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古墓幽魂

1月20日

我再一次違背了葉蕭對我的囑託,進入了“古墓幽魂”。我沒有進入迷宮遊戲,我估計葉蕭很可能還在那裡面監視着。於是我進入了留言版,還是像上次一樣,我決定先發言,鍵入標題——“有誰知道阿魯特氏?”我沒有打內容就把這帖子發了出來。

接着,我向後翻了幾十頁,試圖找到黃韻、陸白、林樹在過去的發言,黃韻的發言很少,全是在陸白自殺以前,無外乎是哪天看了一部恐怖片,把故事梗概和自己的感覺說一說。在她的發言後面總是跟着白白的回覆,我說過,白白就是陸白的網名。12月8日的一則回覆裡,陸白寫:“黃韻,明天晚上跟我去打保齡球好嗎?”

後面跟着黃韻的回覆:“白白,明晚我沒空。不要再纏着我了。”

那些天陸白的確曾對我說過他和黃韻的關係很僵,我又往前翻了幾頁,還有一則帖子,是白白髮的,時間爲12月11日:“黃韻,嫁給我吧,我在網上公開向你求婚。”

黃韻回覆:“白白,我不能答應你。”

白白:“黃韻,我可以跪下來求你。”

黃韻:“你太過分了,你以爲你是誰?神經病!”

她有些過分,不過陸白也實在太心急了,看這樣子,他們兩個人是永無和好的可能了,但我又翻了幾頁,在12月20日看到一則黃韻發的帖子:“白白,這些天我認真地考慮過你的求婚,我爲我的無禮向你道歉,我決定接受你的求婚。”

白白回覆:“我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幸福啊!聖誕夜我們向全世界宣佈。”

看着這些帖子,我總覺得不對勁,原本黃韻對陸白的態度是非常冷漠的,斷然拒絕了求婚,而且還出口傷人,後來卻又無緣無故地接受了求婚。雖然上次在咖啡館裡,她已經對我說過原因了,但我依然難以理解。

我又一頁頁地往後翻,尋找他們的帖子,還好,古墓幽魂的速度快得驚人,十幾分鍾後,已經翻到了最早的一頁。白白(陸白)自己發的帖子不多,大多是附和黃韻的,而三棵樹(林樹)的帖子數量更少,他在不斷地轉帖電子版的《聊齋志異》。我注意了留言版裡第一個帖子的發貼時間,是2000年11月1日,發帖人爲“古墓幽魂”,標題“古墓已經建成,盜墓者們請進”,無內容。原來這個網站開通還不到三個月。

我又回到最近的一頁,卻發現我剛纔的留言已經消失了,那麼一會兒功夫,又被刪除了。也許我發的帖子對版主來說都是禁忌,那麼反過來就說明阿魯特氏對版主來說是個忌諱。我覺得我真的找到方向了。我決心再發一個帖子,標題爲“版主,你究竟害怕什麼”?這可能有些冒險,但值得一試,打完標題以後,我點擊了發表,但屏幕上彈出一行字“對不起,你已經被取消了發帖資格”。

開什麼玩笑,我從來沒碰上過這種版主。我有些氣憤,關掉了留言版,進入了古墓幽魂聊天室。在聊天室裡我還是沒有找到黃韻,我也不敢隨便上去與別人搭話。突然有人和我說話了:“你是在找黃韻吧?”我暗暗吃了一驚,那個ID挺拗口的——草曰大。

我:你是誰?

草曰大:你猜猜。

我:我哪知道,你認識黃韻?

草曰大:沒錯。

我:那你認識我嗎?

草曰大:當然認識。

我:你是莫醫生?既認識我,也認識黃韻。“草曰大”,草字頭,下面是曰和大,合起來就是“莫”。

草曰大:呵呵,真的被你猜中了。

我:我沒想到你也是這裡的網友。

草曰大:你沒想到的多了。

我:你不覺得這個網站很怪嗎?

草曰大:不是怪,是與衆不同,超凡脫俗。

我:你知道嗎?黃韻那個自殺了的未婚夫也是這裡的網友。

草曰大:知道,這很正常,自殺是心理脆弱者難以承受壓力的行爲,他要是早點到我這裡來治療,也許就有救了。

我:爲什麼你們一個個都不可理喻。

草曰大:你無法理解我們,說明你的心理已經不正常了。

我:我不正常?到底是誰不正常?

草曰大:很明顯,你還需要繼續治療。

我:我今後再也不會到你那裡去治療了。

草曰大:太遺憾了,你會後悔的,那你爲什麼上次下雨天來找ROSE。

我:這個嗎——

草曰大:我來告訴你,你看上她了,是不是?不過她的確漂亮,呵呵。

我:你這個人真的令人討厭,ROSE在你這裡工作,我真爲她擔心。

草曰大:我不會動她一根汗毛的。如果你喜歡她,隨時隨地都可以去找她。

我:你管不着。

草曰大:你覺得黃韻怎麼樣?

我:她令人難以捉摸。

草曰大:她可能喜歡你了。

我:你不要胡說八道。

草曰大:也許她不久就會來找你了。

我:閉嘴!

草曰大:好的,記得來我這裡治療。

我:絕不,你是個騙子。

草曰大:你爲什麼不相信科學?我覺得我研究的領域是超越科學的科學,你們凡夫俗子的確難以理解,透過心靈,我們可以擁有一切。

我:我不能再聽你放毒了。我下線了。

草曰大:今天晚上你會夢到我的。

我像躲避災難一樣地離開了聊天室,退出了“古墓幽魂”,關閉了電腦。心裡細細地回想着莫醫生說過的那些鬼話,尤其是關於ROSE和黃韻的。他的眼睛的確很尖啊,但他無法看到我的內心。在我的內心深處,有着對ROSE特殊的感覺,是喜歡的感覺嗎?我說不清,肯定不是人們通常所說的那種。那麼黃韻呢?莫醫生這個雜種居然說黃韻喜歡我,這是絕對不可能的,我明白他是在吊我的胃口,真卑鄙。

Wωω☢ ttκǎ n☢ CΟ

很晚了,我卻始終沒有睡下,因爲我記着莫醫生最後說的一句話——“今天晚上你會夢到我的”。我雖然明知這是他的胡說,但我依然有些擔心,萬一我真的夢到這個傢伙了怎麼辦?我平時做夢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會夢到的,加上臨睡前腦子裡全是他對我說的話,夢見他的可能性倒真的是大大增加了。完了,我又要做噩夢了,我真想揍那個莫醫生一頓。

昏昏沉沉中,我終於睡下了,但萬分幸運的是,這一晚,我沒有夢見莫醫生。

我夢見了那個21歲的皇后。

1月22日

今天是小年夜。

小年夜是中國人祭祖的日子,大多是在家中燒燒紙錢供奉給祖先。當然,用不着像清明冬至那樣上墳,與其說是對祖先崇拜,不如說是祈求祖先保佑我們活着的人在新的一年中順利地生活。許多人家都在空地中燒起了紙錢和錫箔,延續着古老的儀式。我們家是一個大家族,幾乎每個小年夜,作爲長子長孫的我,總要在小輩中第一個磕頭,其實內心裡我是有些討厭這些儀式的,尤其是長大以後,但我依舊尊重大人們對先人的敬畏之心。今年他們已經取消磕頭儀式了,簡單地燒了一些東西就結束了,我回來的路上,看到許多燒紙錢的人,燒的時候靜默無語,燒完了卻是有說有笑,還有人燒完冥幣接着點炮仗,畢竟是過年啦。

我回到自己房門口,看到門口站着一個人,靠近了一看,居然是黃韻。

“怎麼是你?”我很驚訝,她怎麼會等在我的門口,今天可是小年夜。

“我是在陸白留下來的通訊錄裡找到你的地址的。”她對我微笑着,我注意到她似乎越來越豐滿了。

我急忙打開門,把她讓了進去:“剛纔等了多久?”

“沒關係,只來了一會兒。”她坐在了我的沙發上,環視着房間,“你的房間還不錯。”

我立刻臉紅了,我現在一個人住,作爲獨子,在父母的嬌生慣養中長大,從不會照顧自己,你可以想象我這樣人的房間該是怎樣一副樣子。

“你在嘲笑我吧。”我的房間根本就是亂七八糟。

“呵呵,沒有。”

我想給她找點喝的,我家裡是沒有茶葉的,咖啡我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可樂又太涼了,現在可不是夏天。我最終只能給她倒了一杯熱開水,這讓我非常尷尬。

她很禮貌地喝了一口水,說了一聲謝謝。她的臉色紅潤,口紅塗得很自然,比以往任何一次見到她都更漂亮。我偷偷地盯着她,半天不敢說話。如果是在網上,也許我還能放肆地撒野幾句,如果是在馬路上或是咖啡館裡的公共場所,我還能結結巴巴湊合湊合。可是在我自己家裡,在純屬我自己的空間裡,這個空間本該是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的地方,但一個漂亮女人突然闖入進來,與我面對面,幾乎伸手可及,我就有些頭皮發麻了。因爲我是一個不善於做,卻善於想的人,此刻當然盡是些胡思亂想了。

“你幾歲了?”她突然這麼問我。

“虛的還是實的?”

“當然是週歲年齡。”

“已經滿22週歲了。”我如實回答。

“哦。正合適。”她有些自言自語。

“合適什麼?”

“沒什麼,我是說,你已經到了法定可以結婚的年齡了。”

“問這幹什麼?”我可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事情,那對於我來說可是太遙遠了。

她沒有回答,直盯着我,那眼神讓我有些害怕。我把頭別過去,看着窗外,逃避着她的眼睛。

“對不起,我有件事情想求你。”她終於打破了沉默。

“說吧。”

“這件事,也許你很難理解,但是,我一定要對你說,因爲我別無選擇了。”她說話的語氣非常認真,這讓我心裡七上八下的。

“儘管說吧。”

“和我結婚吧。”

我立刻站了起來,後退了幾步,她也站了起來,向我點了點頭,輕聲說:“對不起,你一定很意外。如果你不同意,我也沒有辦法。”

我覺得我的額頭開始冒汗了,我急忙說:“請告訴我原因。”

她又坐下了:“實在對不起,上次在咖啡館裡我欺騙了你。”

“欺騙了我?”

“我告訴你,因爲陸白去普陀山進香爲我媽媽祈福,我受到感動,所以才答應嫁給他。”

“難道不是嗎?”

“是我騙了你,根本就沒有那回事,他沒去過普陀山,我媽媽也沒有得過腫瘤。我爲了消除你的疑惑,才故意編了一個謊言。真實的原因是——我懷孕了。那是一次錯誤,三個月前,我和陸白大吵了一架,又都喝醉了,在無意識中所發生的一場錯誤。”

“也許是陸白太沖動了。”

“不,陸白沒有錯,是我們兩個共同的錯誤。我根本就沒有和他結婚的意思,早就決定分手了,但當我發覺自己懷孕以後,我纔開始重新考慮了,我曾經想過把孩子打掉,但是我下不了手,我不是那種自私的人,畢竟是一條生命。我最終決定,把孩子生下來,並且答應嫁給陸白,儘管我已經不再愛他了。”我發現她的眼眶已經溼潤了。

她繼續說:“陸白無緣無故地自殺以後,我絕望了,我不能讓我的孩子出生後沒有父親。你知道嗎,我是一個私生女。我沒有父親,在他與我母親認識後不久,就像風一樣,丟下了我母親消失得無影無蹤,那時候我母親還是一個18歲的少女。但是母親生下了我,獨自一個人,以微薄的收入把我養大,我有一個世界上最偉大的母親。但因爲是私生女的關係,我從小就受盡了歧視,我和我的母親一直被別人看不起,我們生活在自卑中。我很害怕,我害怕如果我生下了孩子,我會不會重蹈我母親的覆轍,這個沒有父親的孩子,也許會度過與我相同的悲慘的童年,將來我該怎麼對我的孩子解釋呢?父親死了,可爲什麼母親從來沒有結過婚呢?我在痛苦中思考了很久,我覺得現在只有兩個選擇:一是把孩子打掉,二是找一個人與我結婚,讓他成爲我腹中孩子的父親。於是——”

“於是,你選擇了我?”我接下了她的話。

“對不起,我別無選擇。”她的眼淚終於順着臉頰滑落下來,我清楚地看到一串淚珠,發出晶瑩的光澤。

“可是,爲什麼偏偏要選擇我?”

“除了你,還有誰呢?你是陸白的朋友,你會善待陸白的孩子的。根據這些天來跟你的接觸,雖然時間很短,但我覺得你是一個善良的人,值得信賴的人,這就足夠了。至於你有沒有錢,有沒有地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否接受別人的孩子叫你父親。”

“我明白了。”我點了點頭,可我真的是“一個善良的人,值得信賴的人”嗎?

“你不要擔心自己的將來——你可以在和我辦理結婚手續之後再和我離婚。”

“假結婚?”

“事實上是假結婚,但在法律上,是真結婚,然後等我和陸白的孩子出生以後再離婚。這樣一來,我的孩子就可以有一個名義上的父親了,孩子將來也不必背上私生子的壓力了。在我們辦理結婚手續直到辦理離婚手續的這一段時間內,我們分開居住,一切都靜悄悄的,沒人會知道。”

“可是——”

“我知道你的擔心,在你的檔案裡,肯定會記下這一次婚史的,在法律上,你會成爲一個曾經離異的人。而且,你還會有一個名義上的孩子,他(她)會隨你的姓,當然,我絕對不會要求你負擔作爲一個父親的任何義務與責任,你只是一個名義上的父親,僅此而已。我知道這對你依然不公平,你會爲此付出一些代價,所以,我不強迫你,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也決不會怨恨你,我們照樣可以做朋友。只是,我腹中的孩子,會在十天以後,死在醫院裡。”

我說不出話來,我看着這個女人,佩服她的勇氣和智慧,只是,我現在腦子裡一片混亂,什麼決定也做不出。但是她最後的一句話,讓我心裡震動了一下:“黃韻,我真不知道怎樣來回答你。”

“1月31日,政府機關放完了春節的長假,開始重新上班,在這一天的上午10點,我會在區婚姻登記處的門口等着你。你如果同意的話,請你帶好你的身份證和戶口本準時到達,與我會合。如果我等到中午12點還看不到你的話,我會去已經聯繫好了的醫院,做人工流產。”

“你真厲害。”

“你還有十天的時間考慮。這一切由你自己來決定,別告訴其他人。”她站了起來,靠近了我,離我非常近,近得能感受到她的氣息吹到我的臉上。我卻像個懦夫似的發着抖,不敢直接面對她逼人的目光。

“對不起,打擾你了,春節快樂。”她要走了。

“春節快樂。”我好不容易纔從嘴巴里擠出四個字。

我把她送到門口,她輕輕地推了我一把,輕柔地說:“別送了,今晚睡個好覺。還有,不要再上網了,尤其是‘古墓幽魂’。爲了腹中的孩子,我也不會再靠近電腦了。”

“再見。”

她走出幾步,又回過頭來:“記住,1月31日上午10點,區婚姻登記處門口,我等你。”

天色又昏暗了,她漸漸地消失在了黃昏的斜陽裡。

我發了好一會兒的愣。

除夕之夜

我暫時回到了父母身邊。

全家人終於聚在了一起吃一頓年夜飯,包括葉蕭。原先說好了在飯店裡吃的,但媽媽說我很久沒在家裡吃過一頓好飯了,所以還是留在家裡。國家分配給父母的房子很寬暢,十幾號人圍在一起也不覺得擠。媽媽不斷地給我夾菜,媽媽深知我從小養成的口味,做的全是我最喜歡的菜,但我卻沒有食慾。我向來是滴酒不沾的,此刻卻自己倒了一小杯紅酒,獨自淺酌。

媽媽很快察覺到了我的不同,故意把話題轉移到我身上,可我依舊毫無感覺,讓別人覺得無趣至極。我有些麻木地一口把杯裡全部紅酒都喝了下去,也許我對酒精過敏,沒過一會兒胃裡就開始難過了,我極不禮貌地一句話不說就離了席,走到我過去自己的小房間裡,關上門,也不開燈,在黑暗中放起了我過去常聽的CD。是恰克和飛鳥的,音樂在我的耳邊響起,飛鳥溫柔的語調包圍着我,我閉着眼睛,心裡卻全是黃韻的那些話。

過了片刻,我覺得有一個人走了進來。“你好像有什麼心事。”我聽出來了,是葉蕭的聲音。

我睜開眼睛,看着他,半晌沒有說話。

“你又去過‘古墓幽魂’了?對不起,大年夜我不該說這樣不吉利的話。”葉蕭壓低了聲音說。

我搖了搖頭。

“那是爲什麼?”他接着問。

我依舊不回答。

“是爲了某個女孩吧?”

我點了點頭。

他突然吐出了一口氣,自言自語說着:“又是爲了女人。”

“你說話的語氣好像是同病相憐?”我終於說話了。

“不去提它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也不願再提起我過去的事了。你呢?”他有些無奈。

“我正在面臨選擇。”

“下決心了嗎?”

“我不知道。”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輕聲說:“一切都會過去的。”然後又走了出去。

房間裡又剩下了我一個人,ASKA還在唱着。在這些旋律中,我第一次感到我是那麼自私,我只想到自己,我從來沒有考慮過別人。我所做的思考,所做的選擇,說白了不過是利益的抉擇。我居然胡思亂想到會不會有可能與黃韻辦理結婚手續以後不再離婚了,從假結婚變成真結婚,真正擁有她,但我一有這個念頭,又會想起陸白,想起他從黃浦江裡撈上來的慘不忍睹的屍體。我又想到了在辦理離婚手續以後,我變成了一個離異過的男子,將來還會不會有人肯嫁給我呢?即便再怎麼掩蓋,再怎麼解釋恐怕都無濟於事的,也許這就是我的後半生。

突然,我又想起了ROSE。

怎麼會想起她?我的腦子全都亂了。

ASKA繼續唱着。

又不知過了多久,零點終於到了,我們告別了龍年,迎來了蛇年。

爸爸開始放鞭炮了,連同窗外千家萬戶的鞭炮,新年的祝福從煙火中爆發了出來,所有的人都祈求趕走厄運,迎來幸福。

我打開窗戶,迎面吹來夾雜着濃烈的煙火味的寒冷的空氣,在這空氣中,我聽見有一個沉悶的女聲從深處傳來——“她在地宮裡”

大年初一

與往常不同,我醒得特別早,我悄悄地從媽媽的抽屜裡取出了我家的戶口本,然後留下了一張字條,無聲無息地走出門去。

1月31日

9點50分30秒,我看了看錶。

現在我在區婚姻登記處門口,懷裡揣着身份證和戶口本。也許還需要某些東西或證明,但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來了,我做出了選擇。

今天是第一個工作日,門口的人不多,都有些疲憊,或許是還未從節日的長假中調整回來。我靜靜地站着,冬日的陽光刺入我的瞳孔,我忽然輕鬆了許多。10點鐘到了,我索性看起表來,表的秒針一格一格地跳動着,均勻、流暢,就像一個古老的刻漏的滴水。

漸漸,我的視線凝固在了秒針上,一圈又一圈,宛如永無止盡的輪迴。11點鐘了。黃韻還沒有來。

她怎麼了?也許她改變主意了?也許她臨時有什麼急事?我繼續等待。

日頭已高高掛起,我把目光從手錶上挪開,仰頭看着太陽,冬天的太陽不太刺眼,照在臉上暖暖的。

12點了。

“如果我等到中午12點還看不到你的話,我會去已經聯繫好了的醫院,做人工流產。”我的腦子裡閃出了黃韻的這句話。現在是我見不到她。我彷彿看到了她在醫院裡做人流的樣子,現在大概都是吃藥的吧,我想象不下去了。

我必須要找到她,

我沒有黃韻的電話號碼或地址,我想到了莫醫生,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給莫醫生的診所打了一個電話,儘管我極不情願。電話那頭響起了ROSE悅耳動聽的聲音:“喂,這裡是莫醫生心理診所,您是哪位?”

“是ROSE?新年好。”

“新年好。是你嗎?”她立刻就聽出了我的聲音。

“是的,你好,莫醫生在嗎?”

“在,我幫你轉過去。”

電話那頭變成了莫醫生那令人討厭的男聲:“喂。”

“莫醫生嗎?是我。”

“你終於給我打電話了。”

“請問你知不知道黃韻的電話號碼。”

“你現在要給她打電話?”

“是的。”

“有什麼事?”

“對不起,這個我不能告訴你。”我要爲黃韻保密。

“你現在給她打電話已經晚了,你可以直接去她家裡。”緊接着,他把黃韻家裡的地址告訴給了我。

“謝謝。”

“快去吧,再見。”他把電話掛了。我有些困惑,他說的這些話是什麼意思,比如“現在給她打電話已經晚了”,還要我快去,難道他知道這件事?我來不及想了,按照他給我的地址,叫上一輛出租車趕去了。

黃韻的家其實離此不遠,是在一條老式的弄堂裡,一棟古老的石庫門房子,這條弄堂被幾棟高大的商務樓包圍着,僥倖沒有被拆除。我推開了石庫門歲月的斑斕的木頭大門,迎面是一個的還算開闊的天井,除了中間的走道,天井裡是泥地,種着一些不知名的花草。這裡似乎住着好幾戶人家,我走上又高又陡的樓梯,敲開了一扇門。一個大約四十多歲的女人開的門,她的頭上戴着一朵小白花,手臂上戴着黑紗。

“你找誰?”她用懷疑的目光看着我。

“請問這是黃韻的家嗎?”

“你找黃韻?”

“是的。”

“我是她媽媽,請進吧。”

我走進了門,在房間的正中,有一張大臺子,臺子上擺放着一個黑邊的相框,相框裡有一張黑白的照片,黃韻正在照片裡向我微笑着。

相框前面還放着幾個盤子,盤子裡是鮮花和水果,還有三炷點燃的香,升起嫋嫋清煙。我再看看一身素服,戴着黑紗的黃韻媽媽,一切都明白了。

我的心裡泛起了一股說不清的東西,像潮水一樣滲透了我的全身。我沉默了半晌,看着照片裡的黃韻,這張黑白的照片拍得不錯,黃韻眼睛裡閃爍着的光,和特意的化妝,再加上黑白的懷舊色彩和老上海的背景,應該是照相館裡的個人寫真照。

“阿姨,我可以給黃韻敬香嗎?”

“謝謝,當然可以。”

我舉着香,低下頭向黃韻的照片敬了三敬。黃韻媽媽給我拿過一把椅子,又給我倒了一杯茶,柔和地問着:“你是黃韻的朋友?”

“是,我也是陸白的朋友。”

“哦,陸白這小孩也真慘,我們黃韻也和他一樣了。”

“和陸白一樣?難道她也是——”

“對,是在大年夜的晚上,守歲之後,她就睡下了,當我第二天醒來,她已經去了。在她的牀頭,留下了一個空的安眠藥瓶。她走的時候,一定是在夢中,公安局的法醫說,她是在睡夢中,在沒有任何痛苦的情況下去的,她走得很安詳,很清靜,乾乾淨淨的,很好,這樣走得很好。我們黃韻真有福氣啊,沒有吃一點苦,初一的早上,臉上還帶着微笑,她一定是做着一個美夢走的。”

我聽不下去了,我怔怔地看着黃韻的媽媽,我驚訝於她的平靜,就像是在述說家裡一件平常的小事一樣,她似乎已經有些麻木了,或許是在過度悲傷後反而變得堅強而冷靜了。黃韻曾說過她是一個私生女,她的親生父親拋棄了她們母女,黃韻的媽媽揹着未婚先孕的名聲生下了她,靠着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微薄的收入,把黃韻養大成人。也許,她是一個偉大的母親,而現在,她生命裡惟一的希望也破滅了。

我再一次看了一眼黑白照片裡的黃韻,我明白,她的腹中還帶着一個幼小的生命。她爲什麼要把另一個生命也一起帶走呢?她沒有這個權利的。而我,我已經做出了選擇,可你卻失約了。

我痛苦地搖了搖頭。黃韻再也不可能回答我的這些疑問了。我辭別了黃韻堅強的媽媽,剛要離開,我的目光偶然觸及到了梳妝檯上的一個小相框。相框裡是一個年輕男子的黑白照片,那種70年代的老式照片,雖然是生活照,卻沒有什麼背景,他的眼睛很明亮,直視着遠方,似乎在沉思着什麼。即便是按現在的標準,他也該算是一個很英俊的男人,但照片裡的神情卻給人一種略帶憂鬱的感覺。

“你在看什麼?”黃韻的媽媽問我了。

“沒什麼。”

“你是在看他,是嗎?”她用手指了指小相框,“他是黃韻的爸爸。他只留下了這一張照片,黃韻從出生起就沒有見過他,除了照片。而現在永遠也見不到了。”

“對不起。”我不想探究別人的隱私,匆匆地離開了那裡。我走下那陡陡的樓梯,石庫門房子裡天窗投射下來的陽光照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有些溼潤了。

2月1日

電話鈴響了。我拎起了聽筒。

“喂,我是葉蕭。到我這裡來一次好嗎?現在,現在就來,我有些事要告訴你。”

半個小時以後,我到了他家裡。

“你的臉色很不好。”他關切地說。

“謝謝,叫我來到底有什麼事?”

“昨天你去過黃韻家了?”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我目前在調查她的案子。我想給你看些東西。來,”他讓我坐在他的電腦前,打開了一些文件,“你自己看吧。”

署名:黃韻

標題:日記

日期:2000/12/15

我完了,我真的完了,今天去醫院,我的噩夢果然成真了——我懷孕了。怎麼辦?我想了很久,腦子裡一片空白。我去找莫醫生,把這件事告訴了他,他也非常震驚。我要他立刻就和他老婆離婚,然後和我結婚。他堅決不同意,他還是不能離開他富有的妻子,因爲那個女人給了他一切,除了感情。他不能離開他妻子在銀行裡上百萬元的存款,不能離開他妻子給他的那些小洋樓的產業,他說他如果離婚,立刻就會死的。他忽然變得異常柔和,就像過去那樣,溫柔地對我說,要我把孩子打掉,他可以爲我聯繫醫院,神不知鬼不覺的。

我差點就相信他了。可是突然,我從他平靜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種東西,殘忍。我能從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裡感到他的自私,貪婪,無恥。我不能,不能聽他的,他只想到他自己,他從來沒有我考慮過,更沒有考慮過我腹中的生命,那也是他的孩子啊。不,我要把孩子生下來,我決定了。

他聽了我的決定以後,堅決反對,但我告訴他,我會和這個孩子共存亡。最後,他讓步了。他想到了陸白,他給我出了一個主意,要我同意陸白向我的求婚,和陸白越早結婚越好。把這個孩子算在陸白的頭上。也許,這真的是惟一的辦法了。可是,陸白不是白癡,他遲早會知道的,我該怎麼辦?

署名:黃韻

標題:日記

日期:2000/12/21

我找到了陸白,我明白,我不能欺騙他,我應該把我腹中孩子的事告訴他。他一開始還非常高興,爲我答應了求婚而大談他的憧憬,真是個可憐的男人。但是,當我告訴他,我是因爲懷上了別人的孩子,纔要和他結婚以後,他一言不發了。我以爲他會拒絕,並會大罵我一頓,可是,他沒有,他同意了,他同意和我結婚,孩子跟隨他的姓,他願做這個孩子名義上的父親,在孩子出生以後,他再和我離婚。

他的話讓我感動,我真的被他感動了,他是真正愛我的,愛我勝過愛我的身體,儘管我的身體早已經骯髒了。我覺得莫醫生和陸白相比,簡直就是一個畜牲,他只會爬到我的身上來發泄,我只是莫醫生的工具,某種他的醫療工具。我對不起陸白,我過去對他十分冷淡,玩弄他的感情,把他當成一個愚蠢的小丑,我現在才明白,真正愚蠢的人是我。

我欠他太多了。

署名:黃韻

標題:日記

日期:2000/12/24

現在已經是凌晨4點多了,應該算是25號了。我的未婚夫跳黃浦江自殺了。我不知道他看見了什麼,我實在想象不出他有什麼理由自殺。

我摸着我的小腹,我再一次絕望了。

署名:黃韻

標題:日記

日期:2000/12/25

今天,陸白的那個同事把我約到了咖啡館。他還小,有些害羞,我在心裡給他起了個稱呼——“小男孩”。他詢問着有關陸白的事,我隨便編了一個故事搪塞了過去,這個故事實在太愚蠢了,任何人都不會相信的,他居然信以爲真了。他真單純。

我注意到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我明白他的心思,雖然小,可畢竟還是男人嘛。我把他介紹給了莫醫生,也許這樣的話,我下次還會有機會見到他。

單純的“小男孩”。

署名:黃韻

標題:日記

日期:2001/01/06

我又去找了莫醫生,這個卑鄙的人還在給他的所謂的病人“治療”。我越來越討厭他了,我沒有等他就離開了診所。但在診所外,我見到了那個“小男孩”。

我和他說了幾句話,他還是那麼單純,沒有受到這個世界的污染。我突然問了他一句他有沒有女朋友,其實問這句話是多餘的,想他這種單純老實的人,不太會有女朋友的。

我有些喜歡他了。

署名:黃韻

標題:日記

日期:2001/01/15

我一晚都泡在“古墓幽魂”裡,我知道這對我腹中的孩子不太好,我決定今後再也不上古墓幽魂了。

我突然在留言版裡見到了“小男孩”的帖子,陸白告訴過我他的網名,我回了帖,讓他來聊天室。他說陸白和三棵樹的死與古墓幽魂有關,我嘴巴上說不相信,但我的心裡也有些害怕。聊完了以後,我決定去迷宮裡走走。

我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終於走完了迷宮,我見到了“她”。

署名:黃韻

標題:日記

日期:2001/01/17

今天下大雨,我最後還是出去了,我找到了莫醫生,我們特意離開診所,到一間茶坊裡坐了坐。他再一次要求我把孩子打掉,我們發生了激烈的爭執,我當時真想一刀殺了他。最後,他屈服了,但他希望我還是再找一個和陸白一樣的人,把孩子算到別人的頭上。

和他一起回到診所,我居然又見到了他——“小男孩”。他似乎和那個ROSE很談得來,也許他們纔是一對。但他和莫醫生的關係很僵,他不久就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我想,也許我真的需要他。

署名:黃韻

標題:日記

日期:2001/01/22

今天是小年夜,不能再等了。

我決定讓“小男孩”代替陸白。

我找到了他的家裡。他的家裡很亂,看得出他是一個獨生子。我再度編了一個謊言,象在咖啡館裡一樣,又一次欺騙了他。我希望他能和我辦理結婚手續,等孩子出生以後再離婚,這些都和對陸白說的一樣。

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同意,我從女人的直覺裡感到他會同意的,因爲他單純。

到1月31日,我希望他會準時到達。

看完了這一切,我有些麻木。我離開電腦面前,看到葉蕭正獨自坐在沙發上看着一本《福爾摩斯探案集》。

“看完了?”他擡起頭來。

“這是怎麼回事?”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目前在調查這個案子,我有權從黃韻的電腦裡取證偵察,我下載了她電腦硬盤裡的所有文件,找到了這些日記。而且,根據法醫的屍檢報告,她的確懷有三個月的身孕,真慘,是名副其實的胎死腹中。現在,你可以明白這一切了吧。”

“是的,我被她騙了,陸白不過是莫醫生的替身罷了,而我又是陸白的替身,我是替身的替身。我什麼都不是。但是,我並不恨他,我只恨罪惡的根源——莫醫生,他的確是個畜牲。我敢斷定,黃韻自殺絕對與他有關,也許,也許莫醫生根本就是‘古墓幽魂’的站長,對,這非常有可能,你來分析一下,莫醫生這個人是個騙子,與其說是醫生,不如說是神漢巫師,總是在假借科學的名義裝神弄鬼,他是一個天生的罪犯。從他的所謂的治療來看,他對他的病人實施的是精神控制,通過對病人施加錯誤的潛意識信息,使別人產生錯誤的感覺,乃至於自殺。也許,那十幾個不明不白的自殺者都是因爲他,林樹和陸白的死也該由他來負責。我想起來了,他第一次給我治療時,我彷彿看見了一個眼睛,又彷彿從這個眼睛的瞳孔中看出一個黑洞,他還在旁邊跟了幾句話,說什麼所有的超自然現象都可以在黑洞中得到解釋。這正說明他在利用這個,他是個畜牲。”

葉蕭對我笑了笑:“啊,你比以前聰明多了,可是,還有許多東西沒弄明白啊。”

“是的,如果逮捕莫醫生,並對他進行審問,也許所有的疑問都會水落石出。”

“現在不比過去,一切都要講證據的,”他停頓了片刻,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繼續說,“明天我去北京出差,開一個防止利用計算機犯罪的會議,要過幾天才回來,你自己好自爲之,不要輕舉妄動。太晚了,回家睡覺去吧。”

“再見。”

“還有。”他又提醒我了,“不要再上‘古墓幽魂’了,在具體情況沒有搞清楚之前,不要冒險。”

我點了點頭,離開了他家,在寒冷的夜風中,我真的像一個“小男孩”一樣無助地徘徊着。也許黃韻說得對,我的確太單純了。

我似乎聽到了一聲胎兒的哭叫,我明白這是我的幻覺,三個月的胎兒,還沒有成形,哪兒能發出聲音呢。

我加快了腳步,溶入了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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