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雪妖篇
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他。
而關於昨夜的那個夢,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記得當年的那些往事。那場突如其來的大火毀滅了我的一切,可是那是我的錯麼?不,不是,錯的是他們,他們不該逼我!那些傢伙的眼神那般令人憎惡,他們的行爲觸犯了未來之王的尊嚴和驕傲,他們不該被寬恕,本就應該被投入烈火、化爲灰燼!
可是,那場大火……是我殺了她,無論如何,她是被我的火焰燒死的,這是我的錯,我的錯……
初升的太陽散射出耀眼的金光,我頹然坐在橡樹粗壯的樹枝上,望着那突破天際線擠入天空的赤金色圓球,胸中憑空一股酸氣直涌鼻腔——
有液體滴落在我的手背上,我愣神去看,哦,原來,我居然哭了。我想擡手擦去盤旋在眼眶裡的淚水,可那隻手卻出乎意料地沒有絲毫力氣。我知道那是因爲我傷得太重,那個襲擊我的傢伙,他的利爪有問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有毒。否則傷口不會這麼久還沒有結痂,以我的癒合速度,這些傷應該在很短的時間裡就能全部癒合。我感受着來自全身各處的疼痛,心想火之森林果然無愧於它的名字,這裡果然充滿了暴怒和鮮血。
那麼,要怎樣穿越火之森林,到那處傳說中的世外桃源——綠野之肆那裡去呢?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已經厭倦了這樣無休止的血腥殺戮。無論是在霧之森林還這裡,殺氣都太重了,重到天空時刻充滿着看不見的重重陰霾,令人窒息。
我按住胸口,輕輕地咳嗽。
1.5,墨默篇
他的紅瞳裡有飄忽的殺氣。我想,第二次碰撞就要來臨了,這將是一次終結之章,是判決他們命運的搏殺。那日雨夜動手襲擊小妖的是獴,不會錯的。因爲根據小妖的描述,我們很容易便推測到了襲擊者的身份。迅捷如豹的身形,赤紅如火的嗜血之瞳,帶有劇毒的黑爪,超凡的制水之術,一定是那傢伙!
“他爲什麼襲擊你?”老橡樹搖晃着枝葉,尋問。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小妖冷笑着攤開右手,露出那顆被他蒼白的手心緊緊包裹的東西——那是一顆帶血的眼瞳。他在陷入昏迷時仍緊緊抓住不肯放下的東西居然是它麼?我本能地後退一步,發出低沉的驚呼。老橡樹輕輕搖擺的身形突然定住,說:“這顆赤紅色的眼睛,難道是……”
“沒錯。下一次的代價,便是他的生命。”小妖仰起頭,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氣在他身邊環繞,可就是那幾乎可以說是微不足道的殺氣,卻讓我有種徒手面對一萬柄尖刀包圍的窒息感。
“這顆眼睛,會帶我找到他……”他重新合起右手,冷漠地說。
戰鬥,已經不可避免了。
輕輕的咳嗽打斷了我的思緒,我在清晨的霞光裡向那道孤坐在老樹頂枝上的黑影,他被陽光濃抹的身影既孤絕又霸道,有一種難以言狀的王者氣概,尤其是他倚樹曲膝而坐的動作,更凸顯了這一點。突然想起爺爺曾對我的一句話,有些東西,生來便擁有上位者的氣勢。我想,大概小妖在霧都曾擁有很高的地位吧?
可是,是我的錯覺嗎。爲什麼感覺……他在哭。那個雄性的心裡,究竟埋藏着怎樣的往事呢?深沉的像海一樣的眼眸,不是尋常妖怪能擁有的——那麼,你究竟是誰呢?你的真正身份。
1.6,老橡樹篇
他的目光很悠遠,遠到近乎虛幻。這種目光是滄桑的,我想他必定經歷過常人無法想象的苦難。
孤獨,堅毅,憐憫,仇恨……那是一雙複雜的紅瞳,他表面上的璀璨掩飾了太多的沉澱在眼眸深處的情感。
日已偏西,冷風瀟瀟。蜷縮在我深層枝葉中的青鱗問我:“爺爺,小妖的本體是什麼呢?他的恢復能力好強啊!”
“是什麼呢?”我看向那個遠眺蒼穹的少年,微笑不語。
“是啊,是什麼呀?”青鱗說,“看起來有點像狐狸或者狼哦,可是他有翅膀哎,好奇怪的。”
“如果沒有翅膀,那麼要怎麼樣征服天空呢。”我說,“白狐一樣也好,獠牙利爪也好,吉光片羽也好,紅色的眼眸也好,鋪滿軟銀的雙翼也好,這些單獨出現或者兩兩有序結合纔是能被我們理解和接受的生物啊,可這些雜合在一起,我也不知道它是什麼。”
“怎麼會呢?”青鱗表示不願相信。
“青鱗,你知道我們世界的霸主是什麼麼?”我問。
“難道不是女神塞爾維婭.法提彌和她的三千侍從麼?”青鱗說。
“不不不,我說的不是我們精神上的神靈,也就是女神和她的三千侍從。”我解釋說,“是真正意義上的霸主,曾鐵血統治整個妖族世界的王們。”
“……你是說,龍?”青鱗忽然澀縮了身子,露出膽怯的目光。
“龍類不是早在一千年前就已經滅絕了麼?”小妖忽然開口,目露奇怪。
“是啊,龍類已經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這世上再也沒有那種龐大得讓整個非龍妖族伏地顫抖的東西了。”我搖晃着枝葉,企圖趕走那些煩人的小蟲子,它們哼哼的聲音真的難聽透了。“可是,有誰知道他們死去之後,去了哪裡呢?”
“死了便是死了,當然是腐爛成泥,不然還能怎麼?”小妖皺眉。
“是啊,難道巨龍還會從地獄裡歸來不成?”墨默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他們一族的力量——”我用枝葉拼湊出綠龍的樣子,以樹枝爲骨架,以樹葉爲鱗片,很快,那樣偉大的十字形生物就出現在他們眼前,“力量。”我強調。
“這就是龍的樣子麼?”青鱗露出神往的樣子。她只是看到了用枝葉拼成的巨龍,而不是真正的龍類。如果說她此刻看到的是真正的龍,她肯定不會露出這樣的神色,因爲龍威會讓她根本無法擡頭仰望那樣偉大的生物。
“曾統治整個妖族的生物麼。”看上去,雪妖也是第一次見到龍真正的樣子。他眼底淡漠的震驚並沒有逃過我的感覺。
“沒錯,這就是龍類的樣子。你們看到的是龍族中的綠龍,它們曾經是統治森林的王者,是森林之王。”我說,然後靜靜地凝望那個被我製造出來的龍,它修長的脖頸,強健的身軀,有力的骨翼,粗壯的長尾以及覆蓋全身鋼鐵鎧甲般的巨鱗,這些無一不宣示了這種生物的偉大與他們絕倫的力量。
“你說的力量又是怎麼一回事?”他從綠龍身上收回視線,問我。
“我想你應該知道,這世界是大約平衡的,沒有什麼力量會憑空出現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力量會憑空消失。那麼問題來了,龍族滅亡之後,他們那超脫一切其他種族的力量去了哪裡?”我賣了個關子。
“龍珠……”雪妖說,神色說不出的嚴肅認真,“我聽說,龍類在死亡時,他們的力量會結成龍珠。”
“就是這樣。龍珠。”我說。
“可是,火之森林不是一直流傳着這樣的傳說麼?”墨默開口,烏黑的大眼睛裡滿是迷惑,“凡吞下龍珠者,皆會成龍。如果龍珠的力量還在,那麼龍族怎麼會滅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