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二奎是在他哥哥孫大奎的引導下加入的中國共產黨。孫大奎在外做生意,早就是在黨的人了。日本人佔了中國東北後,根據上級組織的安排,孫大奎不再在外做生意,而是回家鄉奉天當起了貨棧掌櫃,現在是中共滿洲省委委員。
孫二奎到河山來,是身負重任的。
中共滿洲省委早早就得到了河山城正街金銀飾品店遭劫的情報,當然是從恭爲那兒得到的啦!中共滿洲省委指示,這批財物是中國人民的財物,理應歸中國人民所有,決不能再度落入日本人之手。眼下,這批財物雖說已經從河山縣正街派出所轉移出去,但也僅僅是相對安全,任啥人也保證不了這批財物的永久安全。根據情報,參與那次劫案和那批財物轉移的人太多,形勢嚴峻,無法保證所有的人就是鐵板一塊!那麼,假如形勢出現逆轉,迫於日本人的壓力,田勝左會通過啥形式啥管道把那批財物送還給日本人嗎?目前情況判斷,應該沒有那種可能。原因在於,事兒已經發生,田勝左跟日本人的關係已經沒有轉圜的可能!田勝左就是想把那批財物返還給日本人,那日本人也絕不會留着他這個人了!說這個話,那還不止是他一個人!是不是整個河山縣警察局都得被血洗那也是說不定的事兒!這一點,田勝左不會不明白。那麼田勝左敢一個人或者幾個把那些個財物鯨吞了嗎?中共滿洲省委分析,這種可能性也不大。河山正街金銀飾品店搶劫案是在日本人槍殺了河山縣警察局七八個人的情況下發生的。換句話說,這個案子應該是河山縣警察局報復日本人的一次行動,事實表明,河山縣警察局以田勝左爲首的一幫子人跟日本人那就是勢不兩立了!中共滿洲省委認爲,應該以此爲契機,用民族大義感召田勝左站到人民的立場上來,引導田勝左站到反滿抗日的立場上來,把那批財物用到反滿抗日正義鬥爭上來!
恭爲琢磨,據他對田勝左的瞭解,只要工作到位,曉以大義,田勝左完全有可能站到抗日的立場上來,站到中國人民的一邊兒,但這個事兒得有個過程,需要發酵,就眼下情勢看,到底需要多長時間尚不好推測。
恭爲和孫二奎倆人兒正議着,卻聽到門外白波說話的聲音,這傢伙睡得!隨之聽到白波走近來的聲音。恭爲和孫二奎不再說話,都盯盯兒地看着屋門。事先約好了的,他們倆人兒在屋子裡接頭議事兒,白波在店裡給他們把風兒。
白波在屋門上敲了兩下子,也不等屋裡回話,一推門就走了進來,反身把門關上。瞅了兩個人一眼,說道,郭鐵來了!郭鐵就是恭爲他們派出所那個外號叫做黑塔的警察。誒?他咋找到這兒來了?恭爲琢磨了一下子,問道。你是咋說的?俺說你在裡屋睡覺哪!昨兒個也不知在哪兒打了一宿麻將,這纔回來不一會兒!行,那俺出去看看!恭爲心裡明白,這一定是出了事兒了!
郭鐵看了看從裡屋走出來打着哈欠的恭爲,也不避着白波,說道,所長!剛纔局裡的費偉到所裡找你來了,說是田局長請你過去一趟!
自打出了警察局特務股那七八個特務被日本人打死的事兒,出了正街金銀飾品店被搶的事兒,縣警察局與正街派出所的聯繫,公務上的事兒,需要的時候,當然還是打電話的。但是,凡田勝左和藍野他們與恭爲之間有事兒,那可就都是由人送信兒了。恭爲聽了,心裡可就是咯噔一聲!那他沒說啥事兒?沒!只是說讓俺趕緊找你,讓你到縣警察局去!行,俺知道了!這一大天!不是這事兒就那事兒!這啥時是個頭兒啊!你先回去,俺喝口水,精神精神!哎呀!說着就把兩隻胳膊向上伸起,抻了個懶腰。
恭爲到了田勝左的辦公室,先朝站在門口的那兩個警察擺了擺手,就算打了招呼了!那兩個站崗的警察也算識趣兒,只是啪地一聲來了個立正,並沒有說出啥來。恭爲跟縣警察局的那些個警察整得挺好,也不管誰大誰小,見面都是拍肩膀的!恭爲用手朝辦公室裡指了指,那意思,那兩個警察是明白白兒的,遂點了點頭。恭爲把自個兒的身子站直了,整了整穿着的制服--恭爲每次到縣警察局來都非常正規,把那警察的制服穿得立立整整兒的,特象那麼回事兒!喊了一嗓子,報告!喊過之後,並沒有就推門走進去,而是站在門口等屋子裡的田勝左喊,進來!可屋子裡卻沒有動靜。恭爲有些個奇怪。他每次來,只要在屋門外一喊“報告”,田勝左立馬在屋子裡就有迴應,可今兒個這是咋?恭爲看了看那屋門,關得嚴嚴的!這咋?出去了?解手去了?要是不在,那兩個站崗的警察會說的。恭爲悄悄地推了推屋門,門開了,那門並沒有上鎖!恭爲慢慢地推開屋門,朝屋子裡面望過去。一望不要緊,這一望,恭爲就覺得身上的汗毛直豎!那田勝左瞪着一雙大眼,一動不動地坐在辦公桌後面的椅子上,直愣愣地看着門口!就是那眼神兒與恭爲的眼神兒撞到了一起的時候,也沒有絲毫改變!
恭爲這個時候要想退回去那已是不可能!恭爲挺了挺,勉強擠出一絲尷尬的笑,說道,局長?這時候,田勝左有反應了,但也不是說話,而是朝恭爲擺了擺手,讓他過去坐在辦公桌一側的沙發上。
局長!田勝左把身子扭向了恭爲坐着的這一邊兒,還是那樣直愣愣地瞅着恭爲,悄聲說道,恭爲,你坐你坐!這時的恭爲,一看田勝左說話啥的還算正常,放了心了!心裡話,這田勝左今兒個這是咋啦?可把俺嚇壞了!局長,沒啥事兒吧?沒啥事兒!啊!恭爲,俺找你過來有點兒事兒,出了事兒了!恭爲看着田勝左,剛剛放下的心又提摟了起來!局長!咋?
田勝左站起身來,要給恭爲倒水,恭爲說道,局長,你這是要幹啥?俺給你倒杯水!哎呀!不用不用!剛剛喝了!局長你快坐吧!那好!那俺可就不給你倒了啊!誒!
這個時候的恭爲還不知道,就在過去的這一宿,河山城東北那個瓷器店前面發生的槍擊案,那已經是死了兩個人的了!看到田勝左這一連串兒有些個反常的表現,恭爲猜測,一定是出了啥事兒了!而且這事兒還並不就是一般般的小事兒!接下來,田勝左說出的一應的事兒,那就是恭爲,也是心中大驚!
停了半晌兒,恭爲瞅了瞅田勝左問道,局長,那俺們得咋整哪?田勝左嘖了一下子,這個事兒還真真兒不好辦了哪!眼下,日本關東軍已經就把那瓷器鋪子圍了個水泄不通!那幫犢子要真真兒就是到處給你亂整一氣--局長,知不知道,圍着那瓷器鋪子的日本關東軍有多少人哪?聽說也有二三十哪!噝--局長!這個事兒再這麼挺着可就不行了!那些個東西可都是俺中國人的,那說啥也不能再落到日本人手裡!這是其一,再者說,那要真真兒就讓日本人給抄了去,那還有俺們這些個人的好嗎?這河山說不定就得血流成河了!日本人這可真真兒就是把俺們往絕路上逼呀!
恭爲這時候明白了,之所以剛纔田勝左出現了那麼一些個反常表現,應該是他的心神過度集中於這件事兒上,因此在別的啥事兒上就有些個反應遲滯,不連貫。這樣看來,田勝左剛纔的那些個表現就都還算是正常的了!
田勝左說道,俺找你來,爲的就是這麼個事兒!俺想聽聽你的意見!你,覺得咋辦好?
恭爲明白,田勝左應該是已經就有了啥明確的想法兒了!田勝左應該已經意識到,眼下,消停的日子不會再有!自打日本人來了之後,就中國東北這地界兒,那咋還能有啥消停日子!這一回,田勝左應該是徹底放棄了那些個得過且過的想法兒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