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來好好說一說,你在想他爲什麼是這個樣子?他這份好是因爲你還是因爲阿瑤?因爲對你這樣子,他算不算背叛阿瑤和釐洛?因爲阿瑤你又不那麼甘心他只爲了那張臉,可明明你們就是一個人,但他卻不知道你們是一個人。’
筱筱本以爲自己會反駁朱烻,可她卻停下了。
停下了反駁,停下了思考,停下了所有的動靜。
她安靜了良久,緩緩的對朱烻道,‘即使你說出了我的心聲,可這些心聲也不會怎麼樣了。’
‘爲什麼?’朱烻終於有了幾分奇怪。時至今日她也不能很明白人在這種處境下的心境到底是什麼。就像當初,先夫的林林總總,明明讓她難過心傷卻也不能理解他那時候的心境。
那一顰一笑,那絕望中的希冀到底是哪裡來的底氣?又到底,是哪裡來的豁達?
筱筱現在也一樣,一樣沒有回答她。
‘那就去問一問,讓他知道這些,讓他回答這些,這些問題又不僅僅是困擾着你,不也一樣是困擾着他。’
‘我永遠都不會開口去問的。他的阿瑤死一次就夠了,我都快死了,讓她知不知道我是誰沒有意義。我不希望他不開心,也不希望他揭開過去的傷心。他下葬過一個阿瑤就夠了。’
‘誰說要讓他知道你是阿瑤了,我和你也只是想知道這個疑惑的答案。’
‘我不想知道!’
‘你想~’
‘朱烻!不要!’
筱筱睜開眼睛未動,絲絲的涼氣從窗口吹來。筱筱看去那涼風來處,竟然有一個妖獸虎視眈眈的盯着自己。那一條長長的尾巴帶着倒刺,搖晃着卻沒有絲毫的動靜。
門吱拗被人打開,釐嚮端着藥進來放去另一旁傳遍的小几上,是了那邊的窗子也被開着,因爲太過認真他到現在都沒注意到對面窗子上蹲着的妖獸和牀上的筱筱是個醒了的。
可那尾巴的晃動到底是鬧出來了動靜,但筱筱卻覺得那妖獸是故意鬧出動靜好讓釐嚮注意到自己。筱筱想到此處很是想笑,而朱烻的神識也確實是笑了,那妖獸就像個頑皮的寵獸故意鬧動靜讓人察覺。
那這個樣子…筱筱才意識到這個妖獸是有主的。
妖獸下一刻霎時俯衝撲向筱筱的牀上,但釐嚮卻也飛快的拿出劍扔向他撲向牀的位置。這劍錚嗡着被插進了牀架中也成功阻攔了這個凶煞的妖獸。
妖獸被釐嚮的做法惹惱了,他一個轉身尾巴直接將牀頂的帷帳連着桅杆一胡嚕全擊碎了。朱烻和筱筱自然也沒想到這妖獸的威力,而那些落下的碎屑卻並沒全直接落在被子上,因爲釐嚮竟然將自己的外袍旋兜下那些碎屑拋向了妖獸。
釐嚮的利落再次讓朱烻感慨他真的是個好戰士,但筱筱卻只有心驚,心驚他這般不顧性命的護着自己這點已經不該是釐嚮對筱筱的態度。
可朱烻和筱筱的遐思並沒有盞茶的時候可給,因爲那廂妖獸的動靜和靈活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想象。朱烻和筱筱再次確認這妖獸絕對是有神或人在養,反正不是自己個長這麼大的這麼靈活的。而且他雖然被惹惱了,但他的眼神卻在牀上的筱筱和對峙的釐嚮之間徘徊。
‘它是來找你要東西的。’
‘你也發現了。’
‘可它會先殺了跟它對峙的傻小子,它已經被惹煩了。’
“呀!”釐嚮將匕首扔向它的腦袋,但那大腦袋卻非常靈活的躲開了,匕首隻砸中了屋內的花瓶。
動靜之大自然也惹來了客棧的掌櫃和小廝,結果衆人看見這幕就大叫着又跑了。這片刻令妖獸的分神讓釐嚮又掏出來另一把寸刀近身與妖獸一刀劃傷它的胸膛但他也被那帶倒刺的尾巴給摔了出去砸在了屋內的八仙桌上。
“朱烻!”
筱筱的口和內心一記呼喊。她努力的控制自己的身軀起身要攔住妖獸,但朱烻卻沒因爲她決心的呼喊而放鬆控制,此時醒來擋在妖獸面前的依舊是朱烻。
筱筱散發着金光,淡淡的笑看着妖獸。
“小心!”即使疼痛難忍,釐嚮依舊對筱筱呼喊小心。
筱筱微微側目藉着餘光看着那桌上受傷的男人,他眼底的擔憂之情溢滿於心眼。
筱筱只是一笑,周身忽然飄起羽毛一般的金光,那一片的羽毛漸漸凝結在她的身旁看呆了釐嚮。
“去。”隨着筱筱一聲呼,那成千上萬的羽毛飛進妖獸的身體和窗外不知何處,而眼前那之前因筱筱金光法力不能動彈的妖獸此刻被宇光鎏金灌入體內,隨着一聲哀嚎之聲那妖獸也都渙散成泡沫。
釐嚮擋住那耀眼的金光,但金光散去他看着筱筱轉身走來。他扶着桌子站起了身板,回頭看那窗臺下的小几上藥碗沒有損傷,他鬆了一口氣,被筱筱聽見看見。
“藥還在,先把藥喝了吧。”
筱筱站着不動看着他吃痛着傷走到窗前端着藥,一邊用嘴輕輕吹着風一邊用勺子打着藥。
是了,雖然前一刻打的很是激烈可這場激烈也確實在朱烻手裡消散的太快了些,快到那放在窗前的藥竟然都沒有涼透到適口。
“來,喝了吧。”
“喝什麼?”筱筱的嘴角噙着笑意看着有幾分狼狽的釐嚮。
“藥啊?”釐嚮奇怪的看着眼前的筱筱。
“藥?”筱筱低頭看看藥碗,“你..吹了吹,攪了攪,我怎知,沒放藥?”
沒放藥?這是藥啊?釐嚮才明白她在說什麼,“你胡說什麼,別拿別人的好心當笑話!”
“是好心啊。”筱筱應道。
釐嚮卻被噎回去了,她這話,怎麼回?
“那你就把藥喝了。”
“喝了有什麼用呢?”筱筱冷笑,絲毫不讓分毫的道,“我可是個將死之人,連大夫開的藥都說只能補血養身,他說我沒病,沒病,我爲什麼吃藥,你爲什麼熬藥?”
“你今日,你..”釐嚮被他堵了語無倫次,“你今日醒了,醒了就用法力,廓珅他們都說不能用,你既然用了不該喝些藥嗎?”
“苦嗎?”
“藥沒有不苦的。”
釐嚮順嘴接過這話一怔,她到底在說些幹什麼?
“那你嚐嚐,嚐嚐苦不苦。”
他這是不信自己?怕自己下藥害她?她自己都說自己是將死之人,都這樣子害怕自己害她不曾?
釐嚮無奈的飲了一口在嘴裡含了半晌才嚥下去然後道,“苦。苦口良藥。有毒我自己也喝了,我死了嗎?我站在這裡好好的,你現在可以喝了吧。”
“呵。”筱筱卻笑了。準確的說是朱烻笑了。可其實,筱筱也笑了。
筱筱是笑着哭了,朱烻是好笑的笑了。
可笑意褪去,筱筱的臉上終是沒了剛剛的輕鬆之色。
“試藥都不怕?只是爲了讓我喝藥,爲了讓我能好一日就是一日。可是釐嚮,你不是最想我死,最想我不在你眼前晃盪的嗎?”
釐嚮頓住了,他擡了眼眸看向筱筱卻見她一分目光都不偏離的盯着自己的雙眼。
“我只是..只是爲了..”
“只是爲了釐洛,那釐洛是誰?”
“釐洛?是誰?”釐嚮想,釐洛是阿瑤的弟弟啊,可她,可他們都不知道啊。
“因爲釐洛是你的弟弟,因爲我是釐洛要娶的人。可我,可我長着一張與阿瑤一般無二的面容啊。你不是~最憎惡我這張臉的的嗎?”
“我沒有說過憎惡。我不想釐洛不開心,釐洛他很…看重你。”
“看重我?”筱筱笑了。可這笑裡卻含着淚在顫,“他不是看中我,他是愛慕我,將我放進他的心,然後,拿海水放進去將我完完全全的包裹着不肯放出。”
釐嚮不知道她的話裡到底藏了什麼,這話讓他神思渾濁,也許是那海水被放了出來曬乾了,鹽漬露在上面亮晶晶的誘人深嘗,可嘗過了,除了鹹,還有苦與澀。
“我知道。”釐嚮有氣無力的回答,這回答的語氣話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可是,可是。”筱筱頓了一頓,“可是你又是爲什麼?愛屋及烏?”她疑問的語氣下一刻轉變的急迫,“但那因爲誤入小院,因爲拿了畫像,拔劍相向想讓我死不足惜的那個釐嚮呢?他可不是釐洛也不是桑君。他做的,只有他想的。”
“你這是要說什麼?”
“只有他想,他纔會做。”筱筱的眼神變得堅定,“爲什麼和廓珅來的是你不是釐洛。不要拿什麼保護釐洛爲藉口,這樣的藉口說多了你自己就真信了?釐嚮你問問你自己,到底是因爲我這張臉長得像阿瑤才讓你細心的護着我,還是因爲我就是我,不是因爲阿瑤卻也依舊讓你不知如何自處的想着我。”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釐嚮想將藥放在桌子上可筱筱一擡手卻把藥打了出去落在地上。
碎裂在地的藥碗和流出來的藥治令釐嚮的心神更加的慌亂,釐嚮想要趕緊逃離這個地方可筱筱卻根本不肯給他逃脫的機會一把將他抓住。
釐嚮驚詫的看着筱筱,“你,你..”
“我要你想清楚,你是不是喜..”
“怎麼了這是!”回來的廓珅跑進屋來看見這一屋子的凌亂和醒來的筱筱,“筱筱,筱筱你醒了。”
釐嚮將筱筱的手拉下自己的胳膊轉頭對廓珅道,“有妖獸來襲,好在沒事了,藥被打翻了,不過你來應該也是另一碗藥好了。我們一向備着兩碗藥就是怕你吃不進,現在也不會了,廓珅你去把藥端給她吧,我先回房了。”
廓珅不是不會看眼神的人,釐嚮的樣子並不是平常的樣子,“筱筱,你們..你一醒來就跟他吵上了?”
廓珅的話沒有讓筱筱緩過神來但另一個聲音卻出現了。
‘失敗了。’
筱筱聽着朱烻這話想着剛剛慌神的釐嚮,她竟不知道朱烻的這場質問到底算不算失敗。
“廓珅,我去你房裡歇息吧,這裡需要人打掃。”
“好,我們先回房,我再去把藥給你端來。”
“多謝。”
“你怎麼,突然這般客氣了。”
“我累了。”
“嗯,先去休息。”
廓珅安頓了筱筱來到後院準備取回另一碗藥,就見釐嚮已經將藥倒出來晾上準備讓她端過去了。
“一定讓她把藥喝了。”
“藥我端去,喝不喝在她。”
“你..”
“我多少聽見一點,可三王子你不覺得自己反常嗎?不僅僅是在這裡,還有在三苗國,還有不在三苗國的時候。”
“你看到了很多。”
“別人不注意可我卻注意了。或者別人注意了但別人在意的只是阿瑤的臉。可我覺得,不僅僅是阿瑤的臉。”
她這別人別人的釐嚮知道她在點自己,“那你說,釐洛會這麼想嗎?”
廓珅搖搖頭,“四王子大概從來沒這樣想過,因爲您在四王子麪前都是副對她色厲內荏的樣子。”
“我是很奇怪,因爲太像了。有時候不經意的動作,不經意的笑。可那些不經意又偏偏只有她病的時候纔會出現。她極力隱藏的悽楚,她好像很故意的惹怒。神廟裡我抱她出來前她對我說,‘釐嚮,不要擔心時’的語氣。”
廓珅聽着他的描述極力下壓自己提到嗓子眼的心,掩飾着自己即將露出來的不自然的表情。“怎麼了呢?”她小聲問着。
釐嚮苦笑的道,“我總覺得她是我的阿瑤。呵,很好笑吧。”
釐嚮笑了,可廓珅卻傻了。
“我,我先把藥端去了。”她知道所有真相與事實,可她也知道筱筱想他永遠不知道,可筱筱剛剛的意思又是什麼呢?她要趕緊逃離這裡,她不能待下去,她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告訴他了。
“可廓珅..”
廓珅駐足。
她聽到身後釐嚮有氣無力的聲音,“我知道她不是阿瑤,我的阿瑤是我親手下葬的。”釐嚮的語氣頹廢到廓珅以爲換了個人,“我永遠不會背叛我的阿瑤。不管那人是長着一樣的臉,還是有着一樣的性子。背叛阿瑤的釐嚮,只能去死。”
廓珅無法回答這話,她點點頭,到底是藉着端藥速速離開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