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雪妖篇
接連吃完三隻妖獸,飢餓感終於消失了。我將太一從堅硬的大地裡拔起,一手拉開胸襟,露出胸膛之上的封印式,一手將古拙的直刀插入心臟——光影錯合,紅芒微現,太一被我一分一分推入體內,最終消失形體。封印式微一閃爍,緩緩沉下皮膚。我看着自己胸膛之上的紅色紋路,經過昨日一夜的時間,這些奇怪的紋路越發深刻了,也越發多了。隱約的,彷彿有一雙眼睛要從我的紅瞳裡睜開。
有種不祥的預感。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麼?我隨意坐在腳下的巨大青石上,凝望高山之下的莽莽深林,沉默。那不是夢,我知道。可那個救了我的雌性又去了哪裡?她爲何在我醒來之前悄然離去?不知怎麼,我對於她的不告而別有種說不清的介意,而且她留在洞口處的六個字又是什麼意思?想不懂。
初陽升上高遠的天空,我望着那輪赤金色的火陽,心思百轉。莫名地又想起墨默她們,真奇怪,這不像是那個冷漠的我了,我能感覺到我的心正在解封。
爲了什麼?我想,可卻想不出結果。或許,是那個女孩的眼裡有某種特殊的魅力吧,就像……那個人,我的母親。我使勁地搖頭,想把她和她所帶來的恐怖回憶從腦海裡清除——不經意間,又想起那個夢。在夢裡,那個小小的她惡毒而怨恨的眼神讓我心痛,她毫不猶豫地用火焰之劍穿透我心臟的行爲讓我絕望。究竟要怎樣才能得到你的原諒呢?我放棄了那麼多難道還不夠麼,我……在用我的生命去尋找救贖啊!
還有他……那柄斬下我頭顱的紅色長刀,就是“鬼車”吧。和“太一”一樣的,用妖族高階魔獸活體血煉而成的白之一族鎮族神器。我閉上一隻眼,深呼吸,感受清晨的陽光和空氣,同時試着去調動聚集在體內磅礴的妖力遊走全身。
這種程度的妖力,恐怕是八段纔有的力量。相比於之前的七段位,目下的八段位算是很大的突破了吧。要知道,後三段是一段一重天,相比前三段和中三段的進階要困難數倍不止,可謂是“十年磨一劍”。而九段之後的“王之境”……難以想象那是何種的強大。而據說,還有凌駕於王之境之上的“神之境”。
“影,影,影。是你麼?”妖力遊走一週天後,我呼出一口渾濁的氣息,頹然躺在巨大的青石上,橫手遮住雙眼,擋住燦爛的陽光,一邊嗅着身旁濃重的血腥味一邊回憶曾經那段美好記憶。在記憶裡,我是我,她是她,他是他,我們三個都沒有變化,像風一樣自由,像光一樣……溫暖彼此。
不會錯的,從小白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一定是他。那麼,哥哥……你打霧都來,要做什麼呢?我移開壓住眉目的小臂,望着瓦藍的天空,心說歷盡時間也沒有絲毫變化的天空啊,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呢?要去找他麼,他原諒我了麼……我又該怎麼找到他呢,他殺了小紅……他殺了小紅?有什麼關係,殺了便是殺了,難道我還要怪罪他麼?怎麼可能,如果可以,就算是殺了我……
我忽然怔住,萬一……他是來殺我的呢?這個想法讓我不寒而慄,如果他真的是來殺我的,我該怎麼辦?畢竟他是白族未來的王,而我這些年卻殺了太多白族大妖,作爲登臨王座的試煉,被那個東西派來殺我也很能理解吧。
那麼,哥哥,你會殺死我麼?作爲你曾經最愛的弟弟,作爲那個,將王位讓給你的……刻耳珀斯。
“他會殺死我麼”這個念頭在接下來的幾個時辰裡一直在我的腦海裡盤旋,我努力想不去想,可卻我做不到。心底的那種不詳的預感愈發強烈了。
遙遠的風吹散峰頂的濃重血腥,也吹起我雪白的長髮。我茫然地站在山頂的巨大青石上,拽着自己亂舞的長髮,望着眼下無盡的原始叢林,默然揮手。
精純的妖力在我手掌邊緣結出鋒銳的“劍”,一擊斬落我長及腰腹的銀髮。我用一隻手抓着那些光滑如緞的長髮,看着它們在山風裡絕望地起舞,默然想起我曾在霧都見過一次的祈神舞,那場血腥的獻祭讓我印象深刻。
手,輕輕地鬆開。
遠天的風,將吹揚我銀白色的髮絲,飄舞,飄舞——
消失在天地之間的縫隙。
我看着殘留在無名指上的最後一根髮絲,默然良久。然後決絕地轉過身,背向金烏,步步下行。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哪裡是我的歸宿,但直覺告訴我,我該走了。
3.5,墨默篇
雷暴之夜過後,小白一直昏昏沉沉,精神狀態很糟。我們是在第二天黃昏時埋葬的噯曖,在溫水潭旁的那片花海里。也是這時我們才知道,小紅其實不是叫小紅,她的名字是曖曖——很好聽的名字。而在那之後,三天了,小妖還沒有回來。
不知爲何,我有種預感,或許,他再也不會回來了。他離開時吼的那個“影”,或許就是他來火之森林的目的吧?而那陣癲狂的大笑,我卻無法理解。是興奮麼?心裡有點難受。
或許,這樣也好。
我從領口摸出那枚用紅繩串起的冰藍色冷玉,感受着它釋放在我手心的涼意,忽然意識到天越來越冷了。我想,冬季就要降臨了啊,今年的火之森林,它的第一場雪會何時何處降臨呢?
還有,她……還好麼?好多年沒有再見了呢,雨蒂。
-3,裂晝篇
這片狹小的天地曾有四位無上的王,分別是火之王,森林之王,地之王,天空之王。它們分別掌控火,生命,智慧,雷電。然而,洪荒不再,世界翻新,如今,這裡再也沒有了所謂的王,有的,只是王之遺骸。
我在火焰山上遠遠地看向龍之谷,也就是他們口中的龍墓,或者葬龍之地。在那裡,火之王巨大的骨骸在黃沙裡暴怒地狂吼,天空之王冰藍色的巨大殘骸散落在龍之谷的各個角落,像一座座藍冰峰山,在日光下耀耀生輝。
即使已然死去千年,它們的憤怒仍然沒有消失,它們的詛咒仍然影響着這個世界。
“想什麼呢,二哥。”
身後,傳來蒼狼的聲音。
“沒,你怎麼上來了?”我收起思緒,問他。
“坐坐而已。”他說。
他是本體狀態,到我身邊時立身一變,化作一清俊的青年模樣。不是我自誇,我們三兄弟絕對算得上是亡靈之谷能排得上名號的妖怪,大哥陰柔邪魅,我屬於那種冷麪肌肉型的,而三弟則是那種清俊公子。說起大哥,不得不提到我們一起在火焰山組建起的勢力飛龍宗。到如今,飛龍宗也算是亡靈之谷里名氣頗大的勢力之一了。而我們的總部就坐落在我腳下的大山上,說起火焰山,它並非真的處處充滿火焰,只是山體通紅,如火在燒罷了。
蒼狼用手指在地面上隨意畫着什麼,說,“什麼時候將她們接上來,瀧音時常發向我發牢騷,說沒有同齡陪她呢。”
“她們,誰們?”我有點發蒙。
“我們都知道的,你還給我裝什麼傻?”他瞥了我一眼,滿是鄙夷的眼色。
“……呃,剛纔是真的沒反應過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不過你爲什麼說‘她們’,我喜歡的,只有墨默一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