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紅樓是燕京一處頗有名氣的酒樓,樓內百醉女兒紅頗受京城女子喜歡,每日有女子飲酒醉樓,因此得名醉紅樓。
二樓雅間望月閣內。
謝如玉給蘇路面前的酒杯裡斟滿,然後給自己也斟了一杯,雙手舉起在胸前,圓圓臉頰上滿是滿足的笑意。
“公子,此杯敬你,商山必將因公子的詩而名聞天下,商山人不知會因此而得到多少好處,如玉代商山人謝過公子。”
旁邊陪坐的大鬍子衛將軍也默不作聲的舉起了大碗,仰頭一飲而盡。
長寧在旁邊小抿了一口,眼睛都眯了起來,整個人彷彿都高興起來,鼻孔裡哼了一聲說着:
“你們是要謝謝公子,前朝末帝大業十二年,秦軍攻破洛都,秦將蒙智頗愛大詩人王維所寫的洛陽女兒行,感念洛都女兒不易,放所有俘虜歸家,對洛都秋毫無犯。”
“他日戰事再起,無論是誰攻破商山,念起公子這首商山早行,都會放過商山羈旅遠行客。就更不要提喜愛這商山早行的士子,千里跋涉去商山,帶給你們商山的其餘好處了。”
謝如玉喝完了酒,隨即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舉起在胸前,圓臉上滿是鄭重:
“長寧姐姐說的不錯,商山因公子這一首詩受益頗多,他日公子有用到如玉的地方,公子儘管開口,如玉必當竭盡心力,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衛將軍站了起來,鬍子上還掛着酒水珠,也是鄭重的看着蘇路:
“蘇大人大恩,某代家鄉父老多謝了,某是粗人,別的也不多說,公子以後但有所命,傳一句話即可。”
蘇路有些懵逼,從李清那兒知道唐人愛詩,沒想到秦人比唐人都要愛詩,因爲一首詩,能夠放一城的俘虜,爲了蒼生,以後要多抄幾首,裝逼還是小事,這得救多少人啊。
謝過了蘇路,謝如玉開始談起了詩詞,蘇路寫詩雖然是兩把刀,但是語文課好歹上過詩詞鑑賞,吹起牛來也是頭頭是道,很是唬住了謝如玉。
謝如玉給長寧倒了滿滿一杯,圓臉上滿是笑意,看的長寧臉都羞紅了,這才笑眯眯的說了:
“長寧姐姐常跟在公子身邊,定然知道公子新出的幾首詩。”
長寧抿了一口酒,眉眼都樂了,“當然知道,我家大人喜愛詩詞,每首都有收集,像中秋之夜所做的靜夜思你們可能聽說過,但是另外兩首豪邁粗獷的,你們可能就沒聽過了。”
長寧說起了涼州詞。
謝如玉抿着嘴仔細聽,臉頰上滿是驚訝,目光不斷在蘇路臉上打量,似乎不能相信,這是寫商山早行的蘇路寫出來的。
衛將軍豪邁的一拍桌子:“好,這纔是男兒詩,黃河遠上白雲間,好詩。
老子當年在周帥麾下遠征西秦,打到涼州,看到黃河景象,心中感覺豪邁,就是不知道怎麼說,一幫子腐儒們來來去去就是黃河雲朵,那有這句的豪邁。”
說完之後,衛將軍舉起酒罈,咕嚕嚕一氣兒喝乾了小半壇。
謝如玉急忙問了長寧:“那另外一首塞下曲呢,是在什麼時候寫的?”
長寧把塞下曲唸了一遍。
謝如玉若有所思,看向蘇路的目光就更加吃驚了。
衛將軍咕嚕嚕喝乾了一整壇酒,臉上滿是紅光,站起來,拉開椅子,聲音豪邁。
“好詩,這詩不應該只有酒,我要去跑馬,一抒胸中憋悶之氣。”
說完之後噔噔噔下樓去了。
謝如玉眼神一甩,幾個衛士丟下筷子,匆匆跟了上去。
一會兒工夫,酒樓下響起夥計的驚叫,然後就是衛士善後,安撫夥計的聲音。
謝如玉嘆了口氣,解釋着說了:“當年西征舊事,衛將軍受了些腌臢氣,再加上週帥故去,衛將軍這些年受苦了。”
長寧撇了撇嘴:“這麼粗大一個人,沒想到小心思倒是挺重,這下好了,聽了這兩首詩,再跑跑馬,應該就沒事了。”
謝如玉點了點頭,“是啊,這次應該就好了。皇上這次派衛將軍隨我而來,就是想讓衛將軍散心的,沒想到遇上蘇公子,一首詩解了衛將軍心中怨。”
蘇路謙虛了:“意外,都是意外,其實我並不擅長寫詩。”
謝如玉跟長寧聞言都拿眼剜了他一下,寫出這樣的詩,還謙虛不會寫詩,虛僞,就好像娶了漂亮媳婦回家,卻聲稱自己臉盲,不知道妻子美不美的傢伙一樣。
謝如玉說了會兒唐國趣事,長寧突然開口問了一句:“謝公子,你們這次出使我漢國,是爲了什麼?”
謝如玉臉頰微紅,看了蘇路一眼,低眉順眼的說着:“是爲了連漢攻秦的事兒,希望貴國能夠配合我朝,聯合攻打西秦。”
長寧撇了撇嘴,“那要看你們能拿出什麼好出來了,沒好處的事兒,誰肯幹。蘇路你別喝了,喝多了怎麼回去,咱們今兒沒有騎馬。”
謝如玉眼睛一亮,試探着問了:“長寧姐姐,你看我們出什麼好處合適,把西秦的土地讓給貴國一部分怎麼樣?”
長寧瞬間就坐直了身體,臉頰上滿是意動:“開疆拓土這樣的功勳,上三省的大人們應該,可能,會考慮吧。”
蘇路有些暈乎,百醉女兒紅雖然入口不烈,但回味悠長,上頭,讓人感覺暈乎乎的。
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蘇路戳着長寧的額頭說了:“愚蠢,白癡,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長寧目瞪口呆的看着蘇路。
蘇路袖子一甩,站了起來。
“不要說裂西秦之土,就算是裂唐國之土,也不能連唐。”
蘇路搖搖晃晃的走到窗邊,按着窗口呼吸寒風裡的新鮮空氣,聲音揶揄:
“謝公子打的好算盤,滅了西秦,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滅我漢,不,不能滅漢,南唐還是東齊,漢還要留着抵擋圖勒,怎能輕易攻滅。”
謝如玉站了起來,扶住蘇路,臉頰上閃過一絲爲難:
“公子謬了,我唐是禮儀之邦,怎麼會攻伐兄弟之國。公子詩做的好,但是這國家大事,就不摻和了吧。”
長寧也撇了撇嘴,不大同意蘇路的話,西秦就是那麼容易被攻滅的,再說了,唐滅了西秦又能怎麼樣,漢國可不是西秦,他想滅咱們就不會反擊了。
蘇路拍落了謝如玉扶着自己的手:“寫詩我就是隨手寫寫,我最拿手的是打仗,要是分辨不清形勢,怎麼打勝仗。”
“大鬍子不就是將軍嗎,不信讓他來跟我鬥陣,我讓你看看,什麼叫做拿手。”
“蘇大人”
“蘇兄”
樓下響起呼喊蘇路的聲音。
蘇路揉了揉眼,看到了長街之上,騎在馬上正朝着自己招手的李麟跟趙普,於是趴在欄杆上喊着問了。
“你們倆怎麼搞一起去了,來京城幹什麼來了?”
趙普在下面嚷嚷起來了:“蘇兄,蕭帥命我們爲入京使,呈送行營下一階段的方略,蘇兄,我給你帶了北陽的花雕酒,你要不要嚐嚐?”
入京使?
蘇路愣了一下,酒意上涌,想到了北陽,想到了自己遙遠的,不能回去的家鄉,想到了那一首逢入京使。
奪過謝如玉手裡的酒杯,在謝如玉滿臉紅暈之中,蘇路一口喝乾,把白瓷酒杯摔了出去。
“逢入京使”
“故園東望路漫漫,雙袖龍鍾淚不幹。”
“馬上相逢無紙筆,憑君傳語報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