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問柳成涵對現在的生活是否滿意?他的答案是滿意。
雖然方便欠缺一點,娛樂欠缺一點,麻煩增加一點,負擔增加一點,但是柳成涵對現在的生活還是比較滿意。
有自己的事業,得到社會認同感,有幸福的家庭,完美的愛人,有可愛的孩子,這個從來不在他的人生規劃中,如今機緣巧合有了親生子,好像也沒有想象中的煩人。
雖然穿來時是個破舊的身子,經過他的努力,也和尋常人沒有兩樣,等他的收入成爲家庭收入的大頭,周紅梅爽快的把家裡的財政大權也交給他,讓他成爲家裡名副其實說一不二的一家之主。
這種感覺還不賴。充分滿足了他的大男子主義,和好安排的習慣。
此刻他正對着家庭賬單思索,今年的稅收又增加了。時下農戶要交的主稅就是地稅和人頭稅,地稅包括農田和桑田,農田稅中均分田和永業田的稅率又不同。今年開春,縣衙裡的人到柳葉鄉敲鑼打鼓,張榜說明的,每家每戶的旱地也要丈量收稅,還有按照住宅的面積也要攤算收稅。
村裡的老人說怕是又要變天了,這兩樣稅雖然不是新出來的名頭,但平常卻不收的,每每要收這種稅的時候,就是有變化了,之後徭役,兵役也要重很多,一時大家都人心惶惶。柳成涵此刻只慶幸,幸好當初擔心多買了田,柳含青自己一個人就想全種了,並沒有給家裡添置多少田地,只置辦了十畝永業田。如果當初再多買一點地,如今稅收繁重不說,只怕進了有心人的眼,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得出來打眼了。
柳成涵因爲在現世的觀念,有點錢就買房買地,村裡供發揮的地方不多,他就在城中買了兩個宅子一個鋪子,如今宅子和鋪子也要按面積交稅,柳成涵開始認真思考是否脫手。柳定珠都關了豆腐店,只在麪館角落裡開闢了一個攤位賣豆腐,因爲商業稅比農業稅重的多的多,多一個店鋪就多一份稅,反之一個店裡多賣一樣東西,反正是二十稅一,倒也沒差。
隔壁店鋪租出去給別人做,收的租金用來交房產稅還是有點餘裕。柳定珠的店開到第三年,同樣的店別處也有了,也學了同樣的模式去,好在柳定珠的店地理位置特殊,又時常有新花樣出來,生意還是能保持穩定,就這樣,過了第一年的興奮期後,柳定珠也訴苦說生意並不好做。這些都是題外話了。
柳成涵拿沒沾墨的筆點着紙上,家裡凡年滿十四,五十以下的人,爺們每年有一個月的徭役,而哥兒夫郎也有二十日的徭役。不服徭役就要支付一定的銀錢,柳成涵家一向來都是用銀錢免的。今年的抵銷徭役的價格比往年直接翻番,柳成涵還沒服過兵役,不由擔心起要賒兵役需要多少錢。
他可沒有直面冷兵器和鮮血的打算。
這才春天,各種稅金就出了大頭,要真如老人們說的要變天,估計下半年還要加稅。前兩年還算風調雨順,今年旱到現在,還不知道會有多少收成。
在古代當個農民還真不容易,正更加堅定了柳成涵另外創收的決心,在土裡刨吃的,老天一個不賞臉,就得全家餓死的節奏,太悽慘太被動了。
柳順在門外喊,柳成涵出去一看,他用獨輪車推了幾袋子糧食來,“最近糧食不好收,這都是沒脫殼的稻米,我都是用的米價收的,不過還是比在縣上米行買便宜。”柳順說。
“沒脫殼的好,可以保存的久一點。”柳成涵幫把手兩人把稻穀倒進倉內,“這有錢不如有糧,今年這麼一旱,明年的米價就得是天價。你就按米價去收這稻米,有多少我都要。你自己估量一下家裡的存糧,多屯一點不是什麼壞事。”
柳順聞言點頭,“那我叫上百家去多收一點,反正他家也可以放。”
“要收就遠一點收,別在附近村子造成恐慌。”柳成涵說,“屯糧最好是偷偷的進行,這要讓別人知道孃家有多少糧,人家不夠就上門來了。”
“這個我知道。”柳順說。正好有名頭躲一下他阿伢的折騰。
柳含青被嘞令在牀不得下地,柳順在門口看他一眼,兩人簡單說些話,柳順回家還得回他阿伢,“我哥要是沒什麼事,你就讓他下牀得了唄,躺在牀上還以爲有什麼大問題,看着怪心慌的。”柳順說。
“你哥的性格你不知道,真讓他下地了一刻都不得閒。”柳成涵笑說,“就讓他在牀上好好休息一下。”
“只怕他不會當做是休息反而是當做折磨呢。”柳順小聲的說,肯定是哥什麼地方又惹着涵哥了,涵哥教訓他呢。算了,別人家小兩口的事他纔不攙和了。
“可惜自家的米都做米脂膏賣了,如今還得從外面買米吃。”柳含青對柳成涵說。
“你這麼說倒提醒我了,以後這米脂膏也不能做了,浪費米。”柳成涵說。因爲柳定珠第一次吃的米脂膏是在柳成涵這,當他想做一道米豆腐的小吃時,倒也沒自己做,就讓柳含青在家做了給他,每天二十公斤的,也是一比收入。
正好周紅梅因爲不愛吃自家種的米,都是在外買的米,這自己收割的米就用來做米脂膏,兩全其美。
“大郎說的山雨欲來風滿樓,弄的我都緊張了。”柳含青說。
“有我在你緊張什麼,還怕我不能護你周全。”柳成涵笑說。
“我可不擔心你不能護我周全,我只怕你辛苦時我幫不上什麼忙。”柳含青說。
“你能幫的可多了。”柳成涵摟着他的肩說,你就站在我身後,我就像有了無窮的勇氣和精力。
周紅梅見柳成涵開始囤米,就說,“那你幫你舅舅也屯一點,他都是買米吃,若以後真漲價了,家裡支出就太大了。”
柳成涵點頭,“你不說,我也打算這麼做的。”
“哎,你爺爺又回山上去了。”周紅梅突然嘆息道。“你大堂哥說要在靠近墳山的地方建房子,他帶着夫郎孩子去那邊住,也能就近照顧爺爺。”
當初周東草在柳成涵這一鬧,跟他家秀哥兒說親的人家一來打聽都紛紛說不合適,那一時半會都沒有能出嫁的樣式,偏爲了哥兒的婚事,周東草一直壓着二兒子不讓娶親,二兒子在家是想起就鬧。
柳書鬆最後沒法,求到爺爺頭上,求他下山住一段時間,旁人看他把爺爺接回來住,總有幾句好話說,得先把哥兒和二小子的婚事了了才行。
爺爺不知道是心軟什麼的,還是答應下來了。柳成涵沒說非要讓爺爺到自家來住,只和大伯商議了,爺爺下山住每年的支出一分爲二,他也要負擔一半。
哥兒順利嫁出去了,二兒子說不到好人家的哥兒,周東草貪圖一個小寡夫郎的嫁妝,就給他娶了一個寡夫郎。柳成義不滿,藉着酒瘋在家摔鍋摔碗鬧了幾次,弄的周東草也不敢使勁使喚他。
好在那個寡夫郎人溫柔又有耐心,到底哄轉了柳成義,柳成義對他還行,日子就過的下去。至於周東草,嫁進來前他就預想到了,捨棄了明面上大部分的嫁妝,總算還能和他相處過去。
爺爺這兩年在大伯家也沒少幫着做農活,但是等兩個孩子的婚事都了了,小兒子說親還早着呢,周東草言語中又帶出來一些了,他倒不在柳書鬆和大兒子在場的時候說,專挑沒人的時候去刺老爺子。
當初說了要陪亡夫郎過一輩子,捨棄兩個孩子不管不顧,如今老了又有顏面來要求兒子養老了。
諸如此類的話說了不少,爺爺身體精神都還好,也沒說什麼,收拾行李就還是準備住到山上去。柳書鬆問他,他也直說,夢見你阿伢怪我了,沒去陪他。
柳書鬆信了。
送走了爺爺,柳成志在家說要自己墳山附近建房子住,靠近照顧爺爺。周東草不願意,大兒子如今是家裡的壯勞力,農閒時去幫人建房子也能得不少收入,這要分開住了,這錢歸誰。
“爺爺怎麼走的,阿伢心知肚明。”柳成志硬邦邦的說,“我只是不想大郎以後也學了阿伢的做派,到時候不孝敬爹和阿伢。”
“你個沒良心的說什麼?”周東草不肯的說,“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養大,他敢不孝順一個試試。你覺得我對你爺爺無情,你怎麼不想想,你爺爺對我們又好到哪去。”
“反正你不肯,爹也是會肯的。”柳成志說,“家裡有二郎和他夫郎,還有三郎,阿伢使喚的人也僅夠了。”
“我留你在家是爲了使喚你嗎?”周東草心酸說,“到底是柳家的娃,心疼你姓柳的爺爺,不知道心疼你姓周的阿伢,我就是個外人。”
對於周冬草胡攪蠻纏的功力,柳成志領教了二十多年也深有體會,不跟他多說嘴皮子,只得到柳書鬆的允許後就開始去建房子了。周潔兒知道總算能出去過了,雖然面上不敢顯,但腳步卻輕快了不少。
寡夫郎有些羨慕,一次事後就枕着柳成義的胳膊說了,柳成義昏昏沉沉的說,“等我們攢夠了錢,我們也出去過,阿伢不是疼三小子嗎,讓三小子孝敬他去好了。”
“我明天上山問爺爺能到我家住嗎?”柳成涵說,雖然爺爺可能不會答應。如果他有意向想讓人給養老,就會在去山上前放出風聲來,他就好去請。這會子已經到山上了,卻是無聲的回絕了他。
爺爺自認沒有對兩個兒子盡到多大責任,也是盡力的避免麻煩他們。
也是個犟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