”邵亦琛的手指緩緩地在傷痕的附近徘徊,聲音低柔,目光停留在楊曉彩跟小兔子一樣紅腫的眼眶。
楊曉彩竭力剋制的淚水忽然間無法控制地滑落了下來。她終於明白那複雜的情緒是什麼。那就是多年來一直所期待的那句關懷。
“曉彩,疼嗎?”
“曉彩,不怕。”
“曉彩,會好起來的。”
無數個黑夜的盡頭,當噩夢糾纏住脖子讓她窒息的時候,她多渴望聽到的關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