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七章 舊謀(三)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這個主動站起來的少女的身上,張賢也在打量着這個少女,很顯然,這個少女並非是當地的泰族或者老族人,從她熟練的漢語就可以聽出來,她也應該與被抓的槍手一樣,是一箇中國人。只是,當張賢看着她的時候,不知道爲什麼,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的亡妻田秀秀來。這個少女留着一頭烏黑的長髮,披散在肩膀之上,並不象當地的少女那樣,耳朵眼戴着耳環,她什麼也沒有帶,卻也足以將當地的少女們比之下去;她的膚色沒有秀秀白,也許是因爲常年在山林間穿棱,每天都要訓練,所以反而還有些黑,但卻並不粗糙;她的臉並不象當地的少女那樣得圓潤,相反,還有些瘦弱;她的眉頭很淡,但是眼睛卻很亮,這也成了她這張面容中最大的色彩;如果單單隻看她的側面,真得就和田秀秀年青的時候一模一樣。

“哦?”高偉也對這名敢於挺身而出的少女感到了詫異,他把槍從指着槍手的頭處收回,重新上好保險插進了自己的腰間,這才讓這位少女走過來,問着她:“你也是一箇中國人?”

這個少女並沒有迴避,點了點頭,臉上還是露出着一種怯懦的神色。

高偉點了點頭,對她讚許地道:“你是個女的,卻比這些大男人們要勇敢得多!”

這個少女沒有答話,她的目光投向了面前被縛的槍手臉上,而此時,這個槍手也怔怔地望着她,張賢看着這兩個人互相凝視的樣子,分明就是一對情人。

“你叫什麼名字?”高偉很感興趣地問道。

“衛紅!”少女答着。

“衛紅?”高偉笑了一下,象是在自言自語一樣地道:“這名字好呀,保衛紅色?呵呵,看來,你們都是受到了共產黨的蠱惑!年青人,總是很容易受騙的!”他說着,又指着這個槍手問着她:“他叫作什麼?”

衛紅猶豫了一下,也許在考慮如果她說出了夥伴的名字,是不是就是一種背叛呢?

張賢和高偉都在等待着衛紅的回答,但是,這個時候,衛紅卻愣愣地看着槍手,不知道應該怎麼樣來回答。

“你們不要問她!”突然,這個槍手倔強地轉過了頭來,直視着高偉的臉,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同時大聲地告訴着他:“我叫雷小賢,跟她沒有一點的關係!”

“雷小賢?”張賢驀然一驚,臉上閃過了一道難以相信的疑惑,他當然還記得這個名字,腦海中馬上想起了老同學雷霆就義之前對他的囑託,雷霆曾有一塊表讓他相辦法交給他的兒子,而他的兒子就是叫作雷小賢,之所以起這個名字,那是因爲雷霆對自己的敬重。

高偉顯然也覺得這個名字似曾聽人說過,卻又一時想不起來是誰,猛聽得張賢在自己的身邊發出了這一聲驚呼之後,他轉過了頭,看着張賢閃爍的面孔,連忙問道:“怎麼?賢哥,你認識他?”

張賢搖了搖頭,卻又仔細地看了看雷小賢,然後又點了點頭,如實地告訴着高偉:“阿偉,你還記得雷霆嗎?”

“雷霆?”高偉呆了一下,馬上點着頭,道:“我當然記得他,這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他的!”

“雷霆的兒子就叫作雷小賢!”張賢鄭重地告訴着高偉。

“他……”高偉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兩個人再一次目不轉晴地盯住了雷小賢的臉,在他們剛剛見到這個人的時候,便同時想到了雷霆來,如今被張賢如此一說,高偉便越發覺得雷小賢與雷霆長得很象,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他不由得呆住了。

而此時,這個原來還準備視死如歸的雷小賢,在聽到張賢說出“雷霆”這個名字的時候,也不由得愣了愣,他的目光盯到了張賢的臉上,怔怔地看着這個身着便服的半老頭子,要不是剛纔這個半老頭子打了他一槍,那麼巧就打中了他的腿,他也不可能這麼容易就被這些國民黨殘兵抓住,成爲他們的俘虜。

也就在這個時候,高小寶帶着一隊人從帕當鎮裡走出來,這些人正是被高偉派出去的兩百個敢死隊員的成員,他們扶肩搭背、互相攙扶着走過來,顯然其中有不少人是受了輕傷,還有很多人的身上還帶着血跡,這一晚上的戰鬥,對於這些敢死隊員們來說,也是一場很大的生死考驗。走在前面的高小寶眼尖,看到自己的父親也到了帕當鎮之時,馬上便雀躍起來,丟下了他原攙扶的一個傷員,飛快地跑到了高偉的身邊,立正敬禮,大聲地道:“報告軍長,高小寶已經完成任務,前來複命!”

高偉正在發呆,猛地聽到兒子的聲音,緊崩的臉上馬上現出了笑容來,把這邊的事情暫時放了放,轉過身來看着自己兒子髒兮兮的臉,感到十分得滿意,伸出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之上,笑道:“呵呵,小寶,你真得長大了!”

高小寶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馬上又回身看了看那些正從村鎮路口走過來的同伴,有些悲傷地道:“程少山團長犧牲了!”

高偉的眼睛也紅潤了起來,顯然這位犧牲的團長就是這支敢死隊的隊長,也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干將之一。

“對了,爸爸,還有件事我要告訴你!”高小寶又想到了什麼,對着高偉道。

“什麼事?”高偉問着,話語中滿是慈愛。

高小寶回身指着後來跟過來的那隊傷兵,道:“這一次要不是小強奮不顧身替我捱了一顆子彈,只怕我也報銷了!”

聽到兒子這麼一說,高偉也不由得後怕起來,他就這麼一個兒子,如果真得犧牲在戰場上,對他來說就如同是要了他的命一樣,他不由得也回過頭看向那隊走過來的傷兵。

“小強!你過來!”高小寶大聲地喊着。

傷兵隊中,一個身上纏着紗布的年青士兵挎着槍一瘸一拐地向這邊走過來,張賢也轉頭看去,這個傷兵個頭比高小寶矮了一點,也有一米七的樣子,身體並不魁梧,卻也還算結實;他頭上的帽子早就不知道掉到了哪裡去了,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爛爛,渾身的泥土,臉上也盡是污穢,將他整個面孔都遮掩了,也看不出來他的模樣,只露着兩隻一閃一閃又黑又亮的眼睛,一看就知道是一個十分精明的小子。

但是,這個叫作小強的傷兵還沒有走到高偉身前的時候,便看到了呆立在高偉面前的衛紅,他愣了一下,馬上不由自主地叫了起來:“衛紅?你怎麼也在這裡?”那份驚訝,就彷彿是在作夢一樣。

叫作衛紅的少女這才轉過身看到了小強,驀然淚水便滾滾而落,她顯得異常興奮,高叫着:“強哥!是你嗎?真得是你嗎?”已然不顧身邊這些荷槍實彈的士兵,迎着小強飛撲過去,兩個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在場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覷,看着這兩個人旁若夫人一樣地擁抱,就好像這個世界只剩下了他們,而沒有了其他一樣,便是那個被制服的雷小賢也顯得異常得激動,剛纔還故作堅強的表情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

張賢作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裡遇到他的親侄子張勝強、田壯壯的女兒田衛紅以及雷霆的兒子雷小賢,這一切便是真得就發生在他的眼前,也令人感覺到不可思議,真得就像是高偉說的那樣,老天爺是喜歡開玩笑的,而且極富有幽默的精神,父輩的恩怨還未了解之時,便將他們的兒女又送了來。

張賢自然清楚,高偉的話,明顯得說的雷霆。對於高偉來說,他是欠了雷霆的一條命,當初在徐蚌會戰的時候,要不是雷霆手下留情,兩個人在互相對射的時候心軟了一下,倒下的就應該是他高偉,而非雷霆了。高偉自然知道雷霆是怎麼死的,所以在這個時候抓住了雷小賢之後,他反而慶幸了起來,對着張賢道:“這也許就是老天爺給我一個救贖的機會,賢哥,你知道嗎?這麼些年以來,我也可以說是殺人如麻了,但是從來沒有一件事令我感到不安過,唯獨是對雷霆!呵呵,這一次我會放掉雷小賢,也不會把他交給泰國政府,就算是跟他們老雷家恩仇的了結吧!”他說着,卻也十分愜意。

但是,張賢卻遠沒有高偉這般得豁達,雷霆已然逝去多年,卻始終是縈繞在他心頭的一個結,畢竟同學加知心朋友那麼久,便是原來有恩,恩義也隨着戰場上的撕殺而漸消漸盡;便是原來有仇,仇恨也隨着人的死去而漸行漸遠。恩也罷,仇也罷,就像是高偉所說的,真得不能夠再留給第二代人了,可不知道爲什麼,一想到雷霆,張賢還是倍覺得心堵。

爲了搞清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張賢和高偉首先詢問了小強。

在此之前,高偉告訴張賢,小強是一年前清明節的時候,他帶着高小寶化妝到中緬邊境祭奠盧小燕的時候,在路上遇到的一個困頓在一個緬甸村寨裡的大陸知青,因爲覺得都是漢人,而且這又是一個知識青年,所以他便起了憐惜之心,將他帶了回來。而對於小強的過去,高偉並沒有作過多的盤問,只知道他是被別人騙出國境,到緬甸參加所謂的支援共產主義事業運動而加入緬共武裝,但是不久那支隊伍就被打散,在逃亡的過程中,他和他的夥伴失散了,想要回國又害怕被追責批捕,所以纔會逗留在邊境地區進退兩難。

當知道面前這個被高軍長都如此尊重的人就是自己的伯父張賢的時候,小強不由得撲倒在他的懷裡放聲痛哭起來,張賢不知道小強有過什麼樣的經歷,但是卻可以感覺得出來,他小小的年紀一定曾歷經過很多的苦難。他們的談話並沒有從小強逃出國境時開始,而是從文化大革命進行之前講起,小強年幼的心靈已然記下了許多不應該他來承受的記憶,他向張賢講述了自己父親張義被打倒,講述了伯母王金娜被打成右派,講述了劉興華被下放改造,等等,這些事情無不令張賢心痛難忍,於是陪着小強一起哭,一起泣,直將坐在旁邊聽着小強敘述的高偉、熊三娃和袁少華都聽得唏噓不已;當聽說父親熊卓然也被打倒了,而且被陷害的時候,原來對父親痛恨不已的熊三娃也不由得傷心起來,這一刻,雖然父子之間還有些積怨,但也隨着時間的流逝,正悄悄消散在海峽的兩岸,只剩剪不斷、割不斷的血濃於水的親情。

“後來,我們的家被沒收了,伯母去了五七幹校勞動,我們兄弟姐妹幾個人也都各奔了東西,我和衛紅來到了西雙版納作知青,在這裡我們才認識了雷小賢,那個時候,他是隊長,並且對我們非常好,所以很快我們就把他當成了我們的大哥!在這之前,我真得不知道他就是當初那個害過伯母的王小賢!”小強不無悔恨地告訴着張賢,所有的人都靜靜地聽着他敘述着:“有一天,他跟我們說對面的緬甸正在進行共產主義武裝鬥爭,我們在國內都是黑五類份子,再怎麼努力也成不了大事,不如到緬甸去闖蕩一番,說不定等革命成功了,我們還可以衣錦還鄉呢!就這樣,我和衛紅都被他說動了,然後在他的策劃之下,我們在一個晚上偷偷地穿過了國境線到了緬甸。但是到了緬甸我們才發覺,這裡的革命跟我們想象的革命差得象天上地下一樣得大,但是我們已經沒有回頭路可以走,只好加入了他們的游擊隊,在他們的游擊隊裡,還有很多跟我們一樣的國內知青,都和我們一樣帶着美好的夢想。”

張賢與高偉的雙目對視着,忽然想起他們當年年青的時候,不也是懷揣着一個美好的夢想而走過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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