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彩躺了一晚上精神已經恢復得差不多。倒是盧翔柏因爲受到驚嚇,一直萎靡不振的。
“盧大哥,你確定這樣的精神狀態還要轉戰去克拉瑪依?”楊曉彩實在不放心,雖然她太想去了,她這次的新疆之行就惦記着盧翔柏行程裡的唯一一個地方,克拉瑪依。因爲,她的爸爸,就在這個城市工作。
盧翔柏怎麼會看不到楊曉彩那眼角隱藏的激動之情,雖然本來是打算把克拉瑪依放在行程末,也好讓楊曉彩和她的爸爸好好聚聚。不過昨天她受到這麼大的驚嚇,想必見到父親會讓她的心更加溫暖點吧。
從烏魯木齊到克拉瑪依花了整整四個小時,到達克拉瑪依下榻的酒店已經是下午三點。飢腸轆轆的兩人在酒店的餐廳橫掃了將近一個小時,纔算恢復過神來。
楊曉彩手裡有給爸爸寫信的地址,雖然盧翔柏不太放心讓她一個人去,但是人家父女重逢的,要是他在現場,也有點尷尬。而且他也有手頭的工作要完成,再三叮囑注意安全,隨時保持聯繫後,兩人各自坐上一輛的士,分道揚鑣。
楊曉彩在車子裡已經完全按耐不住雀躍不已的心情,爲了保持這份驚喜,她故意沒有跟爸爸講她來了新疆的事情。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到爸爸驚喜的表情。
按照信封上的地址,楊曉彩顛簸了半個小時後,終於在一望無際的沙漠邊緣找到了那座兩層樓高的小房子,要不是外面的牌子上寫着某某油田開採指揮處,楊曉彩差點就誤以爲是誰不小心把房子建錯了地方。
付好錢下車,楊曉彩按住胸口,平復一下自己緊張而激動的心情。奇怪,明明是去見爸爸,卻好像要見某個國際明星一般雀躍。終於,在確定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後,她走到了房門口敲了敲門,聽到裡面有人喊了聲“進來”,這才轉開了門。
一樓很寬闊,好像是兩間房間被打通,放了十幾張辦公桌。不過此刻在屋子裡的,大概就三四個人。
“你是誰?”就在門邊位置上的一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中年女子站起身來,攔住海欲往前走的楊曉彩,奇怪地問道。
楊曉彩本想看看爸爸有沒有在辦公室,被人攔下後不好意思地笑笑,“您好,我叫楊曉彩。我是楊天海的女兒。專程過來看他的,請問他在嗎?”
“楊天海?”女子微微皺起眉,“沒聽過啊。”
“不會吧,我爸說他是分隊負責人,您再想想?”楊曉彩有些急了。
“等一下,我幫你查一下。”女人倒是挺和藹的,重新坐回位置上啪啪啪開始敲打起鍵盤來。
“謝謝!”楊曉彩趕緊感謝到。
“楊天海……哦,有了。”女子推了推眼鏡,“不知道是不是你認識的楊天海,不過他不是分隊負責人,只是普通的油礦工人。”
“啊?”楊曉彩瞪大了眼睛,思緒開始有些混亂。
“我們這有照片,你看看認不認識吧?”女人又移動了幾下鼠標,將楊天海的照片掉出來,然後將電腦屏幕朝楊曉彩那邊推過去些。
楊曉彩一看到照片,就果斷確定是自己的爸爸!可是,爲什麼……楊曉彩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着急地問道,“請問,我可以去油田看看我爸爸嗎?”
“當然不可以。”女子果斷拒絕。
“拜託你了!我真的很想見見我爸爸,我半年沒有看到他了,好不容易纔來一次新疆。”楊曉彩哀求道。
“這個真不行!油田區是嚴禁外人進出,我也做不了主。”女人愛莫能助地聳聳肩。
“那請問他們晚上下班是幾點?我可以在這等嗎!”楊曉彩退而求其次。
“最近好像爲了加快進度,所有工人都吃住在油田,我只能說,你來得不是時候。”女人無奈地笑笑。
楊曉彩整個人就差跪倒在地上,“這位姐姐,求求你幫幫忙。我真的真的很不容易纔來到新疆,我只是想見我爸爸一面。他半年沒回家了,每次跟他打電話的時間也只有短短几分鐘。我很想念他,我真的很想見見他……”楊曉彩說到這,眼淚也忍不住了,一下子就滑落出眼眶。
“哎……你別哭啊……我……我……”女人真是左右爲難,就在這時,坐在裡面辦公室的一個健碩男子走了出來,“桃姐,把她交給我吧。”
“小李,是不是要去油田巡視了?”桃姐詢問了一句。
“是啊,到點了嘛,不能坐在辦公室裡偷懶。”小李微微一笑,然後扶住楊曉彩,“楊小姐,我可是違背規矩偷偷帶你進去的,待會你一定要乖乖坐在車子裡不要亂跑,我儘量幫你和你爸爸見上一面,好嗎?”“謝謝!謝謝你小李!”楊曉彩緊緊握住小李的手,表達着自己激動的心情。
越野車在一望無際的沙漠裡顛簸前進,楊曉彩完全沒有心情欣賞野性而廖廣的沙漠風景,她面色凝重,只希望快點見到爸爸。
“楊小姐,放鬆點。就算被抓也頂多挨頓罵而已。”小李見楊曉彩神色那麼沉重,還以爲她擔心被發現。
楊曉彩轉過頭來,對着小李看了看,忽然提問到,“小李,油田工人的生活,是不是很艱苦?”
小李沉默了一下,只是間斷卻沉重地回答了一個字,“是。”
在那一刻,楊曉彩的心頭好像忽然間被一塊巨石壓上,呼吸變得困難。
直到車子開到目的地,楊曉彩沒有再說一句話。
小李把車子停在油田邊上,沙漠的視野很遼闊,什麼都能一覽無餘。坐在副駕駛坐上,楊曉彩已經能看到一些石油工人正忙碌地工作着。
小李下車前安撫了一下楊曉彩,“你等會,我去找找你爸爸。”
楊曉彩的視線還停留在那些工人的臉上。她不知道現在外面的太陽有多大,可以讓那些工人汗如雨下,幾乎每過一分鐘他們就不得不擡手擦一下臉上的汗,否則根本睜不開眼睛。那些被沙塵染黃的衣服都快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依稀還能看出縫補過的痕跡。在那些人裡,或許有一個就是爸爸!
楊曉彩再也坐不住了,雖然很對不起小李,可是她現在整顆心都在劇
烈跳動,有種爆炸前夕的瘋狂。一跳下車,已經不能用炙熱來形容的太陽直接烤在肌膚,讓楊曉彩瞬間喊疼。風一起本以爲能涼爽些,結果帶起無數塵沙,迷得睜不開眼睛。
楊曉彩捂着自己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朝前走去,一旦沒了風沙,趕緊加快腳步四處尋找爸爸的身影。
有些工人發現了楊曉彩的存在,還奇怪地指了指,交頭接耳地議論了一下。大概是奇怪油田怎麼會來個小姑娘。
楊曉彩終於發現了爸爸,在視線確定的那一瞬間,她的雙腳好像陷進了沙堆了,有一雙無形的手緊緊扣住腳踝,再也挪不動半分步子。
被油墨染黑了半邊臉的爸爸正在認真清洗油管,渾身的塵土將他幾乎變成了一個“土人”。碩大的汗珠滴進了眼珠裡,又無法用手去揉,鹹疼得他緊緊閉上了眼睛,眼角浮現出數道又深又明顯的皺紋。因爲油墨的沾染,顯得更加清楚而猙獰。就像一瞬間劃拉到楊曉彩心臟的傷口,那麼大,那麼清晰。
“爸很好,工作也很輕鬆,每天在辦公室空調吹吹,實在沒事幹去油田巡視一圈。”
“爸是負責人嘛,那些人都得討好我。”
“偶爾下油田乾點活才曬得那麼黑,黑點好,黑點健康。”
“放心,包吃包住,日子過得好着呢,就是會想你們。”
爸爸當初的那些話,不知爲何,那麼一字不落地浮現在腦海,提醒着楊曉彩謊言和現實的差距。楊曉彩狠狠地揪住自己的心臟,強逼着自己不許掉眼淚,楊曉彩拿出手機,按下了那一串熟悉的號碼。
沒過多久,不遠處的休息亭裡有個男人探出腦袋來大喊,“老楊,你女兒來電話了!”
爸爸一聽,立刻放下手中的東西,站起身邊摘手套邊往亭子跑去。
楊曉彩就站在爸爸的背後,看着爸爸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喂,彩彩啊,怎麼啦?這個時間點會打電話過來?”楊爸一接起電話,就溫柔地問道。
一聽到熟悉的聲音,楊曉彩的情緒差點沒爆發,她趕緊穩住,儘量用平常的音調說道,“爸,現在忙嗎?”
“不忙不忙。最近活少,我天天在辦公室呢。”楊爸明明用那麼愉快的聲音說着,可是嘴角卻那麼苦澀。
“是嗎?那我怎麼聽見機器的叫聲了啊!”楊曉彩故意說到。
“啊?啊!那是辦公室有人在玩遊戲呢。”楊爸故意扯了個謊。
“爸,我討厭克拉瑪依。太陽又大,風又猛,沙子還那麼多,害我一直掉眼淚……”楊曉彩終於忍不住,哽咽起來。
“傻丫頭,爸早習慣……”楊爸一開始還以爲女兒在同情自己的處境,講到一般忽然覺得不對勁,他忽然意識到什麼,猛然轉過身,就見到三米外,有個熟悉的身影正拿着電話對他笑着流淚。
“傻丫頭啊,你怎麼會在這?”楊爸太過驚訝,連說話都有些沒有意識。
“爸……”楊曉彩再也說不出話來,直接朝親愛的爸爸飛奔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