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肩肘處受了傷,疼得厲害,厲害得讓人睡不着覺!象黃大寶這類人,自個兒總是隨身攜帶着一些個跌打損傷之類的金創藥的,抹一抹塗一塗,再吃上一兩副啥跌打散之類的藥劑,那傷勢可就要輕得多了,也好受得多了!困又睡不着,那滋味着實難受!這時正值晌午,也別睡了,乾脆到奉天火車站起了一張下半晌兒的車票,回東甸!
這麼多年來,黃大寶覺得,他之所以能夠從一個警察混上了特務股的股長,自身優勢長處實力當然那是主要的,但與任東對他的器重那也是分不開的。沒有任東對他的提攜,他恐怕當不上這麼個縣警察局的股長,而且還是特務股的股長!這樣說來,那任東對他黃大寶可就是有知遇之恩的了!俗話說,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但大千世界,任啥事兒也不能一概而論。有的時候,還會有恩將仇報的情況發生,這也是不可避免的。應該說,就是到了這時,黃大寶也還是並沒有就要把任東咋樣的那麼一種想法。但現在的情勢已經就與以往不同。任東在汪春這個事兒上表現得並不是很令日本人滿意。荊志國到東甸縣去勘驗汪春案的現場,回頭到了東甸縣警察局,就是這個任東熱情地作了接待,而且還爲荊志國獲取了那破車架子上的物證創造了條件。荊志國夜間到王娟秀和王娟娥住着的那龍王嶺腳下的院落去了一趟,儘管並沒有任啥收穫!但這一應的事兒,日本人認爲,任東都是應該向他們報告的!可任東就象一個啞巴,更象一個傻子,一點聲息也沒有!這還多虧了黃大寶,要不,日本人真還就被悶在了葫蘆裡,這些個事兒就如同沒有發生!這時候的日本人,中國東北這塊兒發生的事兒,他們自個兒認爲那就是他們轄下的事兒!這麼多的事兒,作爲東甸縣警察局局長,別說是報告了,連個聲兒也不吱,想幹啥?
實際上,日本人想錯了!恰恰是因爲任東不想幹啥,所以,有些個事兒,任東可就有些個裝糊塗了!任東想,汪春的事兒,起初,日本人是交給咱了,這不假,但只是讓咱把汪春不管是個啥事兒都要掌握,並隨時向有關方面報告,如此而已!現在,汪春不在了,日本人派給咱的這個任務也就結束了!偵破汪春墜崖案的事兒,日本人是交給了省警察廳的,並沒有交給咱東甸縣警察局。儘管如此,咱是縣警察局,咱也不能說一點兒不管。但凡涉及到汪春案子上的事兒,咱還是要積極參與的,這沒的說,咱也確實是這麼幹的!你象省警察廳特務科科長荊志國到咱東甸來看汪春案子的現場,咱可是熱情接待,並給予了積極支持的!人家是咱上級部門的人,咱對人家熱情那是理所當然的事兒,那就是任啥人也挑不出啥毛病!這個事兒,實事求是地說,任東可是有點兒犯了簡單化的毛病!從根子上說,是沒有真正理解日本人的意圖。
汪春是東甸縣的縣長,出事兒也是在東甸縣的地面上出的事兒,可日本人並沒有把偵破這個案子的事兒交給他們東甸縣警察局,而是交給了省警察廳。這一方面顯示出這對個案子的重視,另一方面--在這麼個時候,這麼個情勢之下,日本人並沒有把這個案子交給你東甸縣警察局,那你作爲東甸縣警察局的局長,不得琢磨琢磨到底是爲的啥嗎?正常情況下,那你就是配合一下就完了。所謂配合,也就是人家省警察廳在案子偵破過程中,需要你東甸縣警察局提供啥,你就提供啥,這就完了,並不需要你表現得咋樣特別熱心熱情!你幹啥對這個事兒還這麼熱心熱情哪?要是有人這麼問任東,任東會不服氣,咱並沒有熱心熱情!任東會這樣回答!可說這話就是他自個兒也會覺得沒有說實話。說了半天,任東從內心裡還是有些個同情那個汪春!從內心裡還是想知道,到底是啥人殺了汪春!日本人殺了汪春,你這邊兒還要表達同情,還要弄清到底是個啥人殺了這個汪春,這,恐怕就是日本人不願意看到的了,這已經就是犯了忌了!再有,人家日本人讓自個兒的那夥子人,具體說,就是黃大寶啦!在奉天監視荊志國,或者說是監視荊志國一家,你呢?還不識時務,非要人家黃大寶回東甸,這些個事兒幹得都不是那麼得日本人的人心!實在說來,這滿洲國建立,滿打滿算也才就二年,日本人考慮到他們的長期戰略,到這時已經就是下了重手了,當然,在中國東北這塊事兒上,日本人的手始終也沒有輕過!既然黃大寶已經出落得差不多了,何不就由這個黃大寶來做這個東甸縣警察局的局長哪?人們眼裡的黃大寶,那可也是一箇中國人!啊,現在得說是滿洲國人啦!當下,日本關東軍方面是不是已經就有了這種想法,尚不得而知,但黃大寶的心裡可是有了這種念頭了!這種念頭兒,說起來,那可是嚇人的!
回到自個兒的辦公室,黃大寶氣得呼呼地喘氣,把自個兒胳膊上掛着白紗布和那個墊着右胳膊的小木頭板子一下子就從肩上和胳膊上扯下來,“啪”地一聲摔到了牆旮旯兒!那裡是放着一個鐵絲編成的廢紙簍兒的!黃大寶的胳膊是受了傷,但傷得還沒到非得用塊小板子託着的程度!他這麼做,實際上是做給任東看的!那爲啥傷成了這樣?任東要是問起來,那得咋說呀?這事兒好辦!不能說是讓荊志國的太太給抓的,那有點兒砢磣!得說是讓荊志國的車給撞的!但這個傷處,還真就不能給任啥人看哪!那傷是明顯的抓痕,那也不象是車給撞的呀!實在要看也無所謂,就是讓車前臉兒給捎了一傢伙,如此而已!黃大寶這樣做,實際上是想讓任東看在自個兒已經受傷的情況下,那意思,就是別再那麼因爲不執行他的命令而再過多地責怪他了!他倒不是怕任東,而是覺得,那要是磨嘰起來,沒完沒了地,鬧心!咱之所以沒有馬上回東甸,是因爲咱想的還是咱東甸縣警察局的事兒沒有幹完!這沒有執行局長的命令那可是有其原因的!沒想到的是,這任東一點兒也不開面兒,竟然把咱扔在了大野地兒不說,回到了局裡,還真就那樣地把咱晾在了他辦公室的門口!
愛見不見!愛咋咋的!咱是誰?你以爲咱就是你手下的一個破警察嗎?那你可是瞎了眼了!咱可是大日本關東軍的在役軍人!咱可是奉天特務機關的在冊拳頭,間諜!
這樣想來,黃大寶心裡的氣多多少少有些個緩解。不行!這個玩藝兒還得戴着,不戴着不好說話!黃大寶走到了屋子牆角兒,把那扔掉的紗布和那塊小木板兒又撿了起來, 重新掛在了脖子上,整理好, 端端正正地坐在了自個兒的椅子上。就在這一忽兒,心裡暗自就把那個任東也不知罵了多少回了!小樣兒,跟咱在這兒扯!你以爲你當個啥破局長有啥不得了嗎?敢跟咱大日本關東軍扯這個!早晚讓你好看!走着瞧!
到了這會兒,任東在氣憤之餘,還並沒有把事兒往太壞了想。任東在內心裡還是對這個黃大寶有着感情的!在一塊兒這麼多年,黃大寶聰明,會辦事,功夫又好,那要說得心應手,這全局上下,還真就得屬這個小子了!但這個小子跟日本人穿一條褲子,就憑這一條,這個小子就已經不是人了!這在咱的身邊兒,說不定啥時就得害了咱和咱局上上下下的這些個弟兄!這可純屬就是家賊呀!這樣想來,任東多少有些個軟化的心就又硬了起來!任東想,這個事兒呢,咱也別冤枉了好人,咱還是得把這小子給日本人幹事兒的證據找着了,這咱纔好說話!咋樣才能找到黃大寶給日本人做事兒的證據呢?任東想,咱不讓他離開咱的視線!他要真就是給日本人做事兒,那他遲早必會露出馬腳!即便不露出啥馬腳,蛛絲馬跡總是應該有的!
任東心裡有了這些個想法,心情反而輕鬆起來了!他給黃大寶的辦公室打了電話。任東要聽一聽,看看這黃大寶在奉天這麼些個日子都有些個啥發現,他胳膊上的傷是咋樣負下的。任東心裡清楚楚兒的,象黃大寶這樣的主兒,那能傷着他,多半兒那也是天意,也就是碰上了!要說能耐,象黃大寶這麼有能耐的人,據任東所知,確實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