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煙渺渺,萬人空巷的帝都長街之上,卻是一陣詭異的寂靜,幾乎可以聽到風拂樹葉的聲音。
南宮璃,狠狠的噴出了一口茶,伸手拍了拍因劇烈咳嗽而微微發顫的小心臟,微微扭曲的目光,看向那個立在萬人中央手搖玉扇,神情自若,一身優雅的男子,眼角僵了僵,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字。
“春宮……女主角?”
這還真是夠貼切!爲嘛她就沒想到呢?
伸手,摸了摸鼻子,難道,是她文學造詣退步了?不對!應該是她太純潔了!
明月公子,搖着玉扇的動作沒有絲毫的停頓,一雙流光溢彩的丹鳳眼,緩緩掃過南宮璃變幻不定的臉,這般古怪的神情,不知道又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鬼主意?
心思轉動之間,那磁性悅耳的嗓音,淡淡的響起,似一縷春風,拂過人間,幻化細雨。
“不是女主角,莫非還是男主角?”
“……”如此理所當然,天經地義,她還能說什麼呢?
哦!她當然能說點什麼了!
“男主角?莫非,在你的潛意識裡,希望自己娶的是個男人?”
清越婉轉的聲音,響在耳際,滿滿的,都是認真。
明月公子搖着摺扇的手,微微一頓,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
“在下……”
話未盡,便又被一道煞有介事的嗓音打斷。
“換言之,你其實是隻斷袖?”
“……爲什麼是一隻?”明月公子嘴角微抽,俊美的面容,有些僵硬,漂亮的丹鳳眼一瞬不瞬的望着南宮璃,像個好奇寶寶一般不恥下問。
迴應他的,是一記白眼,外加鄙夷滿滿的一聲嗤。
“斷袖,這個不是重點!”
“……”
聞言,明月公子的眉心跳了跳,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摺扇,良久無語。
他在樓中喝茶,忽聞聖旨來,原來是要他娶個春宮女主角,怎麼才一會的功夫,他就稀裡糊塗的成了斷袖一隻?
這邊,兩人脣槍舌戰了半天,那邊,呆愣的衆人堪堪回魂。
一個個的像是在比誰眼睛大似的,卯足了勁的瞪圓雙眼,看看慕容婷,看看明月公子,五官錯位,面容扭曲。
“春宮……郡主……明月公子……”
混亂的訊息像是一羣嘎嘎亂叫的烏鴉,撲棱着翅膀在頭頂飛過,一時間,衆人感覺自己的腦袋成了除夕夜黏貼紅聯的漿糊……
慕容婷,依舊保持着原來的姿勢,含情脈脈的雙眼,一瞬不瞬的看着明月公子,只是,她此此刻神情呆滯,全然一副靈魂出竅的樣子。
場中,一片唏噓譁然,成千上萬道的怪異目光不停的在慕容婷和明月公子之間遊蕩,氣氛,着實是詭異至極!
半晌,慕容俊方回過神來,伸手指着明月公子,怒聲質問。
“明月公子!你剛剛說什麼?你敢再說一遍?”
“想來,慕容公子未老先衰,耳聰失靈,沒有聽清在下說什麼,故而,想再聽一遍?”
慕容俊吼聲方落,場中,便傳來那優雅從容的嗓音,不見絲毫異色。
明月公子,手搖摺扇,嘴角噙着一抹笑,周身的飄逸優雅映着那一襲韻色流轉的月白長衫,晃得人睜不開眼。
慕容俊的臉色,卻是一陣扭曲,青紅交加。
未老先衰?耳聰失靈?他正值大好年華意氣風發,這人是故意詛咒他麼?
“你……”
“即便如此,也不必激動的像只狗熊一樣張牙舞爪,實在難看!”
“我……你……你敢罵本少爺是、是、是……”
慕容俊的臉,在一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一雙噴火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明月公子那張俊臉,恨不得將他瞪出一個窟窿來,那‘狗熊’兩個字怎麼着也說不出口。
可惜,那人卻是笑得一臉如沐春風,手搖摺扇,慢條斯理的將那句驚嚇了衆生的豪言壯語又重複了一遍。
衆人的頭頂,瞬間響起驚雷陣陣,王公公和慕容婷也被這一道驚雷炸醒,目光顫巍巍的看着明月公子,嘴脣顫抖,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兩人的神情,倒是如出一轍的相似,只不過,慕容婷的臉色更加精彩些罷了!已經說不清那是白?是紅?是綠?還是黑?
“明月公子所言不錯,皇上的意思的確是讓你娶了這春宮、郡主。”
寂靜詭異的大街上,一道醇厚清朗的聲音響起,雖然說錯了話,也只是微微一頓,短暫到幾乎沒有什麼存在感,春宮郡主這四個字,聽在衆人的耳中非常連貫,就如同,娉婷郡主一般。
二樓處,南宮璃,嘴角微僵,古怪的目光看向那一身坦蕩,浩然磊落的青衫男子,研究了半天,那張臉上都沒有什麼神情變化,坦坦蕩蕩,浩渺如風,根本就是無懈可擊。
末了,南宮璃眼角一抽,扭曲着一張小臉別開眼,星光璀璨的目光落在慕容婷那張五顏六色的臉上,頓時,笑得一臉恍然大悟。
“原來郡主您的封號是春宮啊!果然是別出心裁的封號!不愧是皇上他老人家想出來的!春宮啊!簡直是爲郡主量身定做!”
那唏噓不已的感嘆聲,像是一道魔音般,迴盪在衆人的耳邊,久久無法消散,慕容婷的臉色,更是在這一刻變成了天邊的彩虹,七色交融,精彩至極。
顧長風聞言,清朗的目光看了一眼那滿臉唏噓,表情誇張某人,眼底,不明之光一閃而過,還未等南宮璃細看,那人,便又轉過頭去,若無其事的抱着手中長劍。
“顧長風!你什麼意思?”一聲怒吼,滿滿的都是質問。
慕容俊,鐵青着一張臉,瞪視着顧長風,滿臉怒容。
他這一聲‘春宮郡主’叫的,可謂是將四妹推上了風口浪尖,日後,天下人還不得紛紛效仿?這還了得?
心中越想越覺得憤怒,然,顧長風卻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清朗如風的目光中,不見絲毫異色。
“慕容公子就沒有口誤失言的時候麼?”
“我……”誰沒有口誤失言的時候?可是,傻子纔會承認!
“本少爺沒……”
“況且,我已糾正!”
“你……”話被人打斷,慕容俊很憤怒,可是,那人卻已經轉過頭去,抱着懷中的劍,看着路邊的風景,似乎,懶得再與他多費脣舌。
王公公,擡起袖子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緊走幾步,站到明月公子的身前,滿臉鄭重之色的看着他。
“明月公子,雜家已經宣完了聖旨,您快些接旨吧!”說着,就將手中那已面目全非的聖旨遞了出去。
明月公子,隻手搖着摺扇,嘴角噙着一抹優雅從容淺淺笑,流光豔豔的目光,漫不經心的掃過王公公橫在半空中的手,落在那明黃色的聖旨上,神色,意味不明。
王公公,微微低着頭,等了半天,都沒見眼前之人有任何動作,心中,不由得一陣突突的跳。
難道這明月公子是不想接旨?恩!換作是他也不想接這個旨……
呃……他在想什麼?
他若是把這樣的聖旨拿回去,估計,他的下場會比這聖旨還慘!
心中頓時一個咯噔,王公公微微拔高了聲音,再喚了一句。
“明月公子?”
不僅王公公心中冷汗直流,慕容婷的一顆心,此刻就像是漂泊在萬丈幽海中的一葉扁舟,隨着那沖天而起的狂風駭浪,飄搖顛簸,彷彿,隨時都會被浪頭打翻,沉入海底。
那慘白的面容,毫無血色的脣,看得慕容俊一陣心疼,臉上怒意更甚。
“明月公子,你可要想清楚,這可是聖旨,難道你還想公然抗旨?”
暴怒的低吼,帶着滿滿的威脅,卻壓抑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聞言,明月公子,玉扇輕搖,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那固執的橫在眼前的聖旨,懶洋洋的開口。
“聖旨?你說的,是這一張廢紙?”
聞言,慕容俊的額上,隱隱有青筋浮動。
“那明明就是聖旨!”
“可它看起來更像廢紙!”依舊是那種,不痛不癢,不鹹不淡的語氣,聽得慕容俊,一陣抓狂,臉色變了幾變之後,終於爆發出一聲怒吼。
“你管它是聖旨還是廢紙!就說,你願不願意娶我四妹!”
空氣中,有着一瞬間的寂靜,隨即,掀起一陣低低的喧譁聲,無數道光彩陸離的視線,落在慕容俊的身上,神色難明。
“恨嫁一哥!”南宮璃,點了點頭,煞有介事的下着評語,引得衆人紛紛側目。
慕容俊,擡頭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目光,固執且兇狠的看向明月公子,似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接收到那般熾熱的眼神,明月公子,揚眉一笑,如沐春風的嗓音,緩緩吐出兩個字。
“不,娶!”
這……是抗旨麼?
人羣中,短暫的寂靜之後,瞬間傳來一陣抽氣聲。
“你、你說什麼?”慕容俊,伸手掏了掏耳朵,滿臉不可置信的看着明月公子,高聲道。
“本公子纔沒有閒情逸致娶這麼個春宮郡主!”春風般輕暖的嗓音傳來,帶着一絲漫不經心的隨意,卻讓慕容婷瞬間慘白了一張臉,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大顆大顆的落下。
慕容俊,也似沒有想到他竟真敢這般說,臉上的神情,變幻不定,良久之後,才怒指着明月公子,厲聲質問。
“你!你!你敢抗旨?”
聞言,明月公子只是漫不經心的挑了挑眉,似乎,不屑於回答這麼白癡的問題。
“你!你寧可抗旨犯上也不願意娶婷婷爲妻?”慕容俊,回頭看了一眼梨花帶雨的慕容俊,頓時,臉上的怒意又甚了幾分。
“白癡才願意娶她吧?”音質低沉,悅耳如風,卻讓人聽出了幾分漫不經心的輕蔑。
聞言,慕容婷瞬間失控,壓抑已久的情緒,終是化作一聲嚎啕大哭。
慘白的一張臉上,淚如雨下,哭聲悽慘無比,那模樣,真是肝腸寸斷。
“哎——”一道長長的嘆息,穿透了衆人竊竊私語的低議聲,穿透了那驚天動地的嚎哭聲,清晰入耳,穿透力強到讓人髮指!
衆人循聲望去,對上了一張傷春悲秋,悲憫衆生的臉!
“自古多情空餘恨!哎——可憐了這麼個如花似玉的美人,一片癡情,怎麼就遇到了這麼個不解風情的薄情郎呢?哎——真是可憐!可憐啊!”
彼時,南宮璃一手扶額,一手捶打着身前的窗檐,一副扼腕長嘆模樣。
明月公子搖着摺扇的動作狠狠一頓,俊美的面容,一片僵硬,半晌後,扯了扯僵硬的嘴角。
“看不出來,你倒是很懂得憐香惜玉?”
“那是!本公子可是千年好兒郎!纔不像某些人!”一記白眼飄來,全然不知低調爲何物。
明月公子,嘴角一抽,丹鳳眼中,卻浮起一抹笑意。
“既然如此,那不如你娶了這位春宮郡主?”低沉磁性的嗓音輕快的響起,帶着幾分認真,又帶着幾分揶揄的輕笑,好聽的讓人目眩神迷,卻讓南宮璃,瞬間扭曲了一張臉。
狠狠的磨了磨牙,殺人般的眼神,死死的盯着那張笑得如沐春風的臉,南宮璃的頭頂,燃燒着一圈憤怒的小火焰。
“丫的!你才娶她!你娶她全家!”氣壯山河一聲吼,震得大地都晃了三晃,空氣中,魔音繞樑,經久不息,滿滿的都是咬牙切齒的意味。
明月公子,頂着滿頭黑線,嘴角抽搐的看着那滿臉兇光的某人,額上冷汗沁沁。
“娶一個都是人間慘劇,娶全家……那還是人麼……”
這邊,明月公子面容僵硬,嘴角抽搐,那邊,南宮璃摸着下巴,一臉若有所思的神情自言自語。
“娶全家的話……那豈不是成了老妖婆的情敵?乖乖!不得了!”
“呀!不對!全家……全家……那豈不是,要娶了老妖婆?呃……”
老妖婆?和那個裝十三的傢伙?這個……那個……
這樣一想,南宮璃瞬間擡頭看向樓下的明月公子,琉璃般的眸子,大放異彩,臉上的神情,更是變幻莫測。
接收到那高深莫測的目光,明月公子雖然不知道那人在想些什麼,可是,卻總覺得頭皮發麻,腳底涼氣颼颼。
“不要用那樣熾熱的眼神看着在下……慎得慌……”
“嘖嘖嘖!實在無法想象那個畫面……”
“想……想什麼?”
“老妖婆與十三少?天哪!太驚悚了!”
這根本就是南轅北轍,南宮璃,顧自沉浸在自己編織的奇幻世界中,不能自拔,小臉之上,唏噓不已!
看着那個渾然忘我的某人,明月公子,伸手揉了揉僵硬的俊臉,嘴角不可抑止的抽搐着。
“這幅抽風的表情,肯定沒想什麼好事……”
二人,各懷心思,全然將那成千上萬的人羣都當作了空氣。
王公公,擡起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卻是越擦越多。
“顧大人,您看這……您……太后娘娘她……”
王公公的話,說得非常委婉,不過,只要顧長風不是先天弱智,後天癡傻,就一定能聽懂他的意思。
只因,臨行之前,太后娘娘已經交代的很清楚。
果然,顧長風聞言,扭頭看了他一眼,清朗的目光中,不見絲毫晦澀。
“顧大人,您看這聖旨……”王公公,趕忙將手裡的聖旨舉了舉,眼神,一直往明月公子那兒飄。
顧長風,只是瞥了一眼他手中的聖旨,便將目光轉向明月公子。
“明月公子,果真不願接旨?”
聞言,明月公子優雅一笑,從容道。
“確切來說,本公子是不想娶這春宮郡主。”
春宮郡主一出,身後,慕容婷的哭聲似乎又大了幾分。
“爲何?”顧長風依舊看着明月公子,聲音與他的眼神一樣清朗坦然。
話音方落,耳邊便是一聲嘆息飄來。
明月公子,合上摺扇,一臉感慨的敲了敲掌心,一本正經的開口,神情嚴肅。
“本公子好歹也是家世清白之人,怎麼能娶個春宮門門主爲妻?如此,不是讓祖上蒙羞,天下嗤笑麼?”
“咚咚咚咚——”明月公子話音方落,耳邊,響起一陣重物落地之聲。
“噗——”可憐南宮璃,剛剛飲下了一口茶,又這麼浪費了!
“春宮門?還挺響亮!門主?這麼快就升級了?”
“明月公子所言,也不無道理。”顧長風,面色未改,眼神依舊清朗,看着明月公子,微微頷首,認真道。
“顧大人?!”王公公,驀然驚呼出聲,臉上的神情,幾分震驚,幾分呆愣。
太后娘娘是讓他來爲娉婷郡主保駕護航的!可不是讓他來與明月公子志同道合的!
可惜的是,顧長風看都沒看他一眼,就好像,根本沒聽到一般。
“顧兄,常言道,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你乃是俠義之人,義薄雲天,怎麼忍心看着在下成爲這千夫所指的不孝之人?”明月公子,又是一聲嘆息,滿臉真摯的看着顧長風,語氣傷懷。
二樓,南宮璃狠狠的抽了抽嘴角,萬分鄙夷的看着那個一臉憂傷之色的傢伙,表情鬱悶至極。
娶個慕容婷跟不孝有什麼關係?這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邊的事情好麼?這傢伙,也太能扯了點吧?
心中正腹誹着,就聽到顧長風的嗓音,帶着一絲疑惑的響起。
“明月公子,何出此言?”
“哎!實不相瞞,在下,九代單純,明月家的香火,還等着在下去延續,今日,若是娶了這春宮門主,他日,連孩子他爹都不知道是誰?”
“噗——咳咳咳——”南宮璃,很不幸的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翻着一雙白眼,無語望蒼天。
天哪!你來一道雷,劈死這個十三少吧!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呀!
可惜,這一次,老天可能正在打瞌睡,沒聽到她的呼喚!
那堪比魔音般的嗓音,仍在不停的荼毒着她的雙耳。
“雖然,我們老月家也不是什麼名門望族,可是,這延續了數千年,血統一直純正,怎能毀在在下手中?若真如此,那百年之後,在下還有何面目去見老祖宗?”
“哎!抗旨,固然一死,可,人生在世誰無死?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毋寧死,也不能讓老祖宗氣活了過來!”
真真是,情真意切,大義凜然!
四周長街的百姓,紛紛投以欽佩讚揚的目光,有些人,甚至已經落下淚來。
“明月公子真是至情至性之人!真是孝感動天啊!”
“如此氣節!當與松柏寒梅!真是讓我等望塵莫及啊!”
“……”
在衆人膜拜的眼神下,明月公子伸手一拍胸口,滿臉悽哀之色的看着顧長風,道。
“顧兄,若你是在下,又當如何抉擇?”
看着那張逼真到無懈可擊的臉,南宮璃,眼前一黑,差點一頭栽下去。
果然是裝逼界第一人!她,絕對自嘆弗如!
顧長風,那坦蕩如朗日清風般的面容上,依稀浮現出一抹動容之色,清朗的目光看着明月公子,語氣中,多了一分敬意。
“明月公子孝感天地,寧死不屈,顧某欽佩!”
“顧兄謬讚了!在下,愧不敢當!”
南宮璃,狠狠的抽了抽嘴角,看着顧長風的眼神,滿是同情。
那邊,王公公早已被兩人的對話驚得一愣一愣的,瞪大了一雙眼,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啊!怎麼會發展成這樣?
“顧長風!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一聲怒吼,驚雷般響起,卻是慕容俊,鐵青着一張臉,怒不可遏的瞪着顧長風的背影,一副恨不得要殺人的模樣。
迴應他的,是一陣沉默,顧長風,甚至連頭都沒回一下。
慕容俊的面容僵了僵,恨恨的一咬牙,轉而怒視着明月公子,怒吼。
“明月!聖旨在此,容不得你抗旨不遵!今日,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丹鳳眼中,悄然隱過一抹厲色,卻是,一閃即逝。
明月公子,刷的一聲打開手中摺扇,漫不經心的輕搖着,斜睨了慕容俊一眼,懶洋洋的丟出一句話。
“要娶自己娶!”
“你!……”聞言,慕容俊差點氣死當場。
他娶個鬼!那是他妹妹!他能娶麼?
“今日抗旨,你們誰也別想……”誰也別想活着離開!
倒是很有氣勢的一句話,可惜,沒有機會吼完!
耳邊一陣風聲劃過,漫天飛來無數紙張!層層疊疊,密密麻麻,一眼望去,差不多有成千上萬張!就那樣一涌而來,朝着正在怒吼的慕容俊,呼嘯而去。
空氣中,傳來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響,衆人只覺得一陣眼花繚亂,慕容俊的身影,已經被漫天飛書湮沒!
“噗——什麼東西——”漫天飛墜的紙張,像是一陣凜冽狂躁的秋風,吹得慕容俊根本無法睜開眼,只覺得,臉被那些紙張劃的生疼。
“好好欣賞一下春宮門主的絕技!興許以後,你還能用到!”
二樓,南宮璃看着那個笑得一臉如沐春風的傢伙,嘴角,狠狠的抽搐着,這個萬惡的傢伙!他還能再陰損一點麼?
“啊啊啊——”這邊,她心思剛剛落地,耳邊,就響起了一陣歇斯底里的尖叫聲,隱約之間,帶着那麼點瀕臨崩潰的癲狂。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啊啊啊——”
尖叫着的慕容婷,竟是騰地一下從香車中跳了下來,搶過了侍衛手中的一把長劍,手腕一揚,那劍化作一道森然的寒光,對着二樓窗邊的南宮璃,直飛而去,殺氣呼嘯。
“都是你——你該死——”
若不是這個殺千刀的拈花小兒整出了這萬惡的畫卷,明月公子又怎麼會拒婚?她又怎麼會淪爲天下人的笑柄?一切,都是這個該死的拈花!她恨不得將他五馬分屍,挫骨揚灰!
一切,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發生,似乎,誰也沒有想到慕容婷會突然發狂。
南宮璃。看着那把飛來的長劍,嘴一撇,神情中,滿是鄙夷。
“殺人滅口麼?也太晚了點吧?”
輕飄飄的嗓音落下,南宮璃,漫不經心的一拂衣袖,瞬間,一股妖風颳過,迎着那把疾射而來的長劍呼嘯而去,風聲嚦嚦!
“叮——”空氣中傳來一聲脆響,長劍,彷彿撞上了一層堅若金玉的屏障,瞬間被震開,原路折回,直指慕容婷,卻是比之先前快了數倍的速度!
見狀,慕容婷眼中驚恐一閃而過,幾乎是出於本能的,抓過身邊最近的一名宮女,推了出去。
“嗤——”
長劍穿透皮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可憐那宮女,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便覺一陣劇痛傳來,慘叫一聲,昏死當場,也不知是被嚇得?還是死了?
血腥味在風中瀰漫,御林軍和金刀侍衛們瞬間回神,一陣大喝,將慕容婷護在了中煙。
“保護郡主!”
無數把長劍拔出,森然的劍鋒遙指二樓窗邊的南宮璃。
“把這個膽大包天的狂徒殺了!”慕容俊,雙眼兇光閃閃的瞪着南宮璃,一聲暴喝,御林軍們,瞬間蠢蠢欲動,腳一擡,就欲衝進明月樓中。
“住手!”低沉醇厚的嗓音響起,帶着一種不容抗拒的威嚴。
衆人,腳下一頓,回頭,目露不解的看着顧長風,有些,不明所以。
“顧長風!你什麼意思?難不成,你還想包庇這個拈花小兒?”慕容俊,心裡一咯噔,怒視着顧長風,狂吼出聲。
這個顧長風!到底是不是太后的人?爲什麼,總覺得他的胳膊肘子朝外拐?
“拈花公子,武藝超羣,爾等貿然上前,只有送死的份!況且,當務之急是護送郡主完成巡遊,回宮受封!”
“顧長風,你不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拈花小兒再厲害,也沒有三頭六臂!”雖然,他在這個拈花小兒手中吃了不少的虧,可是,眼前他們有五千人馬,再加上一個武狀元,怎麼可能殺不了那個黃毛小兒?
對啊!這個顧長風他可是武狀元!更何況,在當上武狀元之前,他便是名滿江湖的劍道高手,武功早已登峰造極,怎麼可能打不過一個牙都沒長齊的拈花小兒?
哼!一定是想放水!
這樣一想,慕容俊瞬間怒火中燒,怒視着顧長風又是一陣慷慨激昂的義正言辭。
“顧長風!身爲武狀元,朝廷命官,你豈能容忍暴徒行刺郡主?本少爺命令你,快點將他拿下!”
“慕容公子,就算你爹是當朝尚書,你也無權發號施令!”清明坦蕩的眼神中,不見絲毫怒色,可是,空氣中,卻瀰漫着一股迫人的威壓。
慕容俊,不可抑止的心口一窒,腳步,竟是不由自主的退了幾步。
“本、本少爺……”
“回宮!”顧長風,根本不看他,而是翻身上馬,沉聲下令。
那些已經衝到了一半的御林軍,有人,停下了腳步,看了看端坐馬上的顧長風,又看了看一臉怏怏的慕容俊,一時間,有些爲難。
也有些人,只是稍稍頓了一下,繼續向前衝。
一道破空之聲傳來,衝在最前面的一名御林軍,被一支弩箭射中,當場倒地。
後面的人,紛紛頓住腳步,滿臉驚懼的看着他,神情有些呆滯。
若是他們再跑得快一點,那死屍,就成了自己……
“回宮!違令者,斬!”
依舊醇厚的嗓音,卻多了幾分懾人的冷意,聽得衆人心中一顫。
殺一儆百,這一招果然奏效,當下,御林軍們不敢再妄動,慕容俊的臉色,一陣青紅交加,只是恨恨的瞪了南宮璃一會,猛地一甩衣袖,心不甘情不願的離去。
臨行之前,顧長風回頭看了一眼明月樓,逆光,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南宮璃,半眯着一雙眼睛,居高臨下的打量那青衫如鬆的男子,神情忽明忽暗,眼底,若有所思。
此刻,長樂宮中。
大殿之中,音夙玉儀態雍容,半靠在貴妃椅中,懷裡,抱着一隻貓,塗了嫣紅豆蔻的指甲,正有一搭沒一搭的理着貓兒的皮毛。
風君翔,坐在她的對面,微抿着脣,神色凝重。
“哦?你是說,那個廢物可能已經恢復了記憶?”音夙玉,懶懶的擡了擡眼皮,神情中,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慵懶。
“母后,你怎麼一點都不緊張?”風君翔,深深蹙眉,眼中,盡是不解。
“爲何要緊張?”
“因爲……”
“她不可能恢復記憶的!”
未等風君翔說完,便被音夙玉漫不經心的打斷,語氣之中,盡是篤定。
“可是,如果她沒有恢復記憶,爲何會對那個風凌夜維護有加?而且……而且……”而且,對他如此的不屑一顧!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她以前,像只狗皮膏藥一般粘着他,甩都甩不掉!可是,如今卻……
看着風君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音夙玉微微挑眉。
“而且什麼?”
“沒什麼……”說出來,未免太丟臉了!
“母后爲何如此篤定?若是她真的想起了什麼,那可就麻煩了!”
“哀家的話你也不相信了?”一抹幽冷之光劃過眼底,魅靈族的巫術,豈是那麼容易就破解?那個丫頭,可讓她費了不少的心血,耗費了許多靈力!這點自信,她還是有的!
“兒臣不敢!只是……”
“沒有隻是,你只需要相信哀家便可!”
有些事情,她還不方便告訴他。
“可是……”
風君翔,還想再說什麼,卻見紅月的身影自殿外而來,恭恭敬敬的行了禮之後,沉聲稟報。
“尚書大人求見!”
不多時,便見慕容正德大步而來,眉頭輕蹙,神情間,隱着幾分凝重之色。
“老臣參見皇上!參見太后娘娘!”
音夙玉,瞥了一眼神色微異的慕容正德,目光微斂,轉頭,看向一邊的風君翔,
“皇兒,你先退下吧!”
聞言,風君翔也沒有說什麼,彷彿,早就習慣了一般,起身退了出去。
殿門關起,一室昏暗。
“什麼事?說吧!”
慕容正德神情嚴肅,滿目凝重,開門見山道。
“密函落入了南宮焰的手中!”
“什麼?”
聞言,音夙玉卻是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此事千真萬確!”
“他現在何處?”
“應該正在回京的路上!”
聞言,音夙玉沒有開口,臉上的神情,忽明忽暗,眼底,驟然乍現一抹殺意。
夕陽西下,漫天殘霞。
洛陽城,荊棘山。
山下古道,兩側樹木參天,偶爾幾隻飛鴉。
一騎快馬,絕塵而過,揚起一路煙塵。
------題外話------
菇涼們,實在是抱歉啊……昨天中午辦好的出院,坐了半天的車,晚上六點多到家的,還準備休息一下晚上再碼字的,結果,居然停電了,我瞬間奔潰,居然今天中午纔來電,結果,昨天就這麼陣亡了,
這麼多天以來,都只有寥寥的幾千字更新,菇涼們還在陪着靈希,不曾離開,我很感動,明日起,會慢慢恢復萬更,在萬更的基礎上,我會盡量多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