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謀造反?!”啓德皺着眉搖搖頭, “怎麼可能?”
“……這倒沒什麼不可能的,朝裡誰不知道皇上一直在想着廢黜太子改立四皇子的事情,再加上皇后那邊勢大, 要不是有幾個重臣力諫, 太子才保住那個位置。”周睿沉吟着, “太子對皇上偏袒四皇子一直非常不滿, 生怕自己的位置一不留神就丟掉了, 這也難怪。不過……這件事情我們都不知道,你又從何得知?”猜忌地看向華天辰,周睿冷聲詢問。
“這個, 我們自然是有別的渠道……”華天辰笑了笑,輕輕搖搖頭, “與朝廷無關的渠道。”
“那麼, 身爲江湖人, 你們又爲何插手此事?”啓德揚了揚眉,詢問。
“此事事關社稷, 萬一兵戎四起,可不僅僅只是朝廷的事情。”華天辰嘆了口氣,“更不用說勾結女真人,進犯我大青邊境,此事更是讓人忍無可忍。”
“於是你們就盜走了書信?”南宮漣看了看冷焰, 又看了看華天辰, “你與拂衣樓聯手?”
“武林裡能從宮內盜書的也就只有拂衣樓的人, 拂衣樓主通曉大義, 願意與我們合作, 不料此事仍舊是被人發覺。原本,我們打算拿到證據再通知朝廷, 卻沒想到是在這種情況之下……”華天辰苦笑道。
“……不管怎麼說,手裡沒有證據,我們可不會輕易相信此事。事關重大,絕對不可無憑無據信口開河。”周睿搖搖頭。
“現在書信沒有下落,如果真的確有其事,太子那裡也決不會就此罷手,這要如何是好?”葉擎爲難地看向啓德。
與華天辰相遇後,曉彤幾人就回到王府,向啓德與周睿說明了情況。在一邊坐着茫然聽着他們的討論,曉彤開始回想當時見到的太子。
印象中,他是個很爽朗的人,雖然跟四皇子在一起的時候感覺很古怪,但是曉彤還真不敢相信他會做出密謀造反的事情。想着想着就開始走神,一直注意着她的啓德立即發現了她的心不在焉,“累了嗎?”
“啊……嗯,有點……”輕輕點了點頭,何止是累,簡直是身心俱疲,雖然用這種形容詞有點誇張,但是曉彤真有一種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感覺……雖然她一直是被人保護的,不僅派不上用場,只能成爲別人的拖累。
“那你先去休息吧。”輕聲說道,啓德對紅霞點了點頭,紅霞立即會意,走到曉彤身邊將她扶起來,“小姐累了一天了,奴婢這就給您打個熱水洗洗身上,去去疲憊,然後好好睡上一覺明早就好了。”
“麻煩你了……”點點頭,曉彤跟着紅霞出了屋子,回到自己的房間。看了看跟着進來的冷焰,曉彤又轉頭看向紅霞,“那個,有沒有什麼傷藥之類的?冷焰他受傷了……”
“傷藥奴婢這裡有,都預備好了!”笑着點點頭,紅霞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子遞給冷焰,卻發覺他根本不會理會,只能無奈地放在桌子上。
“要是我能跟你一樣就好了……”突然有些感慨,曉彤坐在牀上,失落地說道,“我只能給別人拖後腿,如果我能會武功的話,說不定就可以幫的上忙……”
“武功……這種東西還是不會比較好。”紅霞苦笑着搖搖頭,幫曉彤散下長髮,“這武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練成的,這練成了也不一定是好事。奴婢還真希望自己不會什麼武功,可以過平靜的日子呢!”
“但是,你看我不會什麼武功,也平靜不到哪裡去……”曉彤無奈地攤開手。
“呵呵~小姐你是特例。”不由失笑,紅霞拿起梳子輕柔地替她梳理着長髮,“這學武就會傷人,甚至殺人,小姐是肯定受不了的。”
“不殺人不行嗎?只是自保的話……”
“刀劍無眼,哪裡能事事都能僅僅自保?有些時候,即使是僅僅自保,你也必定會傷人。”紅霞輕輕搖搖頭,似乎回想起往年的那些事情,面容有些沉重。
曉彤看着她默然不語,半晌,紅霞笑着放開曉彤的頭髮,“奴婢這就叫人把熱水端進來,莫小姐您稍等。”
紅霞出了屋子,曉彤坐在牀沿上愣了半天神,突然想起桌上的傷藥。起身將傷藥遞給冷焰,曉彤輕輕說了句“抱歉”。
她就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手無縛雞之力的路人,不要把她扯進這種倒黴事裡啊混蛋……
當晚曉彤做了一夜的噩夢,夢見自己被人追殺,但是追殺自己的人卻莫名其妙地一個接一個死掉,於是第二天清早起來感覺比睡覺之前還累……
自從那天之後,曉彤就被隔離了,隔離程度比那非典病例都要嚴密。冷焰一直跟在身邊不用說,就連紅霞也被派了過來,據說是要是遇到突發情況曉彤下不了手撒藥的話她會代勞。當時說這話的時候紅霞表情那個激動,其實曉彤覺得她是想試驗一下自己手頭上的藥效……
隔離期連王府的後院都不能踏出一步,太傅府裡面的工作徹底荒廢,據周睿說小雪想她想得都吃不下飯去,整整瘦了一圈,每天蹲在她牀上嗚嗚地叫,聽得曉彤心裡那個心酸……不過小雪這孩子終於減肥成功了……
四皇子也接到了消息,派人來打聽曉彤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也不知道是被啓德怎麼打發的。反正曉彤本着不給人找麻煩與自保的念頭,乖乖地呆在王府裡荒廢時日。
曉彤這一在王府安營紮寨,王府內的侍衛大哥們的工作量立即激增。據說每晚隔一個時辰一次的巡邏改成了片刻不離的輪班站崗,每次看到侍衛們明顯睡眠不足的疲憊面孔時,曉彤的心肝就一顫一顫地自責。
雖然自從那日之後曉彤每天都過得風平浪靜,大家都沒有告訴曉彤是不是又出什麼事了,不過從誠實勤懇的冷焰嘴裡,曉彤得知基本上每晚都有人試圖光臨她的閨房……怪不得她收得好好的危險藥品每天都會減少一些,看來紅霞真的是不客氣地全撒了。
至於啓德、南宮漣他們似乎非常忙碌,整日見不到什麼人影,每次見面也經常看他們一臉嚴肅的竊竊私語,一見到曉彤就立即閉口不言。知道他們在討論自己無法介入的正事,曉彤也會很識相地不去打擾他們。不管怎麼說,曉彤過着表面平靜混吃等死的小日子,直到天邊一聲炸雷,女真起兵。
雖然大青早有準備,但是邊境畢竟和平多年,守軍也懶散起來,即使有了準備也抵不過女真積蓄多年的放手一搏。
接到消息的時候,曉彤正坐在王府的庭院裡與袖悅大眼瞪小眼,雖然袖悅說是怕曉彤一個人在王府裡寂寞,但是也許小人度君子之腹,曉彤覺得似乎不是這個原因。
當時再說什麼話題曉彤記不清了,只是看着南宮漣急匆匆地快步走過來,對着她與袖悅拱手行禮。
看見他神色嚴肅,曉彤嚇了一跳,反射性的感覺是太子那邊的事情,“怎麼了?”
“女真起兵了。”南宮漣只是說了這五個字,隨後就不再言語,只是看着曉彤欲言又止,讓她感覺有點發毛,“……然後呢?”
“……袖悅夫人,可否讓在下與莫小姐借一步說話?”南宮漣轉向袖悅,袖悅輕輕頷首,隨即站起身,略含深意地看了曉彤一眼,便轉身離開。
等到袖悅離開,南宮漣坐到曉彤身邊,抿了抿嘴脣,“那天晚上我說的話,你考慮的如何?”
“那天晚上?”莫名其妙地反問了一句,然後立即明白過來,曉彤頓時沒了聲息。
“其實說這個也許早了點……不過如果你相信我,我絕不會辜負家師的期望,會好好對你。”輕聲說道,南宮漣絲毫沒有開玩笑的表情,讓曉彤愣在那裡不知道該如何迴應。
這算是第二次被求婚了吧?傻眼地坐立不安,對於南宮漣如此認真的樣子,曉彤自然不能再拿開玩笑的態度糊弄過去。況且,南宮漣馬上就要上戰場了吧?這一去不知道會是什麼結果……
仔細想一想,南宮漣也沒有什麼不好,相信他爲人更相信他對南宮柯的崇敬,現實點看,只要能對自己好,即使感情不是什麼愛情也無所謂吧?
愛情這個詞說起來其實挺虛幻的,什麼才叫□□情?如果一直想念着,離不開,不管是什麼都願意幫他做,眼裡只有他最重要的話,那麼啓德是比較靠譜的那一個。那麼友情呢?
印象中,把啓德當作戀人是一件挺搞笑的事情,更加像是家人一樣的死黨,鐵到最鐵的那種,比如那些熱血少年漫畫裡同生共死的同伴……
好吧,即使對啓德的那種感覺可以勉強充當爲愛情的話,他也已經有妻子有兒子了,是應當直接排除的角色,做朋友更是不能依靠一輩子。
其實,感情是不能當飯吃的,雖然曉彤從前對“家庭纔是女人的歸宿”這句話不以爲然,但是現在真的覺得一個人這麼一輩子不怎麼靠譜,起碼錢這一方面是個問題。如果是個人原因嫁不出去曉彤也就認了,但是如果是有人求婚的話……
曉彤在那裡掙扎不定,南宮漣也只是安靜地等待着,並不催促。
突然間,曉彤有一種想要答應的衝動,或者說是錯覺?
“你們在談什麼?”就在曉彤差點把持不住的時候,一聲略嫌陰冷的聲音插進來,打斷兩人之間往詭異方向發展的氣氛。啓德快步繞過花壇走到南宮漣身邊,咬牙瞪着他。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帶她回女真。”迎上啓德的目光,南宮漣剛開口就被他狠狠打斷,“你是什麼意思?!”
“如果她願意我會對她負責……”仍舊是剛開口就被啓德打斷,南宮漣安靜地看着啓德急切地揪起自己的衣領,低吼了一聲,“混蛋!”
“喂喂,你在幹什麼啊!”立即就着急了,曉彤一把抓住啓德的胳膊,掰開他的手,乾笑,“注意形象啊形象!”
意識到自己失態,啓德頓了頓,放開手默然不語。
“那個,謝謝你了南宮大哥,不過我想還是算了吧……”將啓德擋在身後,曉彤笑着看向南宮漣,“南宮大哥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吧?”
“……也對,現在說這個有點早吧。”對着曉彤輕輕點點頭,南宮漣看了啓德一眼,“我估計以後沒有機會來找你了,保重。”
“南宮大哥你也是,保重。”應了一聲,曉彤看着南宮漣轉身離開,隨後轉向啓德,“你剛纔發什麼瘋啊!”
“你爲什麼沒有拒絕他?!”仍舊滿臉不快,啓德責備道。
“我拒絕了啊?”不禁啞然,曉彤莫名其妙。
“你那個軟綿綿的拒絕哪算是拒絕啊!”咬牙切齒地反駁,啓德眯起眼睛。
“那你還要我怎麼拒絕啊?南宮大哥是爲我好,你難道讓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不分好歹地頂回去麼?!”曉彤也怒了。
“反正我看你就是分明不想拒絕!”
“你不要無理取鬧了好不好?!”
“我哪裡無理取鬧了?明明就是你的問題!”
與啓德鬥雞眼一樣對視三秒,曉彤突然噴了。看着被她的轉變弄得憤慨也不是吐槽也不是的啓德,曉彤有點岔氣,“咱們都瓊瑤了啊,有種微妙崩壞的感覺。”
“你……”頓時無力,啓德覺得自己跟曉彤這傢伙較真果然是崩壞了,不過剛纔看着她跟南宮漣站在一起討論那種問題他就真的有點忍不住。
“喂,好了啊,爲了這種事情鬧彆扭咱們還真是夠無聊的。”聳聳肩膀,曉彤笑着捶了他一拳。
“算了,我還真是閒得無聊。”擺了擺手,啓德一臉抑鬱,有點自暴自棄地轉身離開。
站在他身後目送他離開,曉彤臉上堆起的笑容漸漸散去。
一瞬間,在啓德出現的那一刻,曉彤莫名其妙地出現了某種羞愧感,就像是揹着自己男朋友跟別人約會一樣的感覺……爲何會有這樣的感覺,不管如何,曉彤覺得危險。
一旦超過了那跳線,就連曉彤自己都會討厭自己,於是啓德只能是朋友,不能是戀人。但是似乎,她離那條線越來越近了……
很危險,於是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