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筱接過桑君左手裡的長命丹吃下又接過右手裡的參飲喝掉,瞬間覺得自己精神了好多。
桑君拿回她喝掉的空瓶警告似的說道,“你要這樣吃個七七四十九日纔算圓滿,現下不過三十有三日你別覺得自己就好了到處蹦躂。”
筱筱一愣隨即一笑,她擡頭看着桑君心頭一暖,“桑君這樣子像極了我師兄。”桑君沒成想會有筱筱這後話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如何來接。筱筱不在意,她起身走到窗前,桑君也走了過去。窗下是阿驍在擺弄着殿閣前的花草,時不時還在跟碧海說些什麼。碧海十分耐心的聽着,聽到什麼有意思的話還笑了。
筱筱收起了臉上的笑意問桑君,“我們有句愛屋及烏,這話說桑君最是妥帖不過。”
“什麼叫愛屋及烏?”
筱筱看着反問自己的桑君有一瞬的憐憫閃過心頭,“是在說因你愛着碧海便連帶着照顧到阿驍也連帶着照顧到對阿驍重要的我。是以讓我得了今日這般桑君無微不至的照顧。”
桑君細細品位了一番到,“人域竟然還有這般涵蓋百川的詞語,頗爲精湛,但…我這份愛屋及烏卻不僅僅因爲碧海。”
“這話是?…”
“三十有三日。”
是吃了藥三十有三日,筱筱點頭應着桑君口裡的這個日子數,可這不該只是數日子纔對。
“你卻一日都沒有問起過諸犍。”
筱筱的手不自覺的握起。她訕訕一笑眼神似有躲閃回道桑君,“不需問。”
桑君疑惑這話問她,“爲何不需問?”
“嬰岷沒有出現,桑君沒有提,諸犍未曾來鬧,臻白規矩得體。”筱筱規矩的與他一笑,“他有傷,怕是不大好。嬰岷未曾來怪我已經是善心和得體,我又爲何要問桑君這不合時宜的話題。”
桑君看着這回答得宜的筱筱一時竟是語塞,他此刻想的什麼怕是眼前人都明白。不點破,不戳破是給彼此都留個餘地。可自己這樣問她是在替諸犍抱不平還是在替諸犍有所希冀?自己竟然不如一個人…想的周全?但諸犍當真是不合時宜的話題嗎?
“算是我說錯話,筱筱就當我沒說過。”
筱筱笑笑,“好。”
碧海恰時看見了窗前的二人出聲對一旁蹲着的阿驍道,“我們上去吧,筱筱醒了,也吃過藥了。”
阿驍回頭也瞧見了站在窗前的筱筱,“前幾日還昏昏沉沉,今日這藥吃了竟然這般精神了?”
“前幾日也不是不能起身,只不過是沒精神,你這話說的倒不像想筱筱好似的。”
聽着碧海對他的顛怪,阿驍粲然一笑,“逗逗你笑罷了。不過看着桑君,你自己真的好受?我們上去可就又要見到桑君了。”
“你說的好像我一直在避他似的。”碧海看着阿驍,“我從沒避過他,只是不樂意見他。”
“那現在不樂意卻還在桑山,只是爲了筱筱?”
“是也不是。”碧海垂目,“你勸我的話,我還是聽得進去的。而且爲了筱筱能好,怎麼樣都好。”
“筱筱因爲害你失了法力心裡自責的很。面上再是看不出來心裡卻緊緊的把這事拴着不落下。如今因爲她又讓你不得不留在桑山她更是過意不去了。”
“所以我更得寬她的心。”碧海笑着看向阿驍,“走了,別擺弄人家家的花草了。”
“遵命~碧海大神官~”
碧海和阿驍到了筱筱房中的時候桑君已然離去,桑君很合時宜的離開已經在筱筱眼中習以爲常了。臻白準備好膳食放下就要離開,可今日~筱筱卻叫住了他。
“臻白。”
“是,臻白在這,姑娘有什麼要問?”
“你怎麼知道我是要問你?”
臻白一怔,碧海和阿驍相視一看便心照不宣的想要離開。
“誰也不用離開。”筱筱一句攔了衆人。她看向臻白眼睛,緊緊盯着臻白的眼睛忽然悠悠然的說道,“你在想我怎麼可以這般冷血,明明你主子救了我我卻不聞不問。你想着我該不聞不問這樣你就可以卻說嘴,可你又想這說嘴也不能說給醒不來的神祇去聽。明明嬰岷照顧那般不分晝夜,可你卻要應着桑君的要求來照顧我這個忘恩負義之人。”
臻白有些震驚,阿驍忽然叫着筱筱,“筱筱。”
可筱筱的眼睛卻沒有離開臻白的眼睛,臻白的眼裡閃現波瀾,可他還是忍下又忙低下頭恭謹的施禮道,“筱筱姑娘想多了。”
“筱筱!”阿驍又是一聲叫。
“怎麼?”
筱筱轉頭看向阿驍,阿驍伸手想要觸碰她卻又不敢去捧她。筱筱奇怪的歪頭看他一臉驚恐的看着自己蹙眉問他,“阿驍,你怎麼這麼看着我?”
阿驍沒說出來一個字卻聽碧海開口回道,“因爲你開始散發金光,也因爲你剛剛是在…”碧海睨了一眼臻白繼續道,“在讀臻白心裡想的話。我說的不錯吧?我說的…筱筱,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嗎?”
碧海的話讓臻白和阿驍都是驚詫。
筱筱愣了一愣,自己退了幾步坐到牀邊雙手攀着牀沿訕訕一笑。
“桑君什麼都不會提,臻白也什麼都不會提。可你到底不擔心纔不問,還是因爲已經知道自己想知道的纔不問。既然什麼都不問,爲何今日又問了?”
“這話什麼意思?”阿驍奇怪的看着問這繞口令話的碧海,同樣的,臻白也是疑惑不解。
“我以爲只是巧合,我不敢自己說出來。”筱筱看像碧海,可盯着碧海的眼睛片刻就躲閃了去。
她這個樣子碧海終於也算是徹徹底底的明白了。
“筱筱,這個世上只有一個神祇有這種本事。那就是…十二神殿,匚境。從你那日出現救了我們到今日…你竟然依舊可以通過對視別人的眼睛和觸碰別人來知道別人的心事。你可知,這是連許多作爲大神官的神祇都不曾擁有的神力。”
“筱筱姑娘!”臻白已經不知怎麼形容這件事情了,“那你是不是好了,那你去見見我家主子,你也許知道他在想什麼,你可以叫醒他。”
“叫醒他嗎?”筱筱閉上了眼睛垂落了雙手,碧海坐到放着膳食的桌前凳子上垂目有些擔憂的開口問筱筱,“筱筱,到底是誰讓你成了現在這樣子?”
“那又是誰?讓你成了現在這樣子?”
蕭圓蓮。
碧藍。
碧海回頭對上了睜開眼看向自己的筱筱。
對方心頭想起來的名字就這樣落入了對方的心頭。
她倆忽然放聲大笑,笑的屋裡的另外兩人莫名其妙。
筱筱最後還是跟着臻白去見了諸犍,當然這是在臻白將嬰岷換下來休息的片刻時間裡偷偷去的。
筱筱看着依舊是原身模樣伏在案頭昏迷不醒的諸犍卻根本沒有應着臻白的話去觸碰他。
“我不想知道你想什麼。諸犍,你這個樣子,我還不起。”筱筱嘆了口氣僅僅留下這句話便離開了。
桑山的日子過的逍遙自在,一時不察這四十九日就過去了。
筱筱擺弄着桑君送給碧海如今卻戴在自己身上的彤玉玉琮,這思量的樣子被阿驍看到問她,“怎麼?想把玉琮還人?”
筱筱一樂,“還不了~我惜命。沒這東西在身上怕是就在桑山我也要吐血不止。”
“既然知道就不要這幅表情。”
“我沒有覺得對不起桑君。我只是..”
“只是覺得對不起我。”他倆回頭看着說話進來的碧海。
筱筱點點頭並不避諱的言道,“是有些。”
她倆這個樣子啊...阿驍心裡嘆氣,“有些的話…”阿驍拖着長腔忽然靈光一閃~“我倒是想到個好主意!”
筱筱和碧海看着阿驍,異口同聲的問道:“什麼?”
“你們一個覺得對不起對方,一個又不想對方覺得對不起自己~”
“是。”
“那就還一還,換一換嘛~”
“什麼?”筱筱一頭霧水的看着這好似滿是主意的阿驍。
“碧海心裡最過不去的是丟了一個妹妹。”阿驍看看碧海,扭頭又看看筱筱,“而筱筱最過不去的是有那麼一個姐姐。”
筱筱訕訕一笑,“阿驍你沒事瞎扯什麼。”
“沒瞎扯。你一時半刻也不能讓她恢復法術,得還些什麼你筱筱纔不會過不去。我還不知道你,心裡頭好受了你病也好大半了。而碧海因着我的關係也從沒怪過你什麼的。若說她心裡有什麼放不下過不去的,是當初那個什麼都肯跟自己講的好妹妹丟了,沒了,算的上死了。”
“阿驍…”碧海現在也想攔一攔阿驍的口無遮攔了。
“你倆先別攔我,聽我說完。”
筱筱白他一眼道,“你說!”’
“那你們就結拜呀!你還她一個妹妹做賠禮,她給你一個姐姐做回禮。”
筱筱一怔,她看着認真在說這事的阿驍才曉得他沒開玩笑。姐姐這二字真正的涵義她早就不知道了。如今阿驍與她的這話看似玩笑了些卻竟又覺得是很珍重的。她不知道回些什麼,低着頭長長的吸氣卻回答不了。
“好。”
筱筱怔懵住了,待反應過來她猛然擡頭看着碧海,大大的疑問道,“好?”
碧海盯着她的眼睛讓她可以讀懂她心聲,同時也回了第二聲好。心口相一,這也讓筱筱知道她真的有在回她。
“義結金蘭!我阿驍長這麼大還沒籌備過這個事情。這個事情要有人見證,只有我怕不夠隆重。不如我去找桑君,他應該很樂意一道來見證。”
“好。”碧海的第三聲好出口。
“你可是神祇。”筱筱開口,“你真樂意…我做你妹妹?義結金蘭,便是雖無血緣卻要如親姐妹一般相處的,你可曉得這詞語的意思?”
“阿驍與我待在瀾滄海幾百年,幾百年間該說的不該說的他都說過了。這話的意義何在,我碧海曉得。與你義結金蘭,將你筱筱做我親妹,說實話我很樂意。”
“哪怕讓桑君來做見證?一個神祇與一個人結爲姐妹?桑君不會告發你?你碧海不會違背了什麼神祇之規?”
“你筱筱怕這些?”碧海笑了,“重要嗎?”碧海問她,“桑君是我的未婚夫。他又那麼喜歡我,怎麼會將我供給了誰?更何況,我碧海總要守着些什麼我認爲的重要的才能讓自己也撐得下去。”她釋然一笑,“我想聽阿驍一句了!我想好好做瀾滄海的大神官,守着神祇的規矩和責任,也不再逃避守着我與桑君的婚約。既如此,我碧海,還不能得一個乖巧的妹妹嗎?”
“可碧藍….”筱筱緘口。
碧藍…碧海訕訕一笑,“一個妹妹要殺姐姐,一個姐姐要殺妹妹。阿驍教過我一個詞叫..同病相憐。我覺得~你我皆如是。血緣?你對阿驍說過,不重要。那我也問一句,我與你義結金蘭,血緣,就這麼重要?人有那麼看中這個?就這麼的,不可以嗎?”
筱筱忽覺哽咽,有什麼不可以的她想着想就笑出了聲,笑着卻像極了哭着,“可以!可以。”她的淚珠子滾落應了這份真心。
阿驍看着她們開心便趕緊去做了張羅,桑君也卻如所料並沒有反對和反駁。
於是備下烏牛白馬,祭告天地,焚香再拜。
在阿驍和桑君的見證之下筱筱與碧海一同跪拜,指天盟誓義結金蘭成了這異姓異族的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