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到大半夜,第二天又要早早醒了,把準備送去舅舅家的東西整理好,只等吃了早就去縣城。要說這家裡現在精神最好的就是康裕和交子了,梳洗後就眨巴着眼等着,大大昨天說了,今天要坐船去舅爺爺家。
第一次坐船耶~~~
昨夜睡前燜的參片雞湯已經可以吃了,撇了浮油,另下了麪條進去,放點蔥花,再另夾一碟子辣蘿蔔,一碟子糖蒜頭,早餐就可以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很快就吃完了。給兩個小的裹上披風,駁回他們想下地走的請求,柳成涵抱一個,柳能琢抱一個,餘下東西就歸柳能行提着,鎖了門往小碼頭走去。
小碼頭已經恢復熱鬧,柳葉鄉的人昨天就知道之前去邊關屯戶的人都回來了,他們運氣好,到北邊沒有外族犯邊和兵禍,反而年成好,疫病又不嚴重,許多人都紛紛後悔,早知道當初就去屯戶了,現在回來這以後的雜役就免了。這會在碼頭上的人看到柳成涵一行人也紛紛上來搭話,都說柳成涵在那邊掙了錢,自己家三大車不說,丈人家也是三大車,別的用布蓋着看不清楚,但有懂行的人說,柳老五拉的那一車木頭,就夠在縣城裡買個三進的大院子了。
這會子來套個近乎也不錯。
見人多,交子就把臉埋到他大哥的脖子處,柳能琢幫他把兜帽帶上,讓他看不到也聽不到。很多人不動聲色的打量着柳能琢,也是個好小夥了,有沒有可能和自家說親。
坐船到周家村碼頭下,和那些人告別後,柳能行摸摸自己的耳朵,“這些人真能說,嘰裡呱啦的我都沒聽懂幾句。”
“你要聽懂這些夫郎間的碎嘴子幹什麼?”柳能琢說。
“哥,我真佩服你,他們看你那眼神就跟餓狼看肉似的,虧你還坐的住。”柳能行說。
“我怕什麼,反正我知道只要我有對象的事傳出去,以後他們就該看你了,我一點都不在意。”柳能琢說。
柳能行驚恐的瞪圓眼睛,“看我?我還是一株小幼苗,誰那麼喪心病狂要看我?”
“早點看中早點安心嘛。”柳能琢呲牙笑說。“咱們在北邊那會,不也有很多十一二歲就定親的。”
“我可不想這麼早成親。”柳能行陷入惶恐中碎碎念道,柳能琢顛顛懷裡的交子,小聲跟他說,“你二哥是笨蛋。”
柳成涵現在還不知道舅舅家發生了什麼事,也就依舊是朝大門走去。好在周春光知道今天外甥就來,早早就把前面的門打開了,鄰里早就知道他大兒子昨日回來了,今日見他開門就紛紛上門來道喜,周春光乾脆就做了幾板點心擺在門口,誰來道喜就讓他們拿塊點心同喜同喜一下。
柳成涵他們到的時候就看見這樣一幅熱鬧場景,柳成涵心裡放鬆,高聲喊舅舅,周春光扒開人羣就過來,“大郎,好小子,總算是回來了。”
“舅舅。”柳成涵扶住他雙臂,兩甥舅執手相看淚眼,一時激動,竟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舅舅。”柳含青叫道,讓幾個孩子叫人,“舅爺爺——”
“哎,好好好。”周春光回過神來,“都回來了,走,進屋說去。”
“哥,你怎麼老了這麼多。”周紅梅走到周春光身邊說,眼睛激動的紅紅的。
“你都老了,哥哥還能不老啊。”周春光拍拍周紅梅的手說。“回來了好。”
周糕兒手腳麻利,昨晚就把家裡都收拾的乾淨整齊,前頭久未開店的店鋪他也都抹的乾乾淨淨,想從前他在家時一樣。小林子晚上和周滿兒一起做糕點,讓周春光晚上休息,都上年紀的人了,總是熬夜怎麼能行。
周金福說要帶兩個小的睡覺,周糕兒不放心,就在他們房間外的榻上眯着,怕兩個小孩起夜他也好幫把手。結果兩個小孩躺在爺爺和大大之間睡的是呼呼的,倒是周金福一個時辰總要起一次,“糕兒,你在嗎?”
“我在呢。阿伢,快睡吧。”周糕兒忙應道。周金福聽到他聲音後纔會放心又睡下,周糕兒咬着拳頭忍住哭聲,這輩子,他再也不會遠離爹和阿伢了,他發誓。
“金福哥。”周紅梅進來見到周金福的樣子也驚到了,怎麼老成這樣了。
周金福自從糕兒回來人高興,精神看着好了不少,周紅梅的驚詫他也不當回事,招手讓他帶着兩個小孫過來,“讓舅大大看看雙胞胎孫孫。”
兩方人一見面互相打了招呼,周滿兒的事就掩不住了,周紅梅頓時就來了眼淚,“這是怎麼了?”周紅梅一哭,周金福也忍不住了,周金福忍不住了,周糕兒也哭了,周滿兒看着這一屋子夫郎都哭有些不知所措,相勸誰卻不知道怎麼勸。
柳成涵看着周春光,見他笑容下掩飾的苦澀,知道他這些年心裡積了不少鬱氣,便拉着他的手臂說,“舅舅,今天高興,咱們喝上一杯。”這是想和他喝酒散鬱氣了。
“行。”周春光說,“正好舅舅那還有一罈上好的竹葉青,今天和舅舅一醉方休。”
“滿兒也來,大小夥子了。”柳成涵說。
“那我也喝。”柳能琢說。
“你湊什麼熱鬧,你差輩了知道嗎?”柳成涵笑說,“好生帶着弟弟們玩。”
“那小林子也來。”周春光說,“爺幾個好好喝酒聊天。”
柳能琢不滿的說,“滿兒比我才大幾個月,怎麼他能喝我不能喝。”
四個人上了二樓,柳含青去廚房快手弄了幾個下酒菜,交子跟着他的後面去廚房,看見木桶裡有許多手掌長的蝦,立馬蹲下看的認真。等柳含青做好了下酒菜送上去,轉頭來尋他,“交子,這是蝦。”
“吃的嗎?”交子眨巴眼問。
“交子想吃嗎?”柳含青意外的說,交子可是很少想要吃什麼東西。
交子非常認真的點頭道。
“那阿伢先做兩個給交子嚐嚐鮮。”柳含青挽起袖子說。
周金福和周紅梅兩個怎麼哭訴不說,四人喝了兩巡後,柳成涵問周滿兒的喉嚨是怎麼了,周春光說是發瘟疫時,發熱燒壞的,柳成涵,“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喉嚨試過鍼灸沒有?”
“試過了。”周春光說,“說是沒辦法。”
柳成涵拍拍周滿兒的肩膀,“不能說話雖然有些遺憾,但是老爺們立世不靠嘴皮子。”
周滿兒笑着點頭,他飛快在紙上寫着,‘我現在糕點做的很好,大哥也回來了,以後大哥在前頭賣,我在後頭做,大哥現在已經有兩個孩子,等大哥再生一個就讓他姓周,完全不用擔心我。’
柳成涵看着紙,笑道。“怎麼,你自己不準備娶親生子了?”
周滿兒靦腆的搖搖頭,‘他們看不上我,我也不想和他們在一起。我也不願意看阿伢爲了我去和那些冰人說好話。’
“那是他們沒眼光。”柳成涵說,“你長的斯文俊秀,性格好又讀文識字,有家傳的手藝,總有好哥兒能發現你的好。你哥我當初都傳病的要死了,你含青哥哥還是嫁給我了,現在我們不是過的很好。”
“姻緣都是天註定的。”周春光說,“那些人跟你沒緣分,索性你也還小,再等兩年也是等的。”
幾人又碰杯喝了一輪,周春光對小林子說,“你弟弟說要你一個孩子姓周,你怎麼想的。”
小林子下意識握緊手中的酒杯說,“這個聽憑師傅打算。”
“別說我的打算,只說說你心中的想法。”周春光問。“當初我只以爲你不想入贅了,所以帶糕兒回去,我沒說什麼,結果你們一聲不響跟着林家就去北方了。後來我一直在想啊,是不是一直都是我說,我決定,沒聽過你說,所以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你說說,心裡是不是怨我?”
小林子放下酒杯,刷的在周春光腳邊跪下,“師傅,我十一歲就來拜師,這些年來承蒙師傅不棄,悉心教導,不嫌棄我身無長物,把糕兒許給我。我感恩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對師傅有怨。當初是我想的簡單,只是爲了減輕家裡負擔,就帶着糕兒出去了,在北方的那幾年,我們無時無刻不在想回來。”
“起來說話。”周春光拉他,“那這個事你怎麼想的。”
小林子蠕動兩下嘴,“入贅這個事按說沒有我說話的地。當初我來拜師的時候,師傅就說過,要做好入贅的準備,所以我對入贅自然是沒有任何異議的。但是家裡有弟弟,這家業應該是弟弟的,不該我來插一腳。我和糕兒私底下商量過,在弟弟挑起大梁前,成親前,我們還是留在家裡幫弟弟一把,等弟弟成親後,我們再出去。”
“當然我們不會回林家。”小林子誠心的說,“我們就在周家村再立個戶,單獨過。”
小林子說完忐忑的看一眼周春光,補充道,“當然我的想法不重要,凡事師傅做主就行。”
“什麼不重要,這事關你的事,你的想法不重要,不就會結怨嗎?”周春光說,不過他對小林子說的話還是比較滿意。“我希望的不過是在我百年後,你們兄弟能夠互相扶持,相親相愛。但就一條,你要是想回林家過活,我是不會讓糕兒跟你回去的。你家裡兄弟太多,如果不是你自小就在我身邊,也說了願意入贅,就你家那情況,我都不會把糕兒嫁給你,你就算有點本事,但也沒有本事到能負擔起一大家子生計還不用拖累自己的,糕兒跟着你回林家,只有吃苦。”
“我有自知之明的。”小林子說,“我也懂親疏遠近,師傅拿一顆真心待我,我不是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