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煎熬

深藍的天邊漸漸出現了魚肚白, 第二天來臨,雪已經停了,居然還出現了朝陽, 雪開始漸漸融化。衆所周知, 化雪的時候比下雪更冷幾分, 腿下的冰雪化爲一灘冰水, 浸泡着小腿, 似乎浸入了每一絲骨縫。冰無情全身上下都被雪水打溼,此時寒風一拂,冷得她牙齒打顫, 如墮冰窖。冰無情緊咬着牙關,不讓身體抖得太過厲害。冬日暖陽竟是比冰冷的夜晚更加磨人。

日上中午, 飢餓, 疲倦, 寒冷,疼痛, 傷病像是一頭頭惡魔,慢慢吞噬着冰無情的意志。終於守衛帶來了門主通傳的命令,門主,終於願意見她了,冰無情在心中長舒了一口氣。跪了一天一夜, 起來得太快, 血液直衝大腦, 冰無情眼前一黑, 有些趔趄的站了起來。鐵鏈和膝蓋貼得太緊太久, 冰天雪地中,竟然與膝蓋的皮膚緊緊的沾在了一起。冰無情一咬牙, 用力一扯,鐵鏈和皮一起扯了下來,痛得冰無情差點沒昏過去。門邊的守衛們更是紛紛倒吸了一大口涼氣,就連她們在一旁看着,都覺得膽戰心驚。

鬼門的長廊,昏暗狹窄,潮溼中散發着好聞的泥土香味。兩旁陳列着鵝卵石大小的夜明珠,發出微弱清幽的光芒。空氣中夾雜着若有若無的鐵鏽味,那是長廊角落縫隙中乾涸的血跡散發的。牆上到處都是機關,稍一觸碰,就會有無數的暗器和陷阱。儘管對這裡的機關了如指掌,儘管對自己的武功有強大的自信,冰無情還是走得小心翼翼,不去觸碰任何一個角落。

進入鬼門的時候,腰上的軟劍,袖中的飛星鏢,還有綁在小腿上的匕首都被搜走。鬼門門主太瞭解她了,她所有的武器都被收繳一空。此時她赤手空拳,沒有任何武器防身,對於殺手而言,搜走了防身的兵器,就好比沒穿衣服一般,沒有半分安全感。

身後突然風聲響動,冰無情發誓,她絕對沒有觸到任何機關,空翻一躍,側身閃過,狹窄的長廊讓躲避暗器顯得尤爲吃力。暗器打到冰無情剛剛站立的牆上,藉着夜明珠的微光看去,竟然是冰無情的獨門暗器飛星鏢。又是兩股凌冽的風聲,一前一後夾攻而來,冰無情進退維谷,身上沒有兵器,飛星鏢上有毒,又不敢用手直接去拿,剎那之間,冰無情拿起牆邊的夜明珠朝飛星鏢彈去,擊落迎面而來的暗器。再身子一低在地上打了一個滾,避過身後的暗器。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在千鈞一髮之間,若是慢了一秒,此時地上躺的便是一具屍體了。

他媽的!混蛋!冰無情忍不住咒罵道。想不到自己的獨門暗器居然有一天反倒用到自己頭上。飛星鏢有多毒多狠,冰無情是最清楚的。無藥可解的劇毒,鋒利的倒鉤倒刺,無一不是讓人頭皮發麻的東西。冰無情沒有時間多多磨蹭發牢騷,神經高度集中,警惕的感受着每一絲動靜,走得更慢更加小心。遙望前方,一簇簇的耀眼火光,熱氣撲面而來,終於到達鬼門的大殿了。

鬼門的大殿高大宏偉,四周牆壁上雕刻着猙獰恐怖的壁畫,讓陰暗沉悶的大殿多了幾分詭異。壁畫刻畫的是十八層地獄,每一幅壁畫都詳細細緻的描繪了受刑的過程,拔舌地獄,蒸籠地獄,油鍋地獄,石墨地獄,刀鋸地獄,光是看着都讓人膽寒。而鬼門此地,這些刑法並不少見,所以鬼門在江湖中有另一個稱號,地獄之門。

大殿四周是一頂頂半人高的大鼎,大鼎內烈火熊熊,火花四溢,火舌沖天吞吐,讓人不敢站在大鼎的三尺之內。大殿內的氣溫很高,冰無情剛一進來臉上便滲出薄汗,讓人難以想象外面是冰封九里的漫山冰雪。酷冷後又是酷熱,大起大落的溫差讓冰無情有些難受。常年作息混亂,吃飯無規律,更何況有些任務幾天不能吃飯也是常事,冰無情的胃病嚴重。兩年來的粗茶淡飯,按時一日三餐倒是讓胃養得差不多了,胃痛幾乎沒有再發作。然而這次,長途跋涉,馬不停蹄的趕來,罰跪一天,三天三夜,沒有吃過一點食物,更沒有沾過一點水。冷熱交加,一熱一冷,久不發作的胃病居然排山倒海的痛起來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厲害。

冰無情痛得恨不得彎下腰去,可是她仍然一臉平淡冷靜,看不出任何異樣的強撐着一步一步的走了進來。腳步沉穩,步法堅定,從容不迫,怎麼也看不出是一個大雪中罰跪在鐵鏈上整整一天的人。大殿中聚集了不少門人,就算是普通殺手,有資格站在這裡的都是鬼門中頗有地位,有頭有臉的人物。三十六殺人者自然站在最前列,這是一種榮耀,這是一種地位的象徵。大殿的左邊坐着十大殺手,離門主最近的檀香紫龍椅上空蕩蕩的,那是原本屬於冰無情的位置,鬼門第一殺手的交椅。此時交椅的主人卻獨自跪倒在大殿的中央,接受命運的宣判。大殿的右邊坐着鬼門五大長老,掌管鬼門財務的“笑面虎”陳笑依然是笑意盈盈的看着冰無情。似乎述說着我們又見面了,後會有期,我說得不錯吧。

大殿的主位上是鬼門的門主,掌握着鬼門生殺大權,讓江湖衆人談之色變的大魔頭。此時她高高在上的端坐在龍皮裝飾的王椅上,帶着地獄惡魔般的面具,一身黑色蟒袍,手指上戴着象徵鬼門門主身份的黑色鑽戒,雙眼陰冷得像是嗜血的蝙蝠,一眼便讓人遍體生寒,似乎被她盯上,一隻腳便跨入了地獄大門。那眼神像是要把冰無情凌遲了一般,冰無情的身子顫了一下,緊咬銀牙,運行十成內力,默默忍受着強大的威壓。

江湖中沒人知道鬼門門主是誰,長相如何,一張惡魔般的面具隱隱透露着神秘,擋住了天下最神秘的面孔。江湖中最爲神秘的事情莫過於鬼門門主的身份,她像是一個神話,來無影去無蹤,無所不至無所不及,無人知道她的蹤跡,如一股微風,消散無形。就算在鬼門,也只有位於鬼門最頂級的殺手纔有幸得見門主的真面目。

鬼門門主便是冰無情的師傅,冰無情的一招一式都是由門主親傳,就連這個名字也是門主取的。門主賜名是天大的恩寵,門中上下沒人不羨慕嫉妒,而冰無情作爲門主唯一嫡傳弟子的這個身份,更是讓她在鬼門地位尊崇,就連五大長老都要讓她三分。如今,冰無情公然的背叛出逃如同當衆扇了門主一個響亮的巴掌。

威壓越來越重,壓迫感壓得冰無情喘不過氣來,額頭冒出一排排的汗珠,讓冰無情擡不起頭來。冰無情的武功在江湖排名前五之列,少有敵手,可是她清楚師傅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測,內力深厚得像是浩瀚的大海,無邊無際。這也是冰無情沒有冒險劫獄的原因,強大的實力差距之下,這根本是條死路。有師傅在鬼門坐鎮,自己做什麼都是枉然。

江湖中傳言鬼門門主天下第一,可是究竟高到什麼程度卻沒人說得清。鬼門門主很少出手,至今還沒有遇到非要她親自出手的事,以往她大多會派冰無情前往解決。可是冰無情是親眼看到過師傅的武功的,那樣的場景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日月失色,天地顫動,星河倒流,讓冰無情有種世界末日來臨的錯覺。而冰無情所學的,不過是師傅的冰山一角罷了。雖然這冰山一腳已經足以震懾江湖。

“徒兒的架子越來越大了,三番四次的請才請得回來。”千里冰封,萬里雪飄,門主的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像是一座散發着深深寒氣的冰雕。大殿寂靜無聲,只聽到火鼎中噼噼啪啪的聲響。

鬼門中有傳遞消息的獨特暗號,門主發過三次急招令,命令冰無情回來,冰無情當時視若無睹,躲在流水鎮和夫郎過着小橋流水的田園日子。最後門主發了火,發出江湖通緝令,懸賞十萬銀兩,這些冰無情也很清楚。當時冰無情就知道,師傅動怒了,立馬回去纔是上策,可是她終究捨不得平淡安穩的小日子,更捨不得暖陽和冰寧她們。

氣氛越來越壓抑,功力稍差點的門人都站不穩了,雖然那些門人都是手染鮮血還專門培訓過的殺手。

門主一步一步的走下階梯,來到冰無情面前,冰無情不禁有些懷疑,師傅是不是準備親手結果了自己。冰無情還是低着頭,一聲不吭,眼前是師傅黑墨色的靴子。

“沒想到,二十年來我居然養了頭白眼狼!”鬼門門主突然朝冰無情一掌扇了過去,冰無情的身子倒在一邊,臉頰青紫一片,嘴角殘留着血絲,冰無情毫不在意的用手背擦了擦血,重新跪直起來。

旁邊的一些門人嚇得腿肚子打顫,軟得快要坐到地上了。門主從來沒有這麼盛怒過,萬事冷漠,看不慣的人直接殺了好了,鬼門多的是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法子。在衆人面前,門主一向是冷靜寡言的,無喜無悲,像是天上的神祗,貴不可言。可是一向平淡的門主居然第一次當衆發火了!圍觀衆人,竊喜者有之,幸災樂禍者有之,蠢蠢欲動者有之,唏噓不已者有之。當年在鬼門風雲一時的冰無情這次徹底跌入九丈深淵,翻不了身了。這個鬼門第一殺手的位置將會有新的人選,天下第一殺手冰雪將會成爲歷史,淹沒在塵埃中。惹門主動怒,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傳言門主折騰人的手段讓心狠手辣的鬼門刑房長老都心寒膽怯,自愧不如。

冰無情剛剛擺正身體,狠狠的一腳再次踢在背上,冰無情吐了一口血,身體朝前撲去,血染在地上,倒是像鬼門外面清香的梅花朵朵。冰無情集中內力護體,雖然沒有傷及筋脈,但這一腳也實在不輕。冰無情知道師傅只動用了兩成的內力,如果動用五成,自己的肋骨怕是已經斷了,如果動用十成,這一腳便足以致命。冰無情立馬意識到師傅不想要自己的命,當然也可能是不願讓自己這麼容易的死掉,要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才算數,畢竟自己的叛逃讓師傅顏面盡損。

再次爬起來,冰無情的臉色變得蒼白如紙,準備着迎來更多的拳腳和巴掌。出乎意料的是,師傅沒有再打罵,而是摸着她背上的穴位,一點一點的緩緩移動,移到背上的死穴處居然停了下來。冰無情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生死只在一剎之間,只要師傅的手輕輕一按,自己就活不成了。若是常人,怕是已經嚇得昏過去,或是跳起來躲避了。可是冰無情不是常人,她靜靜的待在原地,身體沒有移動半分,任由生死掌控在師傅手中,平靜得像是不知道那個穴位的含義。師傅終於要對自己下殺手了嗎?這樣平靜的死去,也是另一種恩賜了。不過,暖陽和冰寧。一個人有了牽掛,連死都不敢死,自己死了,鬼門是不會留下她們的,還有未出世的孩子。可是冰無情也不敢反抗,當衆挑戰門主的威信,只有讓自己和暖陽她們死得更快。這是一場生命的賭博!而等待的時間是難熬的,一點一滴都折磨着冰無情的神經。

“這一關過了,再收拾你,給我撐過去。”秘音傳耳,門主的手終於緩緩移開了。冰無情暗中鬆了一大口氣。

冰無情有些疑惑師傅的話,可是她立馬就明白過來了。大殿守衛把火鼎放倒,燒得通亮的炭火一下子撒在大殿上,炭火鋪成一條長路,像是通往火山的地獄之門。冰無情心中暗自苦笑,這難道就是所謂的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嗎?她終於明白了師傅所說的撐過去的意思,可是,這次她真的能撐過去嗎?

鬼門門規,背叛者,殺無赦!千刀萬剮,刀山油鍋,五馬分屍,梳刑,五花八門,各式各樣,讓背叛者連死都成爲一種奢望,不折磨個幾天幾夜是不會罷休的,最長久的一次整整折磨了三個月,死的時候幾乎只剩下一身骨架。冰無情將要面對的反而是其中最輕鬆的一種,赤腳過火炭,只要走過去便逃過一劫,既往不咎。可是鬼門的歷史中還從沒有逃出生天的人,大多數門人都是在火炭的半途中活活燒死,或是活活打死。走火炭的人要承受所有門人的棍棒加身,一人一棒,大殿內有一百多號人,一百多下棍棒就是不走火炭也是難熬的,更何況走火炭的人不能有任何反抗,這是對背叛者的教訓,更是對其他人的震懾。

殺一儆百,殺雞儆猴,怪不得大殿中有這麼多人,師傅是想要威懾門人,畢竟自己的公然背叛讓師傅的威信大大受損。自己種的苦果還是得自己吃,冰無情心中苦澀,在師傅心中,自己的命恐怕不及她的威嚴和臉面的千分之一吧。冰無情突然覺得有些可笑,鬼門中人皆是無情,更何況是素來以絕情絕義著稱的師傅。自己又有什麼可抱怨的,就因爲自己是師傅唯一嫡傳的弟子,就得意忘形,肆無忌憚了嗎?可笑,更可悲!燒得通紅的火炭更是像在嘲笑她的無知與天真,笑得猙獰邪惡。

1.第一章 鬼門第一殺手31.第三十一章 楓葉山莊7.第七章 殺人掠貨10.第十章 碼頭29.第二十九章 忍氣吞聲40.第四十章 圍攻鬼門30.第三十章 懸崖26.第二十六章 療傷23.第二十三章 煎熬40.第四十章 圍攻鬼門12.第十二章 冰寧13.第十三章 通緝令31.第三十一章 楓葉山莊31.第三十一章 楓葉山莊14.第十四章 小雪41.第四十一章 血靈芝31.第三十一章 楓葉山莊39.第三十九章 第一重考驗36.第三十六章 劫獄31.第三十一章 楓葉山莊25.第二十五章 廢人18.第十八章 不想見的人38.第三十八章 門主的逆鱗5.第五章 代人受過4.第四章 夢魘33.第三十三章 暴露22.第二十二章 鬼門41.第四十一章 血靈芝32.第三十二章 月黑風高殺人夜10.第十章 碼頭28.第二十八章 離愁別緒9.第九章 成親33.第三十三章 暴露14.第十四章 小雪39.第三十九章 第一重考驗8.第八章 千金買得美人歸41.第四十一章 血靈芝37.第三十七章 刑責14.第十四章 小雪31.第三十一章 楓葉山莊29.第二十九章 忍氣吞聲11.第十一章 奴隸市場31.第三十一章 楓葉山莊40.第四十章 圍攻鬼門33.第三十三章 暴露11.第十一章 奴隸市場16.第十六章 虛驚一場39.第三十九章 第一重考驗41.第四十一章 血靈芝4.第四章 夢魘15.第十五章 花燈節4.第四章 夢魘5.第五章 代人受過2.第二章 捱打23.第二十三章 煎熬6.第六章 賣入青樓9.第九章 成親1.第一章 鬼門第一殺手14.第十四章 小雪6.第六章 賣入青樓21.第二十一章 賭注35.第三十五章 水牢32.第三十二章 月黑風高殺人夜38.第三十八章 門主的逆鱗40.第四十章 圍攻鬼門7.第七章 殺人掠貨20.第二十章 痛心23.第二十三章 煎熬28.第二十八章 離愁別緒14.第十四章 小雪3.第三章 易容術13.第十三章 通緝令33.第三十三章 暴露38.第三十八章 門主的逆鱗15.第十五章 花燈節28.第二十八章 離愁別緒39.第三十九章 第一重考驗12.第十二章 冰寧34.第三十四章 四面楚歌21.第二十一章 賭注40.第四十章 圍攻鬼門2.第二章 捱打13.第十三章 通緝令33.第三十三章 暴露2.第二章 捱打33.第三十三章 暴露8.第八章 千金買得美人歸27.第二十七章 美酒知己28.第二十八章 離愁別緒1.第一章 鬼門第一殺手11.第十一章 奴隸市場20.第二十章 痛心19.第十九章 冬季來臨25.第二十五章 廢人13.第十三章 通緝令10.第十章 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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