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渝捨不得自己的新船,小龔不但捨不得而且不放心,不管怎麼說他都不願意下船。
考慮到小龔是“老鬼”,是最熟悉兩條緝私艇輪機的人,韓渝不再強求。同時考慮到兩條緝私艇補給需要時間,乾脆請姜局長趕緊安排車送小龔去長興島衛生院看看,畢竟他的燙傷不能不當回事。
把海事局安排的“護航船長”送上船介紹給全體艇員,安排好一切,想想又叮囑了一番,韓渝這才收拾行李換乘漴明海事局的一條舊海巡艇,跟陳政委一起連夜趕往東啓的呂泗港。
“鹹魚,這裡是什麼?”
“螃蟹。”
“螃蟹?”
“梭子蟹!”韓渝充滿成就感,微笑着俯身打開編織袋。
陳政委把手機當作手電,藉助顯示屏的亮光一看,發現鹹魚從825艇帶上來的編織袋裡竟然真是梭子蟹,目測有三四十斤,並且個頭都不小。
陳政委倍感意外,笑問道:“從哪兒搞的?”
“我們自個兒釣的。”
“釣的,螃蟹也可以釣嗎?”
“可以啊。”韓渝紮好袋口,眉飛色舞地說:“釣梭子蟹很簡單,用鐵條彎成一個環形,末端橫在鐵條中間別上,專門用來串餌料。雞腸子、雞架、豬肉都可以做餌料,餌料越難聞越好。。”
陳政委好奇地問:“然後呢?”
韓渝如數家珍地說:“有魚線用魚線,沒魚線用繩子,把釣螃蟹的環放到海里,再在魚線上面裝一個魚漂,用礦泉水的空瓶都行。只要魚漂動了,就表示有螃蟹在咬餌料。
跟釣魚差不多,但在看到魚漂下沉,慢慢往上起杆的時候,不能像釣魚那樣讓螃蟹離開水面。要在肉眼看到水面以下有螃蟹的時候,用抄網伸到水裡螃蟹的下方,從下往上快速抄起!”
之前好像聽誰說過,白龍港有一個老同志非常會釣魚摸蝦。
再想到鹹魚的小師弟小魚,本來就是漁民,陳政委意識到幹這些鹹魚一樣是“專家”,不禁笑問道:“這些螃蟹是什麼時候釣的,航行的時候能釣到嗎?”
“早上823拖的木排散了,我們在一邊漂航一邊等823重新打撈固定木頭時釣的。航行的時候釣不了,航行時只能釣魚。不過在我們這兒的近海很難釣到,近海的魚越來越少,沒國外那麼好釣。”
幾十斤螃蟹,又大又肥,如果去市場買要花不少錢。
韓渝越想越高興,又得意地補充道:“差點忘了,釣螃蟹是有時間規律的,只能在早上7點到中午12點,下午1點到5點左右釣,其他時間螃蟹不上鉤。”
海巡艇上有兩個駕駛員,年輕的駕駛員回頭笑道:“陳政委,韓書記,釣梭子蟹也可以用蟹籠,我們的船上就有,昨天釣了七八斤,又大又肥!”
“船上有沒有鍋?”
“有,有電飯鍋。”
“在哪兒。”
“在櫃子裡。”
“借我用用,我先煮幾隻讓陳政委嚐嚐鮮。”
“行。”
……
陳政委沒想到來傳達命令居然能蹭上一頓海鮮。
韓渝本來打算用海水煮的,考慮到用海水煮對電飯鍋不好,乾脆用淡水煮。
雖然沒蔥薑蒜和醬油,就這麼煮熟了就吃,但味道一樣鮮美,蟹肉吃在嘴裡真帶着甜。
對岸上的人而言,海鮮很稀罕,一年到頭難得吃一次。但對海邊的人而言,又大又肥的梭子蟹可能都沒豬頭肉好吃。
兩個駕駛員輪流一人剝了一隻就不想吃,陳政委和韓渝不想浪費,一隻接着一隻的剝,吃得不亦樂乎。
“鹹魚,這是沾你的光,沒想到梭子蟹也可以放開肚子吃。”
“政委,不夠再煮。”
“夠了夠了,吃不下了。”陳政委一邊洗手一邊說起正事:“最遲明天下午3點前,我們這邊的50條漁船要完成集結。考慮到漁船有可能出故障,我們這次一共徵調了55條。”
韓渝低聲問:“多大的漁船?”
“關鍵時刻我們濱江不能掉鏈子,在徵調漁船這個任務上,我們不能只看數量不看質量。在下達徵調命令前充分聽取了海洋漁業局的意見,儘可能徵調船況較好,船齡較輕,馬力和噸位較大的漁船。”
陳政委聞聞手,發現有一股腥味,掏出香菸點上一支,接着道:“8105型198總噸400馬力的拖網漁船一共徵調了22條,剩下的都是五六十噸的小漁船。”
韓渝大吃一驚:“400馬力的徵調了22條!”
“怎麼了?”
“我們濱江跟東海不一樣,濱江的漁船都是個體船,大漁船不多,小漁船不少。如果沒記錯,400馬力的漁船幾個區縣加起來也不超過50條。”
“這個情況我真不知道,不過我們濱江的漁民確實深明大義,禁捕了好幾個月,好不容易等到開捕,就指望接下來一兩月賺點錢,可人家聽說有緊急任務,要配合海軍行動,沒人談條件,也沒人訴苦,都是義無反顧的收網返航。”
人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
比如濱江沿海四個區縣的漁民,國家要求保護近海漁業資源,規定禁捕期內不得出海捕撈作業,有不少漁民不遵守國家關於禁捕的要求,偷偷摸摸出海捕撈,跟漁政執法人員打游擊戰。
還有些漁民非法捕撈鰻魚苗,去海里下定置網,搞得長江口外的海域像“地雷陣”,不但危害鰻魚苗資源,而且影響到海上交通安全,東海海事局提到他們就頭疼。
但在維護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這一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他們的態度異常堅定,平時在海上見着外國軍艦當即向上級彙報,跟蹤監視外國軍艦動向,甚至下網打撈外國軍艦拋投在海里的探測設備。
韓渝正不知道說點什麼好,陳政委接着道:“省軍區楊副司令在我們軍分區坐鎮,他不只是靠前指揮我們濱江軍分區的漁船和海上民兵徵調工作,也要指揮雲港、鹽海和姑州的動員工作。”
“漁船和海上民兵完成集結之後呢?”
“據說上級還在研究,是讓參加登陸演習的野戰部隊從幾個漁港登船,還是讓現役部隊去東海和浙海等港口登船。”
韓渝下意識問:“野戰部隊,上級要組織陸軍上船?”
陳政委回頭看看漆黑的海面,低聲道:“這麼大規模的登陸作戰演習,陸軍不但要參加並且是主力。”
“海軍不是有陸戰隊嗎?”
“海軍是有陸戰隊,但你知道東海艦隊有多少陸戰隊員嗎?”
“有多少?”
“東海艦隊只有一個陸戰營,一個營夠幹什麼!”陳政委掐滅菸頭,意味深長地說:“其實海軍陸戰隊的主力你早見識過,去年發洪水時海軍陸戰隊幾乎都去北湖抗過洪。”
韓渝反應過來,喃喃地說:“主要靠陸軍?”
“至少現階段主要靠陸軍。”
“政委,我現在是支隊長是吧?”
“嗯。”
“我可以向上級提建議嗎?”
“可以。”
“我建議我們支隊負責運輸的部隊從呂泗港登船。”
陳政委低聲問:“理由?”
韓渝深吸口氣,解釋道:“我們在海上通過雷達看到好多漁船在返航,能想象到參加兵員運輸的漁船沒有五百條也有四百條,如果參加演習的部隊全部從東海和浙海的港口碼頭登船,那麼多條漁船怎麼靠港,怎麼調度,肯定會很亂。”
“有道理。”
“而且陸軍官兵不是海軍陸戰隊,很多人連大海是什麼樣都沒見過,接下來要乘坐的又是漁船,在海上航行時會很顛簸,很多人肯定會暈船,如果從東海和浙海的港口碼頭登船,上船之後難受的翻江倒海,吐的昏天暗地雙腿發軟,怎麼執行戰鬥任務?”
韓渝頓了頓,接着道:“讓他們從我們濱江登船,在海上航行的時間較長,可以讓參戰官兵感受下什麼叫暈船,等他們緩過來就能投入戰鬥。”
“好,等到了呂泗港,我幫你向上級彙報。”
“再就是軍分區不是徵調了55條漁船麼,多徵調的那5條,不管別的漁船有沒有出現狀況都要參加行動。”
“爲什麼?”
“去年抗洪時我們首先考慮的是後勤補給,不能給災區黨委政府添麻煩,這次行動同樣如此,我們要帶足油料、淡水和乾糧。”
生怕陳政委不知道這件事的重要性,韓渝想想又補充道:“海軍有多少艦艇會參加行動我不知道,但執行兵員運輸的漁船就有上百條,並且演習是在海上舉行的。
那個島我知道,島上的物資都需要用船去岸上運,一下子去那麼多部隊,後勤補給壓力有多大可想而知,搞不好會餓肚子的。”
“行,你是支隊長,在這件事上你有決定權。”
“再就是要緊急徵調防救船大隊的潛水中隊參加行動。”
“徵調潛水員去做什麼?”
“浙海漁船最多,浙東海域的海底漁網也是最多的。”
韓渝指指裝有梭子蟹的編織袋,解釋道:“市面上賣的梭子蟹幾乎都是用刺網捕撈的,所以我們看到有很多梭子蟹上面纏有很細的漁網。總之,海底有好多損壞廢棄的漁網。
漁政部門的漁業專家估算過,每捕撈一斤梭子蟹,就會在海里留下近二兩的漁網。直接導致漁船的螺旋槳有可能被漁網纏住,有時候甚至會導致拋下去的錨起不上來。
正因爲海底的情況很複雜,浙海那邊有‘水鬼’專門幫漁民解決這些問題。下海排除故障很危險,所以費用也很高,請人家下去一次要花上千。
這次出動那麼多條漁船,很可能會出現這種情況,如果我們不帶潛水員去,萬一螺旋槳被纏住了,或者錨起不上來,到時候怎麼辦,去哪兒找‘水鬼’幫忙?”
小夥子考慮的很全面,讓小夥子帶隊真選對了人。
陳政委點點頭,問道:“還有嗎?”
“後勤補給很重要,這個補給不只是要多準備點重油、輕油、潤滑油和淡水、糧食、瓜果蔬菜,也包括漁船主機輔機的易損件尤其常用的零配件。我們要把航運學院的實訓船充分利用起來,天亮之後要抓緊時間採購。”
“這涉及到經費,就算有經費,如果採購回來用不完到時候怎麼辦?”
“可以換個思路。”
“什麼思路?”
“現在有好多農民買日本進口的收割機,去全國各地收割小麥和水稻,有一些經營收割機配件的人就用卡車帶着配件跟收割機大軍走,走一路銷售一路。”
韓渝笑了笑,接着道:“我們用不着申請經費採購,完全可以聯繫銷售船機配件的經營戶,讓他們帶着零配件上我們的實訓船去海上銷售。那麼多漁船配合現役部隊行動,這是多大的市場,他肯定不會虧本。”
陳政委哭笑不得地問:“帶經營船機配件的個體戶去演習海域做生意?”
“可以不帶,不過這麼一來我們就要申請經費採購零配件。”
“好吧,還是帶上吧。”